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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修,還是外弘」?記得演培曾一再問過我,這應該是反應了共住者的意見。回憶起來,只是慚愧,我是矛盾、困惑於內修外弘而兩不著實。

到臺灣以前,我依附學團,始終與共住者過著內修的生活,極為輕鬆。到了臺灣,住進善導寺,為事實所迫,不得已而為信眾們講經說法,可說開始了外弘的生活。外弘,不是我所長的,而就子老的善導寺來說,不只希望你講經說法,主持法會,還希望你能寫反共文章(演培曾寫一個小冊子),寫向共區的廣播稿(演培寫了些)。如有佛教的國際活動,你就去代表出席,這也是子老善導寺的光榮。四十六年(五十二歲)夏天,出席泰國的佛元二千五百年慶典,我一直推說身體不好。我在新竹,接到子老從台北來信:為了代表出席,星期x某人要來,你決不能說有病。結果,人沒有來,而我已被推派為代表。代表只有二人,甘珠爾瓦與我,其餘的是觀察員。我到了台北,道安法師說:「你去不去?不去,得趕快辭呀」!我只苦笑了笑。我無意占去代表的一席,但我說要辭,會怎樣傷害子老呢!在這些上,我不能滿足子老的要求,我比演培差得多了!

福嚴精舍於四十二年九月成立,成一獨立學團。子老見我有了負擔,每星期還要往來,所以計算了一下,每月供養導師三百五十元。直到四十三年底,還只有唯慈、印海、悟一、常覺──少數人。精舍的生活,除三百五十元外,憑講經、主持法會(每次三百元),信眾多少供養而維持。那時,我與精舍的經濟是不分的、我建築了關房,早有離去善導寺的決心。明(四十四)年住眾要增多到十五、六人,真是好事,但生活將怎樣維持!年底,應性願老法師的邀請,去菲律賓弘法。將回臺灣時,與瑞今法師商量,得到他的支持,願意代為籌措生活費三年,這是我所應該感謝的!那年六月,演培在善導寺成立了福嚴精舍護法會,善導寺護法會也每月樂助壹千元(導師的供養三百五十元,從此取消)。從此,福嚴精舍的經濟獨立。我應該領導內修了吧,但是病了。一直到四十六年(五十二歲)秋天,才離開善導寺而回到福嚴精舍。

演培住持善導寺,仁俊在碧山岩,常覺而外,僅續明在精舍掩關(就是四十四年修的那個關房)。在台灣來共住的,有印海、妙峰、隆根、真華、幻生、正宗、修嚴、通妙,及幾位年青的,中年出家的(如法融等)。當時成立了「新竹女眾佛學院」,所以一面自己講(曾講『法華經』等要義,及『楞伽經』);妙峰、印海等也在女眾院授課,希望能教學相長。四十七年夏天,我又去了菲律賓。回來,就推續明住持精舍。對內的領導修學,也就由續明負責了。我那時有一想法──還是為了福嚴精舍,在臺北成立慧日講堂。希望精舍與講堂,能分別的內修外弘,相助相成,可以長久的維持下去。講堂的建築費,半數是從馬尼拉籌來的,這都得力於妙欽,尤其是廣範熱心推動的功德。現在回憶起來,後人自有後人福,何必想得那麼遠呢!

對外弘,善導寺那段時間而外,慧日講堂三年多,也著實講了些經論,聽的人還不算少。對內修,在臺灣十二年(四十一年秋──五十三年春),我沒有能盡力,除了病緣、事緣,主要是:從前那樣熱心的與同學共同論究,是有幾位於佛學有些基礎,能理會我所說的有些什麼特色。在這些上,引起了大家為佛法的熱心。在臺灣呢,有的年齡大了,有了自己的傾向;有的學力不足,聽了也沒有什麼反應;有的因為我的障礙多,不敢來共住。這樣;我雖也多少講說,而缺乏了過去的熱心。

聖嚴來看我,說:「老法師似乎很孤獨」。「也許是的」。我以「東方淨土發微」為例,他說:「新義如舊」。是的!說了等於不說。沒有人注意,沒有人喜悅,也沒有人痛恨(痛恨的,保持在口頭傳說中)。他問我:「掩關遙寄諸方中說:時難感親依,折翮歎羅什,是慨歎演培、仁俊的離去嗎」?我說:「不是的,那是舉真諦(親依)、羅什,以慨傷為時代與環境所局限罷了」。我想,如現在而是大陸過去那樣,有幾所重視佛學的佛學院,多有幾位具有為法真誠的青年,我對佛法也許還有點裨益。雖然現在也有稱歎我的,但我與現代的中國佛教距離越來越遠了。有的說我是三論宗,有的尊稱我為論師,有的指我是學者,讓人去稱呼罷!

學佛法的(男眾)青年,是那樣難得!演培曾有去香港邀約的建議,這在別人是可以的,但經歷了漫天風雨的我,是要不得的。舊有的幾位,年齡漸漸大了,自然也有各人的因緣。妙峰去了美國,正宗去了菲律賓。續明在靈隱寺,有十幾位年輕的臺籍學生(還有幾位是從軍中退役下來的);三年後,又在精舍成立福嚴學舍。但在續明的經驗中,似乎福嚴學舍沒有靈隱佛學院時代的理想。其實,這不是別的,只是年齡長大,不再是小沙彌那樣單純了!人越來越難得,精舍的少數人,常覺曾應仁俊同淨蘭若的要求,一再的推介過去,似乎也漸漸的少了。

我逐漸的認識自己,認識自己所處的時代與環境。不可思議的因緣,啟發了我,我在內修與外弘的矛盾中警覺過來,也就從孤獨感中超脫出來。所以說:「古今事本同,何用心於悒」!五十三年(五十九歲)的初夏,我移住嘉義的妙雲蘭若,恢復了內修的生活,但那是個人的自修。我偶然也寫一些,又把它印出來。但沒有想到有沒有人讀,讀了有沒有反應。我沈浸於佛菩薩的正法光明中,寫一些,正如學生向老師背誦或覆講一樣。在這樣的生活中,我沒有孤獨,充滿了法喜。

這樣的內修,對佛教是沒有什麼大裨益的。內修要集體的共修,仁俊曾發表「辦一個道場,樹百年規模」的理想。我慚愧自己的平凡,福緣不足,又缺少祖師精神,但熱望有這麼一位,「辦一個道場,樹百年規模」,為佛教開拓未來光明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