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序
傷寒論者,仲景氏辨傷寒而論之之謂也。傷寒何為而辨論也。亂傷寒者中風,並中風寒,雜傷寒者溫病,風溫,霍亂,本氣自病,與凡痙濕,皆與傷寒相涉於疑,故一一條辨而例論之。然後各皆始得分曉而不惑,此傷寒論之所以作也。然諸病之所以有待於條辨例論,而後各皆始得分曉而不惑者,以皆統於六經也。六經各一經絡臟腑,惟太陽獨多始病榮衛之兩途,諸病論經,論經者,經辨而病明也。傷寒與中風,則於論經之中,吃緊關系,嚴辨又在太陽之榮衛。蓋風則病衛,寒則病榮,風寒俱有,則榮衛皆受而俱病,太陽一也。榮衛二,而病則三焉,此太陽所以分當嚴辨,而與余經不同也。過太陽,陽明以下,辨論乃得各歸於經,所以自微而著,自少而多。剩徒法而以方法具備者計之,籌其條目,法則迤邐已三百九十七,方則因仍已一百一十三,然而法中乃有一則曰,知犯何逆,隨証治之之條,二則曰,知犯何逆,以法治之之目,法言若是,豈非以其絲辨縷論,積多若是,猶不足以盡風寒之所欲論之謂邪,噫,仲景氏所以作論之心,於此可以想見其萬一於言國文字之外矣,曾謂非辨非論,顧可以清雜亂,而正傷寒之名實乎,不能也。是故傷寒不可以作經,而但可以作論者,其意不在此歟,名雖曰論,實則經也。說者謂醫家之有此書,猶儒家之有語孟。蓋以其渾融該博,曲盡精微,恢恢乎足以股肱素難,而為斯道之日星,信矣,然其舉綱振目,經綸闔辟,首尾條貫,脈絡分明,近則可以言仿佛學庸,遠則可以議屬比春秋,而法象乎易,說者遺之,似亦未可以言其全知此書之純粹也。嗟惟文字,去古未遠。辭簡義奧,讀而道其道者,要皆不過模形范影,蹤跡湯丸,錯擇名利,以求鑿柄於盲瞽之余,譬之樂師,習○ HT 以治鐘 琴瑟,節奏雖工,求其所謂正六律,諧五音,通八風,而能與天地同和者,難言也。叔和類集而編次之,各為一篇,獨於太陽,分而為三,一一以辨,標其篇目,夫既以辨標其篇目,則論歸重於辨,叔和已得之矣,既分太陽為三篇,則太陽一經歸重於三辨,叔和已明之矣,自今觀之,各篇之中,不合於辨者,歷歷可指也。而太陽三篇,尤溷溷然無辨於三也。似此編次,徒賴叔和之名存,豈複叔和之實在哉,必由後之輕浮,有如類証之輩者,不諳論義,不會辨意,騁以卑陋,計圖剽竊,務為欺炫,紛更錯亂,顛倒變易,法則斷股離肢,方則裒多益寡,將謂不如此,不足以動眾,惟徇私己,罔解誤人,然冠履倒置,望者必駭,薰蕕同,嗅者必憎,或出重輯亦未可知,是以匡郭縱完,而體骨終失,遂使晚見狐疑,卒致非全書之謬,雖專醫之門,咸置之而不讀,夫以此書為非仲景氏之全書置而不讀,彼業不在醫,無足怪也。以業既在醫,亦視為非全書而不讀,則其為醫也。可得謂之全醫乎,何不思之甚也。於是斯文湮沒,至道蓁蕪,民膺斯疾,幸邪不邪,不敢必也。竊謂此懼,跋履山川,冒蒙荊棘,崎嶇南北,東抵齊魯,西涉川陝,委志從正,以趣明師。期還叔和之故,以通仲景之源,風霜二十餘年,顏霉鬢雪,神其默迪,一旦豁然,征之道途,足成小試,倦老思休,歸田閉,考眾本之殊同,反離異而訂正,一師友之授傳,竊僭負為此集,八經寒暑,稿脫七謄,深慚蛙吹,玷荷驥附,雖不足以合叔和之雅調,而宣仲景氏之遺音,至於溯流窮源,欲伸長○ HT 而擬望六律正,五音諧,八風通,天地和同,底民物於康阜,以上際唐虞之盛之心,所以延頸企踵於任斯道之君子者,未嘗有一息之不然,此其所以寧負僭竊而不敢逃避也。謹書揭簡,以告同志云。
辛卯冬日長至歙靈山方有執書於溪南無逸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