我的寫作與講記,幾乎都是自己出版的。自己既沒有資金,又沒有組織,沒有人力物力,出版實在是不容易的。然而我的寫作與講記,竟一部一部的印出流通,這可說是殊勝因緣所成就的。我應該次第的寫出來,以表示對護持者的謝意!
民國二十八年(三十四歲):我在四川漢藏教理院。秋天,虛大師從昆明寄來林語堂的『吾國與吾民』,這部書有不利佛教──歪曲、醜化的部分,要我給以評正。我寫了一篇『吾國吾民與佛教』。漢院的同學們,熱心把他印成小冊,分贈各界。這可說是我出版的第一本書,但只是小冊,我也沒有保存。
三十二年(三十八歲):十六萬字的『印度之佛教』出版,這是代表我思想的第一部。蒙學友們的熱心贊助,以「正聞學社」名義,在重慶印行。那時,我在合江法王學院,不能親身去處理。蒙達居(仁慈)願負起出版的任務,周貫仁助理校對。但在這部書的排校過程中,曾發生意想不到的問題。原來承印者,是沒有印刷廠的,交給別人排印。大包又小包,在物價逐漸上漲中,真正的承印者,沒有利潤可得,排不到三分之一,就擱了下來。預定出書期到了,竟渺茫得毫無消息。不知怎樣的,原稿落在某君(姓名已忘)手中。某君是屬於軍部的印刷所主管,曾經出家而後來參加革命的。他見了這部書,竟自動發心,願意幫助完成這部書的出版。排印紙張費用,照原價計算。素不相識的某君這番好意,使我忘不了,更忘不了這一不思議因緣。
三十三年(三十九歲):我回到漢院。冬天,『唯識學探源』出版。
三十五年(四十一歲):秋天,我從開封回到武院,就設法在漢口出版『攝大乘論講記』(二十七萬字)。由漢口佛教正信會呂九成居士介紹,交某印刷廠排印,校對由我自己負責。但我住在武昌,所以約定:每天十六頁,初校到三校,彼此都以掛號郵寄,郵費由我負責。但是廠方寄了三次初校,就不再寄了,只好過江到印刷廠探問。原來印刷廠是小型的,沒有這麼多鉛字,不能繼續排下去。不得已,只好約定:我每日午後過江,先初校,改正後再校、三校,十六頁當天完成(印刷)。這樣的辛苦了四十天左右,才告完成。費了大約四十天的整個下午,每天往返---坐二次渡輪,四次人力車,還要從初校到三校。這是唯一自己校對的書;經過這部書的出版,才知道從校對到出書,問題多多,是並不容易的。
三十六年(四十二歲):『中國佛教史略』出版(今編入『妙雲集』下編九『佛教史地考論』)。這是我與妙欽合編的,由上海大法輪書局印行流通。
三十七年(四十三歲):三月間,『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講記』,由大法輪書局出版。
三十八年(四十四歲):夏天,我到了香港。妙欽從馬尼拉匯來印刷費,所以『佛法概論』十月中在香港出版。
以上這幾部,出版時都徵求預約。以後感覺到:預約的大抵是人情,所以此後不再預約,賣得書來再印書了!
三十九年(四十五歲):這一年,在香港出版了『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講記』(今編入『妙雲集』上一『般若經講記』),『中觀今論』,『評熊十力的新唯識論』(今編入『妙雲集』下七『無諍之辯』),『青年佛教與佛教青年』(今分三部分:『青年佛教運動小史』,『青年佛教參訪記』,編入『妙雲集』下五『青年的佛教』;『雜華雜記』編入『妙雲集』下十『華雨香雲』),『性空學探源』,『大乘是佛說論』(今編入『妙雲集』下三『以佛法研究佛法』),『太虛大師年譜───七部。其中『中觀今論』,是香港香海蓮社發心印行的;『太虛大師年譜』,是太虛大師全書出版委員會出版的。
四十年(四十六歲):出版了『佛滅紀年抉擇談』(今編入『妙雲集』下九『佛教史地考論』),『淨土新論』(今編入『妙雲集』下四『淨土與禪』),『大乘起信論講記』。這三年在港出版的書,凡是自己出版的,都由演培、續明負責,與印刷廠接洽及校對等一切事宜。
四十一年(四十七歲):出版了『中觀論頌講記』,『勝鬢經講記』,由續明(也有學友相助)負責校對等事。『佛法概論』也在那時再版,有我當時的(如上)相片。還有『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講記』(今編入『妙雲集』上一『般若經講記』),在香港重版的時間不詳,可能是我秋季離港後,續明繼續出版的。
這是我來台灣以前的出版情形:重慶三部,武昌一部,上海二部,香港十五部。寫作而自己出版,要有經費,而我是沒有錢的,那怎能出版呢?一、籌印『印度之佛教』,在抗戰艱苦時期,實在不容易!虧得演培學友的大力贊助,才能出版。二、性覺(俗名郭朋)、續明去西康修學,遇到一位虔信佛法叫商人史建侯,二人稱譽我,並說到我的『攝大乘論講記』,因而引起史居士的發心,樂助這部書的出版費(法幣拾捌萬元),我才能在漢口出版了這本書。三、三十八年春去菲律賓岷尼拉的妙欽,不久就寄了一筆印行『佛法概論』的費用來港,書也就在十月出版。四、法舫法師是武院的老學長,我二次到武院研究,他都是武院的主持者,所以也是我的老師。他在香港時,為居士們讚歎我的『中觀今論』,所以香海蓮社會發心出版這部『中觀今論』。五、檳城的明德法師,自願籌款印行『中觀論頌講記』。寄來的印費有餘,再印了『勝鬘經講記』。我與這位遠地的法師,沒有任何關係,也不曾通過信,不知他聽了誰的稱譽『中觀論頌講記』而自動發心贊助,因緣實在希有!從上面所說看來,共同研究的學友,師長,遠地的法師,居士,都為我的著作出版而發心,純為佛法的弘揚著想,出錢出力,沒有絲毫的功利觀念。這是使我感動,使我永續的為佛法而奉獻身心。只是不能推動佛教,使佛法有良好的進步,不免心生慚愧!
來台灣以前的寫作與講記──長篇的,可說都已出版了。出版書,總是希望有人閱讀的,所以每部書出版後,除了部分贈與有緣人外,在四川時,由漢院流通處代為流通。抗戰期間,紙張太差,印刷也不理想,所以離四川時,只帶了『印度之佛教』二十冊回來,偶爾贈送,也就沒有了。留在漢院的,再也沒有想起。香港出版的,除『中觀今論』,『太虛大師年譜』,由出版者流通外;其他的書,香港由東蓮覺苑代為流通。台灣方面,每本書出版,總是寄一部分到善導寺流通處,那還是李子老主持的道場。在這時局動盪不安的時刻,流通量當然不大。四十二年,我決定定居台灣。五月返香港,東蓮覺苑存書,承全部折價付給我,以後也就不再煩累流通了。台灣善導寺流通處,也將過去出售的結算給我,繼續代為流通。這筆書款,除保留部分作為出版費外,一部分作為修建福嚴精舍的費用。十年來不斷出書的時代過去,在台灣將是另一形態的開始。
四十二年(四十八歲):冬天,我主持善導寺的彌陀佛七,每日開示,記為『念佛淺說』(今編入『妙雲集』下四『淨土與禪』),由善導寺護法會印行結緣。
四十三年(四十九歲):『佛法概論』修正後,重版流通。
四十四年(五十歲):『藥師經講記』出版。
四十五年(五十一歲):選些論文及講錄,編為『人間佛教』,『學佛三要』,『以佛法研究佛法』,『頑石點頭』──四冊。自己深感近年來的多障多病,所以編印四冊,是以結緣為主的。前三冊,除『人間佛教』改為『佛在人間』,都已編入『妙雲集』下編,但內容已有所增加。『妙雲集』中沒有保存『頑石點頭』名目,內容分散編入下編各部。
四十九年(五十五歲):秋天,『成佛之道』出版,在我的寫作中,這是流通量較大的一部。以上這幾部的出版,負責出版校對者,我已忘記了,大抵與當時『海潮音』的編校者有關,也有住在善導寺的人幫助。我的書,起初在善導寺校對流通。台北慧日講堂在五十年落成後,就將書運到慧日講堂,由住眾法師一人負責流通。
五十二年(五十八歲):『修身之道』出版(今編入『妙雲集』下六『我之宗教觀』)。
五十三年(五十九歲):九月,『寶積經講記』出版。『上帝愛世人』與『「上帝愛世人」的再討論』,香港與曼谷的佛弟子,把他印成小冊結緣。
五十三年,我來台灣已十二年了。建寺院,出國,弘法,儘做些自己不擅長的事,比之早年的專心佛法,真是得不償失。這樣,(國曆)五月二十三日,就在嘉義妙雲蘭若掩室自修。雖掩關只有一年,但又將進入法義深觀的另一境界。
五十七年(六十三歲):六月,『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四十五萬字)出版。常覺學友負責校對;樂助出版費的,是報恩小築的黃陳宏德。這一年,又出版了『談人世與佛學』(今編入『妙雲集』下七『無諍之辯』)。
五十八年(六十四歲):冬,開始編集『妙雲集』,到六十二年秋末,經四年而全部出版。這是將我過去的寫作與講錄,除大部的『印度之佛教』等專著外,總合的編成字體、形式等統一的大部。全集分為三編:上編是經與論的講記,七冊;中編是十萬字以上的而獨立成書的,如『中觀今論』,『成佛之道』等,六冊;下編是各種文字的類集,十一冊──全集二十四冊。上編與中編,是容易編定的,先以上編的『勝鬘經講記』付印;下編,到六十年夏天,才分類編定。
六十年(六十六歲):三月,『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五十六萬字)出版。六月,『中國禪宗史』(二十八萬字)出版。
『妙雲集』的出版,有不少難得的因緣。一、五十八年初,我去了新加坡、馬來西亞一趟,承各位長老的惠與,善信的供養,可說收穫豐盈,這才決定這部書的出版。在出版過程中,香港三輪學社的邵黃志儒,特地送了港幣參萬元,使印費不致困窘,這是意想不到的勝緣。二、據說台中的價目要便宜些,所以決定在台中出版。為了校對的便利,在台中市南區,購了一處小型的靜室,這就是我後來在台中養病的地方。三、最重要的,還是與印刷廠接洽及校對的人員。慧潤是依我出家的弟子,身體的健康很差。他從學院畢業回來,就讓他去處理校對,出版的事務,多少活動,可能身體會好些的。起初是慧潤一個人;五十九年,他的同學性瀅來了;六十一年,又有依道來。大家都是同學,共住一處,負起了這部書的出版任務。至於我自己,除了書的先後編列,確定字體,負責印刷費用外,一切由他們去處理,我是不大顧問的。
我出版的書,起初並不暢銷,直到『妙雲集』出版,才有較多的人知道,因『妙雲集』而進入佛法;社會經濟又日漸豐裕,『妙雲集』的流通量,也漸漸的提高了。在『妙雲集』出版過程中,還同時出版了兩部書:一、『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由性瀅、慧潤校對,也請慧琦、慧瑛助校。二、『中國禪宗史』,也由性瀅等校對。
六十年(六十六歲)秋末大病,不死不活的過了兩三年,才慢慢恢復。雖然我的業緣末了,以後還有寫作,但進度不免遲緩了。以後出版的,有:
六十四年(七十歲):十月,『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偈頌講記』,由菩提樹雜誌社出版(今編入『華雨集』一冊)。同時,『古代中國民族神話與文化之研究』(三十四萬字)出版。這是有關中國文化的,華岡出版社出版,出版費用自備。書中有不少的甲骨文等古老文字,要另行刻印,所以出版費用偏高,收入而不敷支出的,只有這一部。七十九年元月,以正聞出版社名義再版流通。
六十五年(七十一歲):『往生淨土論講記』出版(今編入『華雨集』一冊)。
七十年(七十六歲):五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出版。這是費了五年的時間,一千三百餘頁的鉅著;再加索引,不下九十萬字。校對方面,性瀅、依道、慧潤外,又有心如同學來參加校對,並檢查引文的出處,文句的是否正確。索引方面,得到洪啟嵩、溫金柯、黃俊威、黃啟霖居士的發心。這一年的十二月,『如來藏之研究』出版。校對與索引,由依道等四位負責。
以上各書,除『中國古代民族神話與文化之研究』外,都是在台中出版的。在書籍的出版,流通方面,有一重大改變。從民國五十年,台北慧日講堂成立以來,我所有出版的書籍,主要是依慧日講堂流通的。當時流通量不大,所以請一位講堂的住眾發心處理,如宏印、顯如等幾位,都曾負過這一任務。不過時間長達二十年,發心負過責的,我也不能完全想起來了。書的出版,起初是用沒有實際組織的「正聞學社」名義;後來也有用我自己的名字;到『妙雲集』出版,印海學友也在慧日講堂建立正聞圖書館,我也就以正聞出版社名義出版。到七十年,才在台北正式成立正聞出版社,與印刷廠聯絡及日常事務,主要是由住在北部的性瀅;以後有書出版,也就在台北了。校對方面,雖然性瀅以外,慧潤等漸漸移住到高雄、屏東,但校對主要還是依賴他們。對於這,我有些感想:自己福德薄,又沒有攝受人的善巧,所以寫作的出版,能得到學友們的代為處理,總有喜出望外的感覺。在香港出書,是得到演培與續明的助力;在台灣出版『妙雲集』以來,都依賴性瀅,依道,心如,慧潤──四位。我對人平淡,對他們是與住眾一樣的。我信任他們,後來我幾乎只是把書稿交給他們,我就不問了。演培等來漢院共住而相識,性瀅等只由於慧潤的同學關係。佛學作品的出版,是為了宣揚佛法,大家都是為此而努力。我為此而寫作;代為記錄的也如此;與廠方接洽,校對出版的,代為流通的,也都是如此。在三寶的護持下,都自動的願為佛法而努力。有人以為:我對佛法各部分,早已明白確定了,只是一部接一部的寫出而已,其實不是這樣的。我雖對佛法有一發展的全程概念,如要寫某一部分,還是在研求,補充或修正的情況下進行,所以寫作一部,對這部分問題,有更為明確深入的理解(所以我曾說:閱覽不如講解,講解不如寫作)。我相信,記錄的,負責校對的,在與佛法不斷的接觸中,對佛法也會有所進步的。所以寫作與出版,我與協助我的,都是在佛法中奉獻,在佛法中求進修而已!
以後在台北出版的,有:
七十一年(七十七歲):五月,『辨法法性論講記』出版(今編入『華雨集』一冊)。
七十二年(七十八歲):九月,『雜阿含經論會編』(三冊)出版。這是『雜阿含經』與『瑜伽師地論』『攝事分』(解說抉擇契經部分)的會編,不能說是我的作品,但所費的心力、時間不少。「經」方面,次第倒亂的,缺佚而以餘經編入湊數的,都從研究中改正過來。「論」方面,有有論而沒有經的,經研考而知是出於『中阿含經』,也有屬於『長阿含經』的;也就因此論定為本來是附編於『雜阿含經』,後來才編入『中』、『長阿含經』的。另外又寫了一篇『雜阿含經部類之整編』(約四萬伍千字),附編在卷首。
七十四年(八十歲):三月,『遊心法海六十年』出版(今編入『華雨集』五冊)。七月,『空之探究』(十八萬字)出版。
七十七年(八十三歲):四月,『印度佛教思想史』(二十九萬字)出版。
這可說是我對印度佛教思想發展研究的結論。
七十八年(八十四歲):二月,『修定──修心與唯心‧祕密乘』出版(今編入『華雨集』三冊)。八月,『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出版(今編入『華雨集』四冊)。
八十一年(八十七歲):八月,『大智度論之作者及其翻譯』,由東宗出版社出版。
八十二年(八十八歲):一月,『大智度論之作者及其翻譯』日譯本,由正觀出版社出版。
四月,『華雨集』全部五冊出版。有些是六十年大病以前的作品;有些是『妙雲集』出版以後的寫作,短篇或長篇,有的還沒有發表的。這部書編好後,將原稿交給正聞出版社,確已好久了,但序文說:「民國七十八年一月,序於南投寄廬」(即今永光別苑),時間未免過早。「一月」可能是十一月,脫落一「十」字的校訛,因為這篇序,不可能較『修定──修心與唯心‧祕密乘』,『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寫出更早的。
一生的寫作、記錄而已出版的,就是這些。願以這些書的出版,報答三寶法乳的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