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瀉
泄瀉有三。寒熱積也。
寒瀉者不渴。宜理中丸主之。
熱瀉者有渴。宜五苓散合六一散主之。
積瀉者面黃。所下酸臭食也。宜丁香脾積丸下之。積不去。瀉不止也。
三棱(煨) 莪朮(煨) 良薑(醋煮) 青皮(去白醋煮各五分) 丁香(去蒂三錢五分) 木香
胡三溪子病瀉不止。三溪自與甘大用同醫。皆吾所傳也。不效。其兄元溪云:今有璞玉於此結拜我。吾聞之即歸。問其所用之方。皆不對証。觀其外候。面色黃。所下酸臭。此積瀉。宜下之。積去瀉斯止矣。乃取丁香脾積丸。一服而安。其父問云:吾聞濕多成五瀉。未聞所謂積瀉也。予曰:難經有所謂大瘕瀉者是也。濕成五瀉者。有內因者。有外因者。有不內外因者。如因於風者。水穀不分。謂之飧泄。因於熱者。水穀暴泄。謂之洞泄。因於寒者。水穀不化。謂之溏瀉。因於濕者。水穀稠粘。謂之濡瀉。此四瀉者。外因之病。濕自外生者也。因於積者。膿血交雜。腸鳴腹痛。所下腥臭。謂之瘕瀉。瘕者。宿食積滯之名。乃食症也。此內因之病。濕自內生者也。有不內外因者。乃誤下之病。有挾熱挾寒之分。所謂腸垢溏者是也。又問。脾積丸乃取下之劑。何以能止瀉也。曰:胃者。水穀之海。腸者。水穀流行之道路也。泄瀉者。腸胃之病也。腸胃無邪。則水穀變化。便溺流行。是為無病兒矣。今有宿食不化。陳腐之物。菀積於腸胃之中。變為泄痢。如源泉之水。停積於中。流出於外。苟不溯其源而出之。則泄痢終不止也。故以脾積丸去其陳腐。此拔本塞源之法。按本草云:巴豆未泄能令人泄。已泄能令人止。脾積丸之治積泄。祖訓當遵守也。余教諸子治泄瀉。始終三法。
初用理中丸一服。不止。次用五苓散。一二服分利。不止。三用白朮散服之良。又不止。用參苓白朮散調理。未有不效。再不止。用參苓白朮散二分。豆蔻一分。
發揮云:難經五瀉之論甚詳。予論大腸瀉。小腸瀉。大瘕瀉。則易明。予論脾瀉腎瀉。則難藏之舍。無有所受。豈有所出哉。其脾瀉者。即胃瀉也。謂脾不能約束其胃。胃不能藏而瀉也。故瀉有屬脾者。有屬腎者。但自胃來者。水穀注下而多。自脾來者。則成黃糜。瀉無度而少也。觀仲景傷寒論中。大便不通者。用脾約丸。其意明矣。腎亦臟也。謂之腎瀉者。腎開竅於二陰。為閉藏之主。腎虛則不能主閉藏。而水穀自下。且下焦如瀆。有所受則有所出也。但瀉不同。難經云:其瀉下重者。即腎瀉也。觀東垣先生脾胃論。補中益氣湯方。凡大便弩責者。加當歸身紅花。弩責者即下重。當歸紅花以潤血。蓋腎惡燥。故用二物以潤之。
腎瀉亦與大瘕瀉同。瀉者痢也。乃積滯之物。故痢曰滯下。況痢則腹痛。有腸鳴。有裡急。有赤白。若腎瀉。則便時略難。卻無裡急後重之証。故云:痢則下重也。古人立方治腎瀉。有用破故紙者。補其腎也。有用吳茱萸者。補其肝也。皆苦以堅之辛以潤之之法。今吾立方治脾瀉者。只用參苓白朮丸。治腎瀉者。只用六味地黃丸加破故紙。甚效。胃瀉。大腸泄。小腸泄。三者不同。蓋自胃來者。水穀注下而不分。所下者皆完穀也。此寒。治宜理中丸主之。自小腸來者。亦水穀注下而不分。則成糟粕而非完穀。且小腸為受氣之府。水穀到此。已變化而未盡變化也。治宜分別水穀。以五苓散主之。使水穀分利。則瀉止矣。自大腸來者。則變化盡而成屎。但不結聚。而所下皆酸臭也。宜用傷寒論中禹余糧湯。
陳文中痘疹方中肉豆蔻丸主之。此澀可以去滑之法也。
叔和云:濕多五瀉。此本內經濕勝則濡瀉之論。所謂五瀉。則與難經之論不同。素問以臟腑分五瀉。叔和以風寒濕熱食分五瀉。
如泄時有發熱惡寒。水穀不分者。此風濕証也。謂飧泄。經云:春傷於風。夏生飧泄者是也。宜小建中東加防風主之。若兼膿血者。胃風湯主之。
如瀉時有腹痛。或吐或不吐。所瀉者多完穀未化。此寒濕証也。宜理中湯主之。
如瀉時有腹痛。或痛或不痛。所下亦有完穀而未盡化者。此邪熱不殺穀也。有成糟粕者。皆屬熱濕。以傷寒論中豬苓湯主之。寒濕熱濕宜詳辨之。屬寒者不渴。屬熱者渴也。
如瀉時水穀混下。小便少而大便多者。此濕瀉也。有溏瀉無度者。此久濕也。並宜五苓散主之。
如瀉時有腹痛腹鳴之証。惡食。所下酸臭之物。此因宿食停滯於中而成濕。此食化為濕也。宜下之。積去泄自止也。丁香脾積丸主之。
泄瀉二字。亦當辨之。泄者。謂水穀之物泄出也。瀉者。謂腸胃之氣下陷也。
豬苓湯
豬苓 澤瀉 阿膠 滑石 茯苓(各一錢) 水煎。
春月得之名傷風。其証發熱而渴。小便短少。宜先清熱後補脾。清熱薷苓湯。補脾白朮
夏至後得之瀉者。有寒有熱。渴欲飲水者。熱瀉也。先服玉露散以清暑止渴。後服白朮散以補脾。
如不渴者。寒瀉也。先服理中丸以溫中補脾。後服五苓散。以清暑。此祖傳之妙也。
夏月水瀉。其詳在因五邪之氣所生病條內有案。
秋月得之。傷濕瀉也。其証體重。所下溏糞。謂之濡瀉。宜滲濕補脾利小便。胃苓湯主之。或升麻除濕湯。
冬月得之。傷寒瀉也。其証腹痛。所下清水。宜溫。理中丸或理中東加熟附子少許主之。不止宜豆蔻丸。
四時之中。有積瀉者。面黃善腫。腹中時痛。所下酸臭者是也。宜先去積。後調脾胃。去積丁香脾積丸。調理脾胃胃苓丸。
治瀉大法。不問寒熱。先服理中丸。理中者。理中氣也。治泄不利小便。非其治也。五主之。更不止。胃氣下陷也。補中益氣湯。清氣上升則不瀉矣。又不止者。此滑瀉也。宜澀之。豆蔻丸主之。此祖傅之秘法也。
小兒泄瀉。依法治之不效者。脾胃已衰。不能轉運藥性以施變化。只以補脾為主。脾胃既健。藥自效也。白朮散主之。常與無間。此予先父之秘授也。久瀉不止。津液消耗。脾胃倒敗。下之穀亡。必成慢驚。所謂脾虛則吐瀉生風者是也。補脾胃於將衰之先。宜用白朮散補之。補之不效。宜用調元東加建中湯急救。否則慢風已成。雖使仲陽複生。不可為也。(詳見慢驚內。)小兒泄瀉。大渴不止者。勿與湯水飲之。水入則愈加渴而病益甚。宜生脾胃之津液。白朮散主之。
久瀉不止。發熱者。此津液不足。乃虛熱也。勿投以涼藥。反耗津液。宜白朮散主之。如熱更甚。黃連丸主之。
白朮散 治小兒泄瀉煩渴者。
四君子加木香 藿香(各等分) 葛根(加一倍) 上作大劑。水煎常服。以代湯水。
黃連丸 治久瀉發熱。此虛熱也。
黃連 干蟾(炙各二錢) 木香(一錢) 使君子(一錢) 蘆薈 夜明砂(各七分)
上為末。山藥研粉。水糊丸。麻子大。米水下。
升麻除濕湯 治風濕作瀉。自下而上者。引而竭之。如脾胃甚弱。不思飲食。腸鳴腹痛。泄瀉無度。小便赤澀。四肢困倦。
升麻 柴胡 防風 神曲 澤瀉 豬苓(各五分) 蒼朮(一錢) 陳皮 甘草(炙) 麥(各三分) 為末。水煎熱服。
玉露散 治傷熱瀉黃。(方見前) 與五苓散合勻。名桂苓甘露飲。治熱瀉。此予心得之一兒有病。一日夜三五行。或瀉或止。連年不愈。此脾瀉也。胃苓丸加人參主之。
一兒無病。時值盛夏。醫以天水散與之。謂其能解暑毒也。服後暴瀉。醫悔。用作理中連進三劑。瀉變痢疾。日夜無度。膿血相雜。兒益困頓。皮燥無汗。發聚成穗。請予治之。予曰:挾熱而痢者。其腸必垢。瀉久不止。則成疳瀉。此兒初瀉。本時行之病。非干天水散也。醫當用天水散調五苓散服之可也。反以理中湯熱劑投之。遂成挾熱腸垢之病。皮燥發穗者。表有熱甚也。下痢窘迫者。裡有熱甚也。表裡俱熱。津液亦衰。事急矣。因製一方。用
黃連 干蟾(炙各一錢) 木香 青皮 白茯苓 當歸身 訶子肉(各一錢五分)
共為末。粟米粉作糊為丸。每服三十丸。炒陳米湯下。十日後滿頭出小癤。身上發痱如粟。熱平痢止而愈。噫。此子非吾無生矣。
一兒病瀉。大渴不止。醫以五苓散玉露散皆不效。病益困。腮妍唇紅。予見之曰:不可泄瀉大渴者。水去穀少。津液不足故也。法當用白朮散。補其津液可也。乃服五苓散玉露散滲利之劑。重亡津液。脾胃轉虛。訣云:大渴不止。止而又渴者死。泄瀉不止。精神好者死。父母不信。三日後。發搐而死。
壬子經魁萬賓蘭。石泉翁之伯子也。翁得子晚。始生賓蘭。愛如珠玉。周歲得水瀉。一十餘行。翁善醫。自作理中東加訶子肉豆蔻與之。不效。乃急請予至。敘其用藥不效。予曰:正理論云:理中者。理中氣也。治泄不利小便。非其治也。遂用五苓散去桂加甘草。一服瀉止。三日後遍身發出赤斑。石泉懼。予曰:無妨。活人書云:傷寒病下之太早。熱氣乘虛入胃發斑。今夏月熱盛之時。瀉久裡虛。熱氣乘虛而入。且多服理中辛甘之劑。熱留胃中。今發赤斑。熱自裡而出於表也。宜作化斑湯必易愈。翁曰:石膏性寒。非瀉所宜。曰:有是病則投是藥。在夏月白虎猶宜用也。一服而斑沒熱退。
本縣大尹朱雲閣。公子病泄。十日不止。眾醫或用理中五苓益元白朮散等。皆不效。瀉甚。公亟召余至。視其外侯。啟曰:渴太甚當先止渴。公曰當先止瀉。余曰:病本濕熱。水穀不分。更飲水多。則濕傷脾胃。水積腸胃。所瀉之水。乃所飲之水也。故當先止其渴。渴止瀉亦止矣。公曰:當用何方。曰:白朮散。尹曰:已服過多。余曰:用之不同也。尹曰:用之更有別法乎。余曰:本方在常與服之。此常字便是法也。蓋白朮散。乃治瀉作渴之神方。此方有二法。人參白朮茯苓甘草藿香木香六味各一錢。葛根倍二錢者。泄瀉久不止。胃中津液下陷也。故葛根倍用之。以升胃中之津液。此一法也。今人不知倍用之法。與六味等分同。故效少也。兒病渴者。湯水不離。今人不知常服之法。以藥常代湯飲之也。故所用之方雖是。所用之法不同。藥劑少而湯水猶多。藥少湯多。猶以一杯之水。救一車薪之火。水不勝火。如何有效。當作大劑煎湯以代湯水飲之。渴只飲本方。一切湯水禁之勿與。則胃氣上升。津液自生。渴瀉止矣。尹聞而是之。果一劑治矣。不問泄瀉痢疾。並宜服此。多多益善。不唯泄瀉可止。亦不至脾虛生風也。真神妙方也。謹詳述之。公子脾胃素弱。常傷食。一醫枳朮丸。保和丸。其意常用枳朮丸補脾。至傷食則服保和丸。不效。公以問予。予曰:此法固好。但專用枳朮丸。則無消導之藥。初不能製其飲食之傷。專服保和丸。則脾胃之虛。不能勝其消導。而反損中和之氣。當立一方。七分補養。三分消導。則脾胃自強。不能再傷矣。公曰:甚善。汝作一方來看。余乃製用人參白朮青皮陳皮甘草木香縮砂仁山藥蓮肉使君子神曲麥芽為末。荷葉煨飯搗爛為丸。米飲送下。名之曰養脾消食肥兒丸。服後精采頓異。飲食無傷。公益喜。錄其方常久用之。親書儒醫二字。作匾賜之。
庠生胡逸泉。東郊翁之伯子也。周歲時得水泄。先請醫甘大用。治之不效。複請予至。則肌肉消削。面色 白。時盛夏。凝汗不潤。皮膚乾燥。發豎。所下頻並。略帶後重。此氣血俱虛也。按治法之。補中氣。利小便。升舉其陽。固澀其滑。次第調之。略無寸效。或曰。何如。予曰:術將窮矣。唯有一法未用耳。乃作疳瀉治之。用人參白朮白茯苓甘草陳皮山藥當歸蓮肉砂仁訶子肉豆蔻黃連木香干蟾為末。神曲糊丸。煎四君子湯下。服未二日。膚潤有微汗。再一日頭上見出紅瘡。小便漸多。五日而瀉止。後更以參苓白朮散作丸服之。調理而安。
汪望峰長子城南。生一子。寄姊夫南河胡家養。南河嘗語人曰:萬老先生好小兒科。今作聰明。兒有病。可請張祖兄醫之。乃先生親傳。予亦與人會藥。不執方合宜而用。吾之活人多矣。試舉其一二驗者實之。城南一子病瀉。十餘日不止。一向是張用藥。以胃苓丸一粒丹服之。皆無效。請予治之。望峰知其故。恐予不肯用心。取白金二兩作利市。予嘆曰:不在利市。只在信我也。我之治病。敢作聰明。皆先人之舊方。顧用之不同耳。蓋治大病以重劑。治小病以輕劑。彼胃苓丸一粒丹。豈治此重病哉。乃取豆蔻丸五十。胃苓丸五十。陳倉米煎湯下。語南河云:只此一劑而止。不再下也。南河初不聽。泄止大悟曰:良工不示人以朴信乎。
湖廣右布政孫小姐。五月病瀉。至七月猶未止。諸醫治之皆不效。差人召余。余至見其。乃知津液不足也。不止其渴。瀉亦不止。熱亦不除也。公問余曰:數日可安。曰:三日止渴。五日止瀉。十日熱退。計十八日可安。公曰:病久矣。一月而安幸也。乃進白朮散作大劑以代湯。須臾飲盡。予見其渴甚。再加製過天花粉二劑。其夜渴止。瀉亦微止。次日又進一劑。渴瀉俱止。三日熱亦漸退。四日公又問余曰:小姐病未安柰何。余告曰:初來時曾許三日止渴。五日止瀉。十日退熱。今日來五日渴瀉俱止。熱亦漸退。耕當問農。織當問女。小姐貴體。余以身任之。唯足下寬量數日可也。公稱謝。再用白朮散減干葛加陳皮。調治半月而效。公大喜。給札付冠帶儒醫匾。白金一十兩。此萬歷元年九月初四日也。本縣大尹唐百峰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