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黃癉病脈証並治第十五
寸口脈浮而緩,浮則為風,緩則為痺,痺(者,風與濕合而不去。)非(若疼痛之)中風,(所以然者,風得濕而變熱,濕應脾而內行,是以)四肢(不疼痛而)苦煩,脾(病者。)色必黃,(脾以其所)瘀(之)熱以(外)行,(則肢體面目盡黃矣。)此以寸口脈而言黃癉初時之病因也。
趺陽脈緊而數,數則為熱,(胃)熱則消穀,緊則為寒,(脾寒遇)食即為滿,(滿者必生濕,是胃熱而脾濕,為黃癉之病源也。)尺脈浮為(風)傷(於)腎,趺陽脈緊為(寒)傷(於)脾,(是腎得風生熱,脾得寒生濕,為黃癉之病源也,凡)風(熱與)寒(濕)相搏,(其氣必歸脾胃,脾胃者,倉廩之官也。)食穀即(助其熱而為)眩,穀氣(瘀而)不消,(則)胃中苦濁,濁氣(自當)下流,(若小便通,則濁隨溺而去。今)小便不通,(則濁雖下流,而不外出,於是)陰(臟)被其寒,(而客)熱流(入)膀胱,(膀胱為太陽,統主一身之肌表,故)身體盡黃,名曰谷癉,(以病雖始於風寒,而實成於穀氣也。)
此言趺陽脈以明胃熱脾寒郁而成癉。又言腎脈浮,趺陽脈緊,為腎熱脾寒,亦能郁而成癉。又歸於膀胱之不化氣,以膀胱主一身之肌表,不化氣,則濕熱無去路,而亦成癉,其病雖有各經之不同,而總以脾胃為主,故以谷癉結之。
額上(心之部也,腎邪重而水色見於火部,故)黑,(腎熱上行,而通於心,則)微汗出,(手心名勞宮,屬心,足心名涌泉,屬腎,腎虛不能配火,水火未濟,則)手足中熱,(酉主腎,腎虛,則其熱)薄暮即發,膀胱(為腎外腑,腎病,則外腑必)急,(腎虛不能攝水,則)小便自利,(此得之房勞過度,熱從腎出,故),名曰女勞癉,(至)腹(滿)如水狀,(脾腎兩敗。)不治,此為女勞癉而另言其証也。
(脾雖黃色,有因於酒者,酒多濕而性陽,故傷在上焦,心為酒所困,則)心中懊而熱,(熱內蓄,則)不能食,(熱上沖,則時)時欲吐,(酒氣熏心,而味歸脾胃而作黃。)名曰酒癉,此言酒癉之証也,(癉病屬實者多,而屬虛亦複不少。)陽明病(實者脈必數。今竟)脈遲,(其胃弱可知,胃弱則化谷不速。)食難用飽,飽則(不運,火聚而)發煩,(胃中填塞,上下俱阻,清者阻於上升,則)頭眩,(濁者阻於下降,則)小便必難,此(因穀氣鬱而生熱,而非胃有實熱,察其病勢。)欲作谷癉,雖下之,腹滿如故,所以然者,(以)脈遲(為虛)故也,此言胃虛欲作谷癉之証也。
(上言心中懊憹等証,酒癉之証,猶未備也。今且歷陳之。)夫病酒黃癉,(固屬上焦之病,而實不止於上焦也,水出高原,上焦濕熱既盛,其下)必小便不利,(然)其(有確切不可易之)候(曰)心中熱,(從心熱來,其小便不利,自不等於谷癉之小便不通,其)足下熱,(又不等於女勞癉之手足中熱也。)是其(為酒癉之的)証也,酒黃癉者,(以心中熱為正候,亦)或(有熱去於心,而)無熱,(無熱則心靖,心)靖(則其)言了了,(然亦有心中無熱,邪竟注於陽明,為)腹滿(為)欲吐。(又驗之)鼻燥,(則知其為陽明証無疑。夫腹滿宜下,欲吐宜越,因勢而利導之法也。今既腹滿,而且欲吐,則可下而亦可吐,必須審)其脈浮者,(為邪近上,而)先吐之,沉弦者,(為邪近下,而)先下之,(亦在乎臨証而消息也。)(上言無熱,吐下尚未可定也,若)酒癉心中熱,(而且有)欲吐(之意)者,(乘機)吐之(則)愈。
(上言可下,為無熱而腹滿者言也,若)酒癉(而心中熱,病在上而誤)下之,(則傷其下,其陽明之邪,乘下之虛,從支別入少陰,積漸而腎傷,故)久久為黑癉。(乙癸同源,肝病而)目青(腎病而)面黑,(然雖曰黑癉,而其原則仍是酒家,故)心中(熱氣熏爍。)如啖蒜齏狀,(此於變証中,露出酒癉真面目也,腎虛,則陰火熬血,而為瘀血,瘀於裡,則)大便正黑,(血不榮於表,則)皮膚爪之不仁,(此絕類女勞癉,何以知其為酒癉也。然酒脈必浮,此雖因下而弱,要辨)其脈浮(中帶)弱(其色)雖黑(黑中仍帶)微黃,故知之,此四節,言酒癉之相因為病,以補二條懊憹等証所未備也。
師曰:病黃癉,(濕熱也,濕淫於內,則煩喘胸滿,熱淫於內,則發熱口燥。今)發熱煩渴,胸滿口燥者,以病發時,(不用汗解之正法,而以)火劫(逼)其汗,(以熱攻熱。)兩熱(相搏)所得。然(使熱不與濕合,必不作黃,凡)黃家所得,從濕得之,(原不可以一下盡其法也,須審其)一身盡發熱而黃,(而)肚熱,(視一身之熱為尤甚,是因火劫,而令火)熱(盡)在(於)裡,(法)當下之。此概言黃癉有因誤火而得之証。又辨其濕熱相合者,為癉病之常,獨熱在裡者,為癉病之變,使人分別論治也。(癉病將成未成,必先見有一二証,而可卜之,凡病在裡,則)脈沉,(裡熱,則)渴欲飲水,(飲水多而)小便不利者,(水無去路,則鬱於裡而為濕,濕與熱合,交相蒸郁。)皆(可卜其)發黃,(脾之部位在腹,脾之脈絡連舌本散舌下,若)腹滿舌痿黃,(是脾有濕而不行矣。又胃不和,則臥不安,若)躁不得睡,(是胃有熱而不和矣。濕熱相合,為)屬黃家。
此三節,言黃之將成,欲人圖之於早,不俟其既成而藥之,意含言外。(黃者,土之色也,土無定位,寄王於四季之末各十八日,故)黃癉之病,當以十八日為期,(蓋謂十八日脾氣王,而虛者當複,即實者亦當通也。)治之(者,當使其)十日以上(即)瘥,(不逾乎十八日之外,乃妙也,若逾十八日,不瘥,而)反劇為(土氣不能應期而王)難治,此言黃癉之愈有定期,欲醫者期前而速治也。
按沈自南云:此取陽病陰和,陰病陽和為大綱也,十八乃三六,陰數之期也,十日二五,陽土之數也,黃癉乃濕熱郁蒸,陽邪亢極,脾陰大衰,故治之須候一六二六三六,陰氣來複製火之期,而為定期,若至十日以上,土陰氣複則當瘥,而反劇者,乃脾陽亢極,陰氣化滅,故為難治,此雖非正解,亦互相發明。(癉病是鬱熱外蒸之象。)癉而渴者,(內熱更甚,內外交病。)其癉難治,癉而不渴者,(熱從外宣,內之正氣自運。)其癉可治,發於陰部,(裡為陰,裡氣之逆。) 其人必嘔,(發於)陽部,(表為陽,表邪之盛。)其人振寒而發熱也。此以渴不渴別癉之難治可治,以嘔與寒熱,辨黃之在表在裡也。(今試為癉病出其方。)谷癉之病,(其初多病寒熱,其)寒熱(作時,則)不食。(寒熱止時,即或時食。)食即(熱上沖而)頭眩,(內滯塞而)心胸不安,(濕瘀熱郁不解。)久久(身面)發黃,為谷癉,(以)茵陳蒿湯主之。此為谷癉証而出其方也。
徐忠可云:前第一段論谷癉,不言寒熱,而有小便不通,第二段論谷癉,不言心胸不安,而有小便必難,此獨不言及小便,蓋谷癉証亦有微甚不同,前所云小便不通,此勢之甚急者也,所云陽明病脈遲者,小便必難,乃既見陽明証,而因脈遲挾虛,以致不運,此表病中之間有者也,若此云寒熱,則非二三日之病矣,不食,食即頭眩,則雖眩而食未嘗斷,可知矣,故曰久久發黃,見遲之又久,乃相因而為病,其勢漸而緩,則小便亦未至不通耳。然觀方下注云:一宿腹減,此亦必小便不快,而腹微脹可知。但不必專責之耳,谷癉三証,止出一方,蓋陽明病一至發黃,則久暫皆宜開鬱解熱,故此方實為主方,若陰黃,則後人以附子合茵陳,乃此方之變也,按心胸不安,與酒癉之心中懊亦不同,彼因心中熱,至有無可奈何之象,此言不安,僅微煩也,即陽明脈遲証所謂發煩頭眩耳。
茵陳蒿湯方
茵陳蒿(六兩) 梔子(十四枚) 大黃(二兩)
上三味,以水一斗,先煮茵陳,減六升,納二味,煮取三升,去滓,分溫三服,小便當利,尿如皂角汁狀,色正赤,一宿腹減,黃從小便去也。
(凡發熱而不惡寒,為陽明病,若)黃家,(當申酉之時,名曰)日晡所(應其時)發熱,而反惡寒,此(非陽明熱証。)為女勞得之,(以女勞之病在腎,腎之腑為膀胱,申時氣血注於膀胱,酉時氣血注於腎也,腎為熱逼,則)膀胱(必)急,(膀胱既急,則)少腹(亦)滿,(其一)身(雖)盡黃,(而)額上(獨)黑,(一身雖盡熱。
而)足下(尤)熱,因(此病勢浸淫,腎邪遍於周身,不獨額上,而身上俱)作黑癉。
(然其中猶有可疑者,腹脹便溏,証同脾濕。然究)其腹脹(非水,而)如水狀,大便必(變)黑,(而)時溏,此女勞之病,(腎熱而氣內結。)非(脾濕而)水(不行之為)病也,(但証兼)腹滿者(為陽氣並傷,較為)難治,(以)硝石礬石散主之。
此為女勞癉出其方治也,立論獨詳,所以補前之未備也。
硝石礬石散方
硝石(熬黃) 礬石(燒等分)
上二味為散,大麥粥汁和服方寸匕,日三服,病隨大小便去,小便正黃,大便正黑。
是其候也,酒癉,(前論已詳,似可毋庸再贅矣,而)心中懊,(為此証第一的據。)或熱痛,(為此証中之更甚者,以)梔子大黃湯主之。
此為酒癉而出其方治也。
梔子大黃湯方
梔子(十四枚) 大黃(二兩) 枳實(五枚) 豉(一升)
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分溫三服。
諸(凡)病黃家,(概屬濕熱交郁而成,小便為氣化之主。)但利其小便,(下竅氣通,則諸氣自不能久郁。)假令脈浮,(則氣病全滯於表分,徒利其小便,無益也。
)當以汗解之,宜桂枝加黃 湯主之。
此以下皆治正黃癉方也。
徐忠可云:黃癉家,不獨谷癉,酒癉女勞癉有分別,即正黃癉,病邪乘虛,所著不同,予治一黃癉,百藥不效而垂斃者,見其偏於上,令服鮮射乾一味斤許而愈。又見有偏於陰者,令服鮮益母草一味數斤而愈,其凡有黃癉初起,非系谷癉酒癉女勞癉者,輒令將車前根葉子合搗,取自然汁,酒服數碗而愈,甚有臥床不起者,令將車前一味自然汁數盂,置床頭,隨意飲之而愈。然則汗下之說,亦設言以啟悟,其可無變通耶。
桂枝加黃 湯
(見水氣)
諸黃,(緣濕熱經久,變為堅燥,譬如罨面,濕合熱郁而成黃,熱久則濕去而乾也。以)豬膏髮煎主之。
此言黃癉中另有一種燥証,飲食不消,胃脹有燥屎者,而出其方治也,徐氏謂為穀氣實所致,並述治友人駱天游黃癉,腹大如鼓,百藥不效,服豬膏髮灰各四兩,一劑而愈。
按此條師止言諸黃二字,而未詳其証,余參各家之說而注之,實未愜意,沈自南注。浮淺又極附會,余素不喜,惟此條確有悟機,姑錄而互參之,其云:此黃癉血分通治之方也,寒濕入於血分,久而生熱,郁蒸氣血不利,証顯津枯血燥,皮膚黃而暗晦,即為陰黃,當以豬脂潤燥,髮灰入血和陰。
俾脾胃之陰得其和,則氣血不滯,而濕熱自小便去矣,蓋癉皆因濕熱郁蒸,相延日久陰血必耗,不論氣血二分,皆宜兼滋其陰,故云諸黃主之。
豬膏髮煎方
豬膏(半斤) 亂髮(如雞子大三枚)
上二味,和膏中煎之,髮消藥成,分再服,病從小便出。
黃癉病,(審其當用表裡兩解法者,以)茵陳五苓散主之,(若夫脈沉腹滿在裡。
則為大黃硝石湯証,脈浮無汗在表,則為桂枝加黃 湯証矣,當知此方非治黃通用之方。)
此為黃癉而出表裡兩解之方也,徐云:治黃癉不貴補,存此以備虛証耳。
茵陳五苓散方
茵陳(十分末) 五苓散(五分)
上二味和,先食飲服方寸匕,日三服。
黃癉,腹滿,小便不利而赤,(裡實也,黃癉最難得汗,若)自汗出,(表和也。)
此為表和裡實,(實者)當下之,宜大黃硝石湯。
此為黃癉而出其裡實之方也,視梔子大黃及茵陳蒿湯較峻。
大黃硝石湯方
大黃 黃柏 硝石(各四兩) 梔子(十五枚)
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內硝更煮,取一升,頓服。
黃癉病,(實熱者,小便當赤短,若)小便色不變,(而且)欲自利,(其無內熱。確鑿有據,可知其)腹滿而喘,(非裡實氣盛,乃為虛滿虛喘也,雖有癉熱,亦)不可(以寒下之藥)除(其)熱,熱除(則胃)必(寒而作)噦,噦者,(宜先調其胃降其逆。然後消息治之,以)小半夏湯主之。
此為黃癉之虛証,誤治增病,而出其救治之方,非謂小半夏湯即能治黃癉也,後人以理中湯加茵陳蒿,頗有意義。
小半夏湯方
(見痰飲)
諸黃腹痛而嘔者,(少陽之木邪克土也。)宜柴胡湯。
此言黃癉有土受木克之証,以柴胡湯治其嘔痛,亦非謂柴胡湯治諸黃也,止言柴胡湯,未分大小,意者隨見証而臨時擇用也。
柴胡湯方
(見嘔吐)
男子黃,小便自利,(知非濕熱交郁之黃,而為土虛其色外現之黃。)當與虛勞小建中湯。
此為虛黃証而出其方也,黃証不外於郁,虛得補則氣暢而郁開,郁開則黃去矣,單言男子者,謂在婦人則血分有熱,正未可知。又當另有消息也。
尤在涇云:黃癉之病,濕熱所郁也,故在表者汗而發之,在裡者攻而去之,此大法也,乃亦有不濕而燥者,則變清利為潤導,如豬膏髮煎之治也,不熱而寒,不實而虛者,則變攻為補,變寒為溫,如小建中之法也,其有兼証錯出者,則先治兼証,而後治本証,如小半夏及小柴胡之治也,仲景論黃癉一証,而於正變虛實之法,詳盡如此其心可謂盡矣。
附方
瓜蒂散 治諸黃,(方見 病) 按刪繁方云,服訖吐出黃汁,亦治脈浮欲吐者之法也。
千金麻黃醇酒湯
治黃癉。
麻黃(三兩)
上一味,以美酒五升,煮取二升半,頓服盡,冬月用酒,春月用水煮之。
驚悸吐衄下血胸滿瘀血病脈証第十六
寸口脈動而弱,(為驚悸之主脈也,驚自外至,氣亂則脈動。)動即為驚,(悸自內惕,氣怯則脈弱。)弱則為浮,(外有所觸,內不自主,則脈動而弱,有驚與悸而並見者,有驚與悸而各見者。)
此言驚屬外一邊,悸屬內一邊,驚悸並見,為內已虛而外複乾之也。
師曰:(衄為清道之血,從督脈由風府貫頂下鼻中,其所以上越而妄出者,由肝腎之鬱熱逼也,若其人)尺脈浮,(則知腎有游火矣。)目睛暈黃,(則知肝有蓄熱矣。肝腎之火上沖,則)衄未止,(若)暈黃云,目睛慧了,(肝腎之熱俱除,故)知衄今止。此言血隨火而升也。
又曰、(衄既為陽經清道之血,總非陰經所主,彼手足少陽之脈,不能入鼻,所以不主衄也,主之者惟手足太陽手足陽明四經,太陽行身之表,為開,春生夏長,陽氣在表,有開之義之也,故)從春至夏衄者(屬)太陽。(陽明行身之裡,為闔,秋收冬藏,陽氣在裡,有闔之義,故)從秋至冬衄者(屬)陽明。
此以四時合四經,而提衄血之大綱也,四時宜活看。尤在涇云:血從陰經並衝任而出者,則為吐,從陽經並督脈而出者,則為衄,故衄病皆在陽經。但春夏陽氣浮,則屬太陽,秋冬陽氣伏,則屬陽明,為異耳,所以然者。就陰陽言,則陽主外,陰主內,就三陽言,則太陽為開,陽明為闔,少陽之脈,不入鼻,故不主衄也。或問衄皆在陽,是已。然所謂尺脈浮,目睛暈黃者,非陰中事乎,曰、前所謂尺脈浮,目睛暈黃者,言火自陰中出,非言衄自陰中來也,此所謂太陽陽明者,言衄所從出之路也,誰謂病之在陽者,不即為陰之所迫而然耶。衄家,(為陰血已亡。)不可(再)汗,(以重竭其陰,若)汗出必額上陷,(中之)脈(為熱所爍而)緊急,(目得血而能視,血亡則目)直視不能 (陽歸於陰則臥。陽亢則)不得眠。此言衄家當以發汗為戒也,知所戒,則知所治矣,況瀉心湯黃土湯皆衄証之的方乎。
高士宗云:欲辨衄之重輕,須察衄之冷熱,衄出覺熱者,乃陽明絡脈之血,輕也。治宜涼血滋陰,衄出覺冷者,乃陽明經脈之血,重也,治宜溫經助陽,要言不煩,特附錄於此。
男(元犀)按、瀉心湯,即涼血之劑,黃土湯,即溫經之劑。但後人多用滋陰,究不若養陰引陽之為得矣。病患面無色,(便知其血氣衰而不華於面也,身)無寒熱,(便知其外無病而內自虧也。然內經云:察色按脈,當別陰陽。今按其脈,沉為腎,弦為肝,其)脈沉弦(並見)者(是龍雷之火迅發,血隨上溢而為)衄,(若察其面無色,按其)脈浮弱,(浮為陰虛,弱為陽弱,浮弱之極)手按之(即)絕者,(陽不下交於陰,則陰失陽而脫陷,所以)下血,(若察其面無色,按其脈浮弱,而竟見)煩咳者,(曷故,蓋日月出矣,爝火無光,此為胸中之陽不宣,而陰火乘之,乘於心則煩,乘於肺則咳,咳則氣逆於上,而血隨之,可以)必(其)吐血。合參此條面無色三字是主,蓋人身中陰陽相雜,而陰實統於陽,血者陰也,故陽能統陰,則血無妄出。今面無色,知其陽和不足,陽和不足,則陰火乘之,假令脈平,則如平人無事,尚可支持而度日也。今觀其面,既已無色,察其証。又無表邪之寒熱,而診其脈,何以忽見此沉弦之象,當知沉為腎,弦為肝,沉弦並見,為肝腎之氣不靖,龍雷之火肆逆於上,逼血奔於清道,則為衄矣,若面無色,其脈不為沉而為浮,不為弦而為弱,浮為陰虛,弱為陽弱,極其虛弱之象,以手按之即絕,此為陰陽兩虛,而陽為陰主,若虛在下焦之陰,無元陽以維之,而血下漏矣,面無色,脈浮弱,按之絕者,忽見煩咳証,煩屬心,咳屬肺,心肺病,而胸中之陽,不能以御陰火,血隨虛火涌於濁道。則從口出矣,以上三條,皆起於真陽不足,血無所統,故治血之良法,大概苦寒不如甘溫,補腎必兼補脾,所以黃土湯原治先便後血之証,其方下小注云:亦主吐衄,此即金針之度也,余每用此方,以乾薑易附子,以赤石脂一斤代黃土,取效更捷,甚者加乾側柏四兩,鮮竹茹六斤。
夫(人卒然)吐血,(血後不咳,其証順而易愈,若)咳逆上氣,(則陰虛而陽無附麗矣,若)其脈數而(身)有熱,(夜間)不得臥者,(是既耗之陰,而從獨勝之陽。有不盡不已之勢,主)死。
此言血後真陰虧而難複也,若用滋潤之劑,恐陰云四合,龍雷之火愈升,若用辛溫之方。又恐孤陽獨勝,而燎原之勢莫當,師所以定其死而不出方也,余於死証中覓一生路,用二加龍骨湯加阿膠,愈者頗多。(吐血,有不盡由於氣虛不攝者,亦有不盡由於陰虛火盛者。)夫(不有)酒客(熱積於胃,而上熏於肺者乎,熏於肺,則肺為熱傷,未有不)咳者,(咳則擊動絡脈。) 必致吐血,此(與上言吐血分途,以其)因極飲過度所致也。
此言酒客吐血,專主濕熱而言,凡濕熱盛者,皆可作酒客觀也,師未出方,余用瀉心湯及豬苓湯,或五苓散去桂加知母石膏竹茹多效。寸口脈(輕按)弦而(重按)大,弦則為(陽氣微而遞)減,大則為(外盛而中)芤,減則(陽不自振。)為(諸)寒,芤則(陰不守中。)為(中)虛,虛寒相搏,此名為革,(革脈不易明,以弦減芤虛二脈形容之,則不易明者,明矣,見此脈者。)婦人則(不能安胎而)半產(不能調經而)漏下,男子則亡血。
此因上二節一言陰虛,一言陽盛,恐人誤走滋陰瀉火一路,故於此節急提出虛寒失血之証,以見陽虛陰必走也,可見古人立言精密。(上言衄家不可汗,慮其亡陰。然而不止亡其陰也,凡)亡血(者,既亡其陰。)不可發其表,(更傷其陽,若服表藥,令其)汗出,(陽不外固。)即寒栗(陰不內守。)而(動)振。此遙承上節衄後複汗為竭其陰,此則並亡其陽也。
(試言瘀血之証)病患(血瘀,則氣為之不利而)胸滿(血瘀不榮於唇,則)唇痿。
(血瘀而色應於舌,則)舌青(血瘀而氣不化液,則)口燥。但欲漱水,(而)不欲咽。
(上雖燥而中無熱也,病非外感,則身)無寒熱,脈微大來遲,(以血積經隧,則脈澀不利也。)腹(本)不滿,(而)其人(竟自)言我滿,(外無形而內有滯,知其血積在陰,而非氣壅在陽也,此)為有瘀血。
病者如有熱狀,煩滿,口乾燥而渴,(既現如此之熱狀,應見數大之熱脈,乃)其脈反無熱,此(非陽之外擾。)為陰(之內)伏,(陰者何。)是(即)瘀血也,(瘀屬有形。)當下之。
此二節,辨瘀血之見証也。
徐忠可云:仲景論婦人有瘀血,以其証唇口乾燥,故知之,則此所謂唇痿口燥。
即口乾燥,足証瘀血無疑矣。然前一証言漱水不欲咽,後一証又言渴,可知瘀血証,不甚,則但漱水,甚則亦有渴者,蓋痰久而熱郁也。
(試為驚者出其方。)火邪者,(所包者廣,不止以火逼劫亡陽驚狂一証。然舉其方治,可以啟其悟機。但認得火邪為主,即以)桂枝去芍藥加蜀漆牡蠣龍骨救逆湯主之。
此為驚証出其方也,以火邪二字為主,而其方不過舉以示其概也。
徐忠可云:驚悸似屬神明邊病。然仲景以此冠於吐衄下血及瘀血之上,可知此方重在治其瘀結,以複其陽,而無取乎鎮墜,故治驚全以宣陽散結寧心去逆為主,至於悸,則又專責之痰,而以半夏麻黃發其陽,化其痰為主,謂結邪不去,則驚無由安,而正陽不發,則悸邪不去也。
桂枝去芍藥加蜀漆牡蠣龍骨救逆湯方
桂枝(三兩去皮) 甘草(二兩炙) 龍骨(四兩) 牡蠣(五兩) 生薑(三兩)
大棗(十二枚) 蜀漆(三兩洗去腥)
上為末,以水一斗二升,先煮蜀漆減二升,納諸藥,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
(為悸者出其方。)心下悸者,半夏麻黃丸主之。
此為悸証出其方也。但悸病有心包血虛火旺者,有腎水虛而不交於心者,有腎邪凌心者,有心臟自虛者,有痰飲所致者,此則別無虛証,惟飲氣之為病歟。
半夏麻黃丸方
半夏 麻黃(各等分)
上二味末之,煉蜜和丸小豆大,飲服三丸,日三服。
(為吐血不止者出其方,凡吐血者,熱傷陽絡,當清其熱,勞傷陽絡,當理其損。
今)吐血(服諸寒涼止血之藥而)不止者,(是熱伏陰分,必用溫散之品,宣發其熱。
則陰分之血,不為熱所逼而自止,以)柏葉湯主之。
此為吐血不止者出其方也,吐血無止法,強止之,則停瘀而變証百出,惟導其歸經。
是第一法,詳於時方妙用三字經實在易三書,不贅。又徐氏謂此方有用柏葉一把,乾薑三片,阿膠一挺合煮,入馬通汁一升服,無馬通以童便代之,存參。
柏葉湯方
柏葉 乾薑(各三兩) 艾(三把)
上三味,水五升,取馬通汁一升合煮,取一升,分溫再服,千金加阿膠三兩亦佳。
(為先便後血者出其方,凡)下血,先便後血,此遠血也,(以)黃土湯主之。
尤在涇云:下血先便後血者,以脾虛氣寒,失其統御之權,以致胞中血海之血,不從衝脈而上行,外達滲漏於下而失守也,脾去肛門遠,故曰遠血。
高士宗云:大便下血,或在糞前,或在糞後。但糞從腸內出,血從腸外出,腸外出者,從肛門之宗眼出也,此胞中血海之血,不從衝脈而上行外達,反滲漏於下,用力大便,血隨便出矣。
徐忠可云:下血較吐血,勢順而不逆,此病不在氣也,當從腹中求責,故以先便後血,知未便時氣分不動,直至便後努責。然後下血,是內寒不能溫脾,脾元不足,不能統血,脾居中土,自下焦而言之,則為遠矣,故以附子溫腎之陽。又恐過燥,阿膠地黃壯陰為佐,白朮健脾土之氣,土得水氣則生物,故以黃芩甘草清熱,而以經火之黃土與脾為類者,引之入脾,使脾得暖氣,如冬時地中之陽氣,而為發生之本,真神方也,脾腎為先後天之本,調則營衛相得,血無妄出,故又主吐衄,愚謂吐血自利者尤宜之,(愚每用此方,以赤石脂一斤,代黃土如神,或以乾薑代附子,或加鮮竹茹側柏葉各四兩。)
黃土湯方
(亦主吐衄)
甘草 乾地黃 白朮 附子(各三兩炮) 阿膠(三兩) 黃芩(三兩) 灶中黃土(半斤)
上七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分溫三服。
(為先血後便者出其方,凡)下血,先血後便,此近血也,(以)赤豆當歸散主之。
(方見狐惑中)
尤在涇云:下血先血後便者,由大腸傷於濕熱,熱氣太盛,以致胞中血海之血,不能從衝脈而上行,滲漏於下而奔注也,大腸與肛門近,故曰近血。
(為吐血衄血妄行不止者出其方,病患)心(中之陰)氣不足,(則陽獨盛,逼其胞中血海之血,出於濁道,則為)吐血(逼其胞中血海之血,出於清道,則為)衄血。
(須以苦寒下瘀之藥降其火,火降則血無沸騰之患矣,宜)瀉心湯主之。
此為吐衄之神方也,妙在以連芩之苦寒,泄心之邪熱,即所以補心之不足,尤妙在大黃之通,止其血,而不使其稍停余瘀,致血愈後釀成咳嗽虛勞之根,且釜下抽薪,而釜中之水自無沸騰之患,此中秘旨,非李時珍李士材薛立齋孫一奎張景岳張石頑馮楚瞻輩,所能窺及,濟生用大黃生地汁治衄血,是從此方套出。
瀉心湯方
大黃(二兩) 黃連 黃芩(各一兩)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頓服之。
按、金匱所論血証,雖極精微,而血之原委,尚未明示,致後人無從窺測,余閱高士宗張隱 書,視各家大有根據。但行文滯晦繁冗,讀者靡靡欲臥。今節錄而修飾之。
以補金匱所未及,人身毛竅之內,則有孫絡,孫絡之內,則有橫絡,橫絡之內,則有經焉,經與絡皆有血也,其孫絡橫絡之血,起於包中之血海,乃衝任脈之所主,(經云:
衝脈於臍左右之動脈是也,臍下為小腹,小腹兩旁為少腹,少腹者厥陰肝臟,胞中血海之所居也,以血海居膀胱之外,名曰胞中,膀胱居血海之內,故曰膀胱者,胞之室也。)
其血則熱肉充膚,澹滲皮毛,皮毛而外,肺氣主之,皮毛之內,肝血主之,蓋以衝任之血,為肝所主,即所謂血海之血也,行於絡脈,男子絡唇口而生髭須,女子月事以時下,此血或表邪迫其妄行,或肝火熾盛,或暴怒傷肝而吐者,以致胞中之血,不充於膚腠皮毛,反從氣沖而上涌於胃脘,吐此血者,其吐必多,吐雖多而不死,蓋以有餘之散血也,其經脈之血,則手厥陰心包主之,乃中焦取汁以奉生身之血也,行於經隧,內養其筋,外榮於脈,莫貴於此。
必不可吐,吐多必死也,經云:陽絡傷則吐血,陰絡傷則便血,此血海之血也,(即上所言絡血)一息不運,則機針窮,一絲不續,則霄壤判,此經脈之血也,(營行脈中。
如機針之轉環,一絲不續,乃回則不轉,而霄壤判矣,是以有吐數口而即死者,非有傷於血,乃神氣不續也。)然高士宗以絡血經血,分此証之輕重死生,可謂簡括,第有從血海而流溢於中,衝脈與少陰之大絡,起於腎,上循背裡,心下夾脊多血,雖不可與精專者,行於經隧,以奉生身之血並重,而視散於脈外,充於膚腠皮毛之血,貴賤不同。
如留積於心下,胸中必脹,所吐亦多,而或有成塊者,此因焦勞所致,若屢吐不止,或咳嗽而成勞怯,或傷腎臟之原,而後成虛脫,所謂下厥上竭,為難治也,(喻嘉言寓意草,以阿膠煮湯,送下黑錫丹。)其有身體不勞,內無所損,卒然咯血數口,或紫或紅,一咯便出者,為脾絡之血,脾之大絡,絡於周身,絡脈不與經脈和諧,則有此血,下不傷陰,內不傷經,此至輕至淺之血,不藥亦愈,若不分輕重,概以吐血之法治之,(如六味地黃湯三才湯,加藕節白芨阿膠黑梔子之類。)致絡血寒凝,變生怯弱咳嗽等病,醫之過也,總而言之,治絡之血,當調其營衛,和其三焦,使三焦之氣和於榮衛,榮衛之氣下合胞中,氣歸血附,即引血歸經之法也,其經脈之血,心包主之,內包心,外通脈。
下合肝,合肝者,肝與心包皆為厥陰,同一氣也,若房勞過度,思慮傷脾,則吐心包之血也,吐此血者,十無一生,惟藥不妄投,大補心腎,重服人參,(十藥神書用人參一兩,頓服。)可於十中全其一二,若從血海流溢於心包而大吐,與心包之自傷而吐者有別,以由病絡而涉於經,宜從治絡血之法,引其歸經可也。又五臟有血,六腑無血,(試觀剖諸獸腹中,心下夾脊包絡中多血,肝內多血,心中有血,脾中有血。
肺中有血,腎中有血,六腑無血。)吐心臟之血者,一二口即死,吐肺臟之血者,形如血絲,吐腎臟之血者,形如赤豆,五七日必死,若吐肝臟之血,有生有死,貴乎病者能自養,醫者善調治爾,脾臟之血若羅絡,即前咯血是也,(按,此脾絡血,非脾臟血也。
有因腹滿而使血唾者,為脾虛不能統攝也。)凡吐血多者,乃胞中血海之血,醫者學不明經,指稱胃家之血。夫胃為倉廩之官,受承水穀,並未有血,謂包中血海之血,為六淫七情所逼,上沖於胃脘而出,則可,若謂胃中有血,則不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