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中涌法
誤中寒涼
臨變不惑
戴人在西華夏公宅,其仆鄭驢病,法當吐。命女僮下藥,藥失不製,又用之太多,涌之不出,反悶亂不醒,乃告戴人。戴人令以薪實馬糟,既平,舁鄭驢臥其上,倒垂其頭。須臾大吐,吐訖而快。戴人曰︰先宜少進,不涌旋加。
西華一老夫病,法當吐。令門人欒景先下藥。景先初學,其人不吐,反下走二行,乃告戴人。戴人令取溫齏汁,飲二碗,再下涌藥一錢,以雞翎探之乃吐,既藥行,方大吐。吐訖又安。戴人曰︰凡用吐藥,先以齏汁一碗橫截之。藥既咽下,待少傾,其雞翎勿令離口。酸苦鹹雖能吐人,然不撩何由出也?李仲安宅四婦人病同,日下涌劑,置燠室中火兩盆,其一婦人發昏,眾人皆驚。戴人笑曰︰內火見外火故然。舁之門外,使飲冰雪水立醒。時正雪晴。戴人曰︰熱見寒則醒。眾由是皆服。非老手諳練,必不能鎮眾人之驚也。
楊壽之妻,病嗽十餘年,法當吐之。一日不止,以麝香湯止之;夜半猶不定,再止之;明旦,頗覺惡心,更以人參湯止之,二日稍寧。自下藥凡三,來問戴人。罔顧,謂欒景先曰︰病久嗽,藥已擒病,自然遲解。涌後調理,數日乃止。戴人常言︰涌後有頓快者;有徐快者;有反困悶者,病未盡也;有反熱者,不可不下也。大抵三日後無不快者。凡下不止者,以冰水解之。凡藥熱則行,寒則止矣。
當禁不禁病愈後犯禁而死
孟太亨,病腫既平,當節食及鹽血房室等。不慎病再,適戴人歸家,無救之者,乃死。
郾城董德固,病勞嗽。戴人曰︰愈後當戒房事。其病愈,恃其安,觸禁而死。死後妻生一子,正當病瘥之日也。董初堅諱,至是乃彰。
一宦家小兒病痢,自郾頭車載至朱葛寺,入門而死。戴人曰︰有病遠行,不可車載馬馱。病已擾矣,又以車馬動搖之,是為重擾,其即死。
陽夏韓氏,為犬所嚙,大痛不可忍,偏癢燥,自莊頭載至家,二十裡,一夕而死。時人皆不知車之誤也。戴人常言︰傷寒之後,忌葷肉、房事、勞;水腫之後,禁房及油鹽滋味等三年;滑泄之後,忌油膩。此三者,決不可不禁也。戴人常曰︰病久痞閉,忽得涌泄,氣血沖和,心腎交媾,陽事必舉,尤切戒房室,元氣新至。犯之則病再作,恐罪於涌泄。
不忌反忌不忌口得愈
一男子,病泄十餘年。豆蔻、阿膠、訶子、龍骨、枯礬,皆用之矣。中脘、臍下、三裡,歲歲灸之。皮肉皴槁,神昏足腫,泄如泔水,日夜無度。戴人診其兩手脈,沉且微,曰︰生也。病患忽曰︰羊肝生可食乎?戴人應聲曰︰羊肝止泄,尤宜服。病患悅而食一小盞許,可以漿粥送之。病患飲粥數口,幾半升,續又食羊肝(生)一盞許,次日泄幾七分。如此月餘安。此皆忌口太過之罪也。
戴人常曰︰胃為水穀之海,不可虛怯,虛怯則百邪皆入矣。或思葷茹,雖與病相反,亦令少食,圖引漿粥,此權變之道也。若專以淡粥責之,則病患不悅而食減,久則病增損命,世俗誤人矣。
戴人常曰︰臟毒酒毒;下血嘔血;婦人三十以下血閉;六月七月間膿血惡痢,疼痛不止;婦人初得孕擇食者,以上皆不忌口。
戴人常曰︰人言我不接眾工。戴人曰︰余豈不欲接人,但道不同,不相為謀。醫之善,惟《素問》一經為祖。有平生不識其面者,有看其文,不知其義者,此等雖曰相親,欲何說?止不過求一、二藥方而已矣。大凡藥方,前人所以立法,病有百變,豈可執方?設於富貴之家病者,數工同治,戴人必不能從眾工,眾工亦不能從戴人,以此常孤。惟書生高士,推者複來,日不離門。戴人又曰︰我之術,止可以教,書生不能受醫者忽授老書生曰︰我是書生,豈不知書生?書生固多許可,以易慢。戴人問之,曰︰彼未嘗見予治病,故有是言。若親見予治病數十人,自反思矣。凡謗我者,皆望風取信於群醫之口也。孔子曰︰浸潤之譖,膚之□,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
群言難正
或言︰人有病,不可吐,人身骨節間皆有涎,若吐出骨節間涎,令人偏枯。戴人聞之曰︰我之藥,止是吐腸胃間久積,或膜盲間宿沫,皆是胃膈中溢出者,天下與吐一理也。但病有上下,故用藥有逆順耳。
或言︰戴人汗、下、吐三法,欲該天下之醫者,非也。夫古人醫法未備,故立此三法。後世醫法皆備,自有成說,豈可廢後世之法,而從遠古?譬猶上古結繩,今日可廢書契而從結繩乎?戴人問之曰︰易之法雖多,不離八卦五行;刑章雖多,不過笞杖徒流。岐伯知其要者,一言而終。然則岐伯亦誑人乎?大抵舉綱則簡,計目則繁。
或言︰戴人用藥皆峻激,乃《本草》中下品藥也,豈可服哉?戴人曰︰甚矣。人之不讀書﹗《本草》言上藥為君,中品為臣,下品為佐使者,所以辯其性剛柔也。《內經》言︰所謂君臣佐使者,非本草中三品之謂也。主治之為君,次君之謂臣,應臣之為佐使。假如大黃能治此病,則大黃為君;甘遂能治此病,則甘遂為君矣。若專以人參、黃耆治人之邪氣,此庸工所以常誤人命也。
李嗣榮言︰京中閑人云:戴人醫殺二婦,遂辭太醫之職而去。又有人云:昔曾醫殺穎守,私遁而去。麻知幾初聞亦疑之,乃載見戴人於穎陽。觀其用藥,百發百中,論議該贍,應變無窮。其所治之疾,則不三、二十年,即十年,或五、六年,應手輒愈。群醫之領袖,無以養生。及其歸也,謗言滿市,皆曰︰戴人醫殺倉使、耿四而去。時倉使以病卒,與余未嘗通姓名。耿四病嗽咯血,曾問戴人。戴人曰︰公病消困,不可峻攻,宜以調養。戴人已去,後而卒矣。麻先生乃肖李嗣榮所言,皆誣也,凡余所治之病,皆眾壞之証,將危且死而治之,死則當怨於戴人。又戴人所論按經切理,眾誤皆露,以是嫉之。又戴人治病,多用峻激之藥,將愈未愈之間,適戴人去。群醫毀之曰︰病為戴人攻損,急補之。遂用相反之藥。如病愈,則我藥可久服,攻疾之藥可暫用。我方攻疾,豈欲常服哉?疾去則止藥。若果欲養氣,五穀、五肉、五菜,非上藥耶?亦安在枯草死木之根核哉?
南鄉刀鑷工衛氏病風,半身無汗,已再中矣。戴人以三法療之,尋愈。恐其求報,乃 曰︰余夜夢一長髯人,針余左耳,故愈。
巫者武媼,年四十,病勞三年,羸瘦不足觀,諸醫技絕。適五、六月間求治,願奉白金五兩。戴人治之,五、六日而安。止答曰︰白金三兩。乃曰︰一道士投我一符,焚而吞之,乃痊。如此等人,不可勝計。若病再作,何以求治?至有恥前言,而不敢複求治療,而殺其身者。此所以世之庸工,當正病時,以犀、珠、龍、麝、丁、沉、木、乳,乘其急而巧取之。然君子博愛,賢愚亦不當效若輩也。
有扶救之功,如死,我則有攻擊之罪,明者不可不察也。麻先生常見他醫言戴人能治奇病,不能治常病;能治雜病,不能治傷寒。他日見戴人,問以傷寒事。超然獨出仲景言外之意,謂余曰︰公慎勿 仲景紙上語,惑殺世人。
余他日再讀仲景,方省其旨。戴人云:人常見傷寒疫氣動時輒避,曰︰夫傷寒多變,須朝夕再視。若十人病,已不能給,況闔郡之中,皆親故人乎?其死生常在六、七日之間,稍不往視,別變矣。以此他醫咸誚之,以為不能治傷寒。蓋未常窺其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