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夫立德立功立言,聖賢事也,瑭何人斯,敢以自任?緣瑭十九歲時,父病年餘,至於不起,瑭愧恨難名,哀痛欲絕,以為父病不知醫,尚複何顏立天地間,遂購方書,伏讀於苫塊之余,至張長沙“外逐榮勢,內忘身命”之論,因慨然棄舉子業專事方術。越四載,猶子巧官病溫。初起喉痺,外科吹以冰硼散,喉遂閉,又遍延諸時醫治之,大抵不越雙解散、人參敗毒散之外,其於溫病治法,茫乎未之聞也,後至發黃而死。瑭以初學,未敢妄贊一詞,然於是証,亦未得其要領。蓋張長沙悲宗族之死,作《玉函經》,為後世醫學之祖,奈《玉函》中之《卒病論》,亡於兵火,後世學人,無從仿效,遂至各起異說,得不償失。又越三載,來游京師,檢校《四庫全書》,得明季吳又可《溫疫論》,觀其議論宏闊,實有發前人所未發,遂專心學步焉。細察其法,亦不免支離駁雜,大抵功過兩不相掩,蓋用心良苦,而學術未精也。又遍考晉唐以來諸賢議論,非不珠璧琳琅,求一美備者,蓋不可得,其何以傳信於來茲!瑭進與病謀,退與心謀,十閱春秋,然後有得,然未敢輕治一人。癸丑歲,都下溫疫大行,諸友強起瑭治之,大抵已成壞病,幸存活數十人,其死於世俗之手者,不可勝數。嗚呼!生民何辜,不死於病而死於醫,是有醫不若無醫也,學醫不精,不若不學醫也。因有志采輯歷代名賢著述,去其駁雜,取其精微,間附己意,以及考驗,合成一書,名曰《溫病條辨》,然未敢輕易落筆。又歷六年,至於戊午,吾鄉汪瑟庵先生促瑭曰︰來歲己未濕土正化,二氣中溫厲大行,子盍速成是書,或者有益於民生乎!瑭愧不敏,未敢自信,恐以救人之心,獲欺人之罪,轉相仿效,至於無窮,罪何自贖哉!然是書不出,其得失終未可見,因不揣固陋,黽勉成章,就正海內名賢,指其疵謬,歷為駁正,將萬世賴之無窮期也。
淮陰吳瑭自序。
- 《六元正紀大論》曰︰辰戌之歲,初之氣,民厲溫病。卯酉之歲,二之氣,厲大至,民善暴死,終之氣,其病溫。寅申之歲,初之氣,溫病乃起。丑未之歲,二之氣,溫厲大行,遠近咸若。子午之歲,五之氣,其病溫。己亥之歲,終之氣,其病溫厲。
敘氣運,原溫病之始也。每歲之溫,有早暮微盛不等,司天在泉,主氣客氣,相加臨而然也。細考《素問》注自知,茲不多贅。按吳又可謂溫病非傷寒,溫病多而傷寒少,甚通。謂非其時而有其氣,未免有顧此失彼之誚。蓋時和歲稔,天氣以寧,民氣以和,雖當盛之歲亦微;至於凶荒兵火之後,雖應微之歲亦盛,理數自然之道,無足怪者。
- 《陰陽應象大論》曰︰喜怒不節,寒暑過度,生乃不固。故重陰必陽,重陽必陰,故曰︰冬傷於寒,春必病溫。
上節統言司天之病,此下專言人受病之故。 細考宋元以來諸名家,皆不知溫病傷寒之辨。如龐安常之《卒病論》,朱肱之《活人書》,韓□和之《微旨》,王氏之《証治》,劉守真之《傷寒醫鑒》、《傷寒直格》,張子和之《傷寒心鏡》等書,非以治傷寒之法治溫病,即將溫暑認作傷寒,而疑麻桂之法不可用,遂別立防風通聖、雙解通聖、九味羌活等湯,甚至於辛溫藥中加苦寒,王安道《溯洄集》中辨之最詳,茲不再辯。論溫病之最詳者,莫過張景岳、吳又可、喻嘉言三家。時醫所宗者,三家為多,請略陳之︰按張景岳、喻嘉言皆著講寒字,並未理會本文上有“故曰”二字,上文有“重陰必陽、重陽必陰”二句,張氏立論出方,悉與傷寒混,謂溫病即傷寒,襲前人之舊,全無實得,固無足論。喻氏立論,雖有分析,中篇亦混入傷寒少陰、厥陰証,出方亦不能外辛溫發表、辛熱溫裡,為害實甚。以苦心力學之士,尚不免智者千慮之失,尚何怪後人之無從取法,隨手殺人哉!甚矣學問之難也!吳又可實能識得寒溫二字,所見之証,實無取乎辛溫辛熱甘溫,又不明伏氣為病之理,以為何者為即病之傷寒,何者為不即病待春而發之溫病,遂直斷溫熱之原非風寒所中,不責己之不明,反責經言之謬。瑭推原三子之偏,各自有說︰張氏混引經文,將論傷寒之文,引証溫熱,以傷寒化熱之後,經亦稱熱病故也,張氏不能分析,遂將溫病認作傷寒。喻氏立論,開口言春溫,當初春之際,所見之病,多有寒証,遂將傷寒認作溫病。吳氏當崇禎凶荒兵火之際,滿眼溫疫,遂直辟經文“冬傷於寒、春必病溫”之文。蓋皆各執己見,不能融會貫通也。瑭按伏氣為病,如春溫、冬咳、溫瘧,《內經》已明言之矣。亦有不因伏氣,乃司天時令現行之氣,如前列《六元正紀》所雲是也。此二者,皆理數之常者也。更有非其時而有其氣,如又可所雲戾氣,間亦有之,乃其變也。惟在司命者善查其常變而補救之。
- 《金匱真言論》曰︰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於精者,春不病溫。
《易》曰︰履霜堅冰至,聖人恆示戒於早,必謹於微。記曰︰凡事豫則立。經曰︰上工不治已病治未病,聖人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一節當與月令參看,與上條冬傷於寒互看,蓋謂冬傷寒則春病溫,惟藏精者足以避之。故《素問》首章《上古天真論》,即言男女陰精之所以生,所以長,所以枯之理;次章緊接《四氣調神大論》,示人春養生以為夏奉長之地,夏養長以為秋奉收之地,秋養收以為冬奉藏之地,冬養藏以為春奉生之地。蓋能藏精者一切病患皆可卻,豈獨溫病為然哉!《金匱》謂五臟元真通暢,人即安和是也。何喻氏不明此理,將冬傷於寒作一大扇文字,將不藏精又作一大扇文字,將不藏精而傷於寒,又總作一大扇文字,勉強割裂《傷寒論》原文以實之,未免有過慮則鑿之弊。不藏精三字須活看,不專主房勞說,一切人事之能搖動其精者皆是,即冬日天氣應寒而陽不潛藏,如春日之發泄,甚至桃李反花之類亦是。
- 《熱論篇》曰︰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後夏至日者為病暑,暑當與汗出,勿止。
溫者,暑之漸也。先夏至,春候也。春氣溫,陽氣發越,陰精不足以承之,故為病溫。後夏至,溫盛為熱,熱盛則濕動,熱與濕搏而為暑也。勿者,禁止之詞。勿止暑之汗,即治暑之法也。
- 《刺志論》曰︰氣盛身寒,得之傷寒;氣虛身熱,得之傷暑。此傷寒暑之辨也。經語分明如此,奈何世人悉以治寒法治溫暑哉!
- 《生氣通天論》曰︰因於暑,汗,煩則喘喝,靜則多言。
暑中有火,性急而疏泄,故令人自汗。火與心同氣相求,故善煩(煩從火從頁,謂心氣不寧,而面若火爍也)。煩則喘喝者,火克金故喘,郁遏胸中清廓之氣,故欲喝而呻之。其或邪不外張而內藏於心,則靜;心主言,暑邪在心,雖靜亦欲自言不休也。
- 《論疾診尺篇》曰︰尺膚熱甚,脈盛躁者,病溫也;其脈盛而滑者,病且出也。此節以下,診溫病之法。
經之辨溫病分明如是,何世人悉謂傷寒,而悉以傷寒足三陰經溫法治之哉!張景岳作《類經》,割裂經文,蒙混成章,由未細心 繹也。尺膚熱脈,火爍精也;脈盛躁,精被火煎沸也;脈盛而滑,邪機向外也。
- 《熱病篇》曰︰熱病三日,而氣口靜人迎躁者,取之諸陽五十九刺,以瀉其熱而出其汗,實其陰以補其不足者。身熱甚,陰陽皆靜者,勿刺也;其可刺者,急取之,不汗出則泄。所謂勿刺者,有死征也。熱病七日八日動喘而弦者,急刺之,汗且自出,淺刺手大指間。熱病七日八日脈微小,病者溲血,口中乾,一日半而死,脈代者一日死。熱病已得汗出而脈尚躁,喘,且複熱,勿刺膚,喘甚者死。熱病七日八日脈不躁,躁不散數,後三日中有汗,三日不汗四日死;未曾汗者,勿腠刺之。
熱病不知所痛,耳聾不能自收,口乾,陽熱甚,陰頗有寒者,熱在骨髓,死不可治。
熱病已得汗而脈尚躁盛,此陰脈之極也,死;其得汗而脈靜者,生。熱病者,脈尚躁盛而不得汗者,此陽脈之極也,死(陽脈之極,雖云死征,較前陰陽俱靜有差,此証猶可大劑急急救陰,亦有活者。蓋已得汗而陽脈躁甚,邪強正弱,正尚能與邪爭,若留得一分正氣,便有一分生理,只在留之得法耳。至陰陽俱靜,邪氣深入下焦陰分,正無捍邪之意,直聽邪之所為,不死何待)。脈盛躁,得汗靜者生。
熱病不可刺者有九︰一曰汗不出,大顴發赤,噦者死。二曰泄而腹滿甚者死。三曰目不明,熱不已者死。四曰老人嬰兒,熱而腹滿者死。五曰汗大出,嘔。下血者死。六曰舌本爛,熱不已者死。七曰咳而衄汗不出,出不至足者死。八曰髓熱者死。九曰熱而痙者死,腰折、瘈瘲 、齒噤 也。凡此九者不可刺也。
太陽之脈色榮顴骨,熱病也,與厥陰脈爭見者,死期不過三日。
少陽之脈色榮頰前,熱病也,與少陰脈爭見者,死期不過三日。
此節歷敘熱病之死征,以禁人之刺,蓋刺則必死也。然刺固不可,亦間有可藥而愈者。蓋刺法能泄能通,開熱邪之閉結最速,至於益陰以留陽,實刺法之所短,而湯藥之所長也。
熱病三日而氣口靜人迎躁者,邪機尚淺,在上焦,故取之諸陽以泄其陽邪,陽氣通則汗隨之;實其陰以補其不足者,陽盛則陰衰,瀉陽則陰得安其位,故曰實其陰,瀉陽之有餘,即所以補陰之不足,故曰補其不足也(實其陰以補其不足,此一句,實治溫熱之吃緊大綱。蓋熱病未有不耗陰者,其耗之未盡則生,盡則陽無留戀,必脫而死也。真能體味此理,思過半矣。此論中治法,實從此處入手)。身熱甚而脈之陰陽皆靜,脈証不應,陽証陰脈,故曰勿刺。
熱病七、八日動喘而弦,喘為肺氣實,弦為風火鼓蕩,故淺刺手大指間,以泄肺氣,肺之熱痺開則汗出。大指間,肺之少商穴也。
熱証七、八日脈微小者,邪氣深入下焦血分,逼血從小便出,故溲血,腎精告竭,陰液不得上潮,故口中乾;脈至微小,不惟陰精竭,陽氣亦從而竭矣,死象自明。倘脈實者可治,法詳於後。
熱病已得汗,脈尚躁而喘,故知其複熱也;熱不為汗衰,火熱克金故喘,金受火克,肺之化源欲絕,故死。間有可治,法詳於後。 熱病不知所痛,正衰不與邪爭也;耳聾,陰傷精欲脫也;不能自收,真氣憊也;口乾熱甚,陽邪獨盛也;陰頗有寒,此寒字,作虛字講,謂下焦陰分頗有虛寒之証,以陰精虧損之人,真氣敗散之象已見,而邪熱不退,未有不乘其空虛而入者,故曰熱在骨髓,死不治也。其有陰衰陽盛而真氣未至潰敗者,猶有治法,詳見於後。
熱病已得汗而脈尚躁盛,此陰虛之極,故曰死。然雖不可刺,猶可以藥沃之得法,亦有生者,法詳於後。
脈躁盛不得汗,此陽盛之極也。陽盛而至於極,陰無容留之地,故亦曰死。然用藥開之得法,猶可生,法詳於後。汗不出而顴赤,邪盛不得解也;噦,脾陰病也。陰陽齊病,治陽礙陰,治陰礙陽,故曰死也。泄而腹滿甚,脾陰病重也,亦系陰陽皆病。目不明,精散而氣脫也。經曰︰精散視岐,又曰氣脫者目不明。熱猶未已,仍鑠其精而傷其氣,不死得乎!老人嬰兒,一則孤陽已衰,一則稚陽未足,既得溫熱之陽病,又加腹滿之陰病,不必至於滿甚,而已有死道焉。汗不出為邪陽盛,嘔為正陽衰;下血者,熱邪深入不得外出,必逼迫陰絡之血下注,亦為陰陽兩傷也。舌本爛,腎脈膽脈心脈皆循喉嚨系舌本,陽邪深入,則一陰一陽之火結於血分,腎水不得上濟,熱退猶可生,熱仍不止,故曰死也。咳而衄,邪閉肺絡,上行清道,汗出邪泄可生,不然則化源絕矣。髓熱者,邪入至深至於腎部也。熱而痙,邪入至深至於肝部也。以上九條,雖皆不可刺,後文亦間立治法,亦有可生者。太陽之脈色榮顴骨為熱病者,按手太陽之脈,由目內 斜絡於顴,而與足太陽交,是顴者兩太陽交處也,太陽屬水,水受火沸,故色榮赤為熱病也;與厥陰脈爭見,厥陰,木也,水受火之反克,金不來生木反生火,水無容足之地,故死速也。少陽之脈色榮頰前為熱病者,按手少陽之脈,出耳前,過客主人前(足少陽穴),交頰至目銳 而交足少陽,是頰前兩少陽交處也,少陽屬相火,火色現於二經交會之處,故為熱病也;與少陰脈爭見,少陰屬君火,二火相熾,水難為受,故亦不出三日而死也。
- 《評熱病論》︰帝曰︰有病溫者,汗出輒複熱,而脈躁疾,不為汗衰,狂言不能食,病名為何?岐伯曰︰病名陰陽交,交者死也。人所以汗出者,皆生於穀,穀生於精。今邪氣交爭於骨肉而得汗者,是邪卻而精勝也。精勝則當能食而不複熱。複熱者,邪氣也,汗者,精氣也。今汗出而輒複熱者,邪氣勝也;不能食者,精無俾也;病而留者,其壽可立而傾也。且夫《熱論》曰︰汗出而脈尚躁盛者死。今脈不與汗相應,此不勝其病也,其死明矣。狂言者,是失志,失志者死。今見三死,不見一生,雖愈必死也。
此節語意自明,經謂必死之証,誰敢謂生,然藥之得法,有可生之理,前所謂針藥各異用也,詳見後。
- 《刺熱篇》曰︰肝熱病者,小便先黃,腹痛多臥,身熱。熱爭則狂言及驚,脅滿痛,手足躁,不得安臥,庚辛甚,甲乙大汗,氣逆則庚辛日死。刺足厥陰、少陽,其逆則頭痛員員脈引沖頭也。肝病小便先黃者,肝脈絡陰器;又肝主疏泄。肝病則失其疏泄之職,故小便先黃也。腹痛多臥,木病克脾土也。熱爭,邪熱甚而與正氣相爭也。
狂言及驚,手厥陰心包病也,兩厥陰同氣,熱爭,則手厥陰亦病也。脅滿痛,肝脈行身之兩旁,脅其要路也。手足躁不得安臥,肝主風,風淫四末,又木病克土,脾主四肢,木病熱,必吸少陰腎中真陰,陰傷,故騷擾不得安臥也。庚辛金日克木,故甚。甲乙肝木旺時,故汗出而愈。氣逆謂病重而不順其可愈之理,故逢其不勝之日而死也。刺足厥陰、少陽,厥陰系本臟,少陽,厥陰之腑也,並刺之者,病在臟,瀉其腑也。逆則頭痛以下,肝主升,病極而上升之故。自庚辛日甚以下之理,余臟仿此。
- 心熱病者,先不樂,數日乃熱。熱爭則卒心痛,煩悶善嘔,頭痛面赤無汗;壬癸甚,丙丁大汗,氣逆則壬癸死。刺手少陰、太陽。
心病先不樂者,心包名膻中,居心下代君用事,經謂膻中為臣使之官,喜樂出焉,心病故不樂也。卒心痛,凡實痛,皆邪正相爭,熱爭,故卒然心痛也。煩悶,心主火,故煩,膻中氣不舒,故悶。
嘔,肝病也,兩厥陰同氣,膻中代心受病,故熱甚而爭之後,肝病亦見也,且邪居膈上,多善嘔也。頭痛,火升也。面赤,火色也。無汗,汗為心液,心病故汗不得通也。
- 脾熱病者,先頭重,頰痛,煩心,顏青,欲嘔,身熱;熱爭則腰痛,不可用俯仰,腹滿泄,兩頷痛;甲乙甚,戊己大汗,氣逆則甲乙死。刺足太陰、陽明。
脾病頭先重者。脾屬濕土,性重,經謂濕之中人也,首如裹,故脾病頭先重也。頰,少陽部也,土之與木,此負則彼勝,土病而木病亦見也。煩心,脾脈注心也。顏青欲嘔,亦木病也。腰痛不可用俯仰,腰為腎之府,脾主製水,腎為司水之神,脾病不能製水,故腰痛;再脾病胃不能獨治,陽明主合同束而利機關,故痛而至於不可用俯仰也。腹滿泄,脾經本病也。頷痛,亦木病也。
- 肺熱病者,先淅然厥,起毫毛,惡風寒,舌上黃,身熱;熱爭則喘咳,痛走胸膺背,不得太息,頭痛不堪,汗出而寒;丙丁甚,庚辛大汗,氣逆則丙丁死。刺手太陰、陽明,出血如大豆,立已。
肺病先惡風寒者,肺主氣,又主皮毛,肺病則氣賁郁不得捍衛皮毛也。舌上黃者,肺氣不化則濕熱聚而為黃苔也(按苔字,方書悉作胎。胎乃胎包之胎,特以苔生舌上,故從肉旁。不知古人借用之字甚多。蓋濕熱蒸而生苔,或黃、或白、或青、或黑。皆因病之深淺、或寒、或熱、或燥、或濕而然,如春夏間石上土 之陰面生苔者然。故本論苔字。
悉從草不從肉)。喘,氣鬱極也。咳,火克金也。胸膺,背之府也,皆天氣主之,肺主天氣,肺氣鬱極,故痛走胸膺背也,走者,不定之詞。不得太息,氣鬱之極也。頭痛不堪,亦天氣賁郁之極也。汗出而寒,毛竅開,故汗出,汗出衛虛,故惡寒,又肺本惡寒也。
- 腎熱病者,先腰痛, 酸,苦渴數飲,身熱;熱爭則項痛而強, 寒且酸,足下熱,不欲言,其逆則項痛,員員澹澹然;戊己甚,壬癸大汗。氣逆則戊己死。刺足少陰、太陽。
腎病腰先痛者,腰為腎之府,又腎脈貫脊會於督之長強穴。,腎脈入跟中,以上 內,太陽之脈亦下貫 內,即 也;酸,熱爍液也。苦渴數飲,腎主五液而惡燥,病熱則液傷而燥,故苦渴而飲水求救也。項,太陽之脈,從巔入絡腦,還出別下項︰腎病至於熱爭,臟病甚而移之腑,故項痛而強也。寒且酸,義見上,寒,熱極為寒也;酸,熱爍液也。足下熱,腎脈從小指之下,斜趨足心涌泉穴,病甚而熱也。不欲言,心主言,腎病則水克火也。員員澹澹,狀其痛之甚而無奈也。
- 肝熱病者,左頰先赤;心熱病者,顏先赤;脾熱病者,鼻先赤;肺熱病者,右頰先赤;腎熱病者,頤先赤。病雖未發,見赤色者刺之,名曰治未病。
此節言五臟欲病之先,必各現端緒於其部分,示人早治,以免熱爭則病重也。
- 《熱論篇》︰帝曰︰熱病已愈,時有所遺者,何也?岐伯曰︰諸遺者,熱甚而強食之,故有所遺也。若此者,皆病已衰而熱有所藏,因其穀氣相薄,兩熱相合,故有所遺也。帝曰︰治遺奈何?岐伯曰︰視其虛實,調其逆從,可使必已也。帝曰︰病熱當何禁之?岐伯曰︰病熱少愈,食肉則複,多食則遺,此其禁也。
此節言熱病之禁也,語意自明。大抵邪之著人也,每借有質以為依附,熱時斷不可食,熱退必須少食,如兵家堅壁清野之計,必俟熱邪盡退,而後可大食也。
- 《刺法論》︰帝曰︰余聞五疫之至,皆相染易,無問大小,病狀相似,不施救療,如何可得不相移易者?岐伯曰︰不相染者,正氣存內,邪不可干。此言避疫之道。
按此下尚有避其毒瓦斯若干言,以其想青氣想白氣等,近於祝由家言,恐後人附會之詞,故節之,要亦不能外“正氣存內、邪不可干”二句之理,語意已盡,不必滋後學之惑也。
- 《玉板論要》曰︰病溫虛甚死。病溫之人,精血虛甚,則無陰以勝溫熱,故死。
- 《平人氣象論》曰︰人一呼脈三動,一吸脈三動而躁,尺熱曰病溫,尺不熱脈滑曰病風,脈澀曰痺。呼吸俱三動,是六、七至脈矣,而氣象又躁急,若尺部肌肉熱,則為病溫。蓋溫病必傷金水二臟之津液,尺之脈屬腎,尺之穴屬肺也,此處肌肉熱,故知為病溫。其不熱而脈兼滑者,則為病風,風之傷人也,陽光受之,尺為陰,故不熱也。如脈動躁而兼澀,是氣有餘而血不足,病則為痺矣。
風溫、溫熱、溫疫、溫毒、冬溫
- 溫病者︰有風溫、有溫熱、有溫疫、有溫毒、有暑溫、有濕溫、有秋燥、有冬溫、有溫瘧。
此九條,見於王叔和《傷寒例》中居多,叔和又牽引《難經》之文以神其說。按時推病,實有是証,叔和治病時,亦實遇是証。但叔和不能別立治法,而敘於《傷寒例》中,實屬蒙混,以《傷寒論》為治外感之妙法,遂將一切外感悉收入傷寒例中,而悉以治傷寒之法治之。後人亦不能打破此關,因仍苟簡,千餘年來,貽患無窮,皆叔和之作俑無怪見駁於方有執、喻嘉言諸公也。然諸公雖駁叔和,亦未曾另立方法,喻氏雖立治法,仍不能脫卻傷寒圈子,弊與叔和無二,以致後人無所遵依。本論詳加考核,準古酌今,細立治法,除傷寒宗仲景法外,俾四時雜感,朗若列眉;未始非叔和有以肇其端,東垣、河間、安道、又可、嘉言、天士宏其議,而瑭得以善其後也。
風溫者,初春陽氣始開,厥陰行令,風夾溫也。溫熱者,春末夏初,陽氣弛張,溫盛為熱也。溫疫者,厲氣流行,多兼穢濁,家家如是,若役使然也。溫毒者,諸溫夾毒,穢濁太甚也。暑溫者,正夏之時,暑病之偏於熱者也。濕溫者,長夏初秋,濕中生熱,即暑病之偏於濕者也。秋燥者,秋金燥烈之氣也。冬溫者,冬應寒而反溫,陽不潛藏,民病溫也。溫瘧者,陰氣先傷,又因於暑,陽氣獨發也。
按諸家論溫,有顧此失彼之病,故是編首揭諸溫之大綱,而名其書曰《溫病條辨》。
凡病溫者,始於上焦,在手太陰。
傷寒由毛竅而入,自下而上。始足太陽。足太陽膀胱屬水,寒即水之氣,同類相從,故病始於此。古來但言膀胱主表,殆未盡其義。肺者,皮毛之合也,獨不主表乎(按人身一臟一腑主表之理,人皆習焉不察。以三才大道言之︰天為萬物之大表,天屬金,人之肺亦屬金,肺主皮毛,經曰皮應天,天一生水;地支始於子,而亥為天門,乃貞元之會,人之膀胱為寒水之腑;故俱同天氣,而俱主表也)!治法必以仲景六經次傳為祖法。溫病由口鼻而入,自上而下,鼻通於肺,始手太陰。太陰金也,溫者火之氣,風者火之母,火未有不克金者,故病始於此,必從河間三焦定論。再寒為陰邪,雖《傷寒論》中亦言中風,此風從西北方來,乃發之寒風也,最善收引,陰盛必傷陽,故首郁遇太陽經中之陽氣,而為頭痛身熱等証。太陽陽腑也,傷寒陰邪也,陰盛傷人之陽也。溫為陽邪,此論中亦言傷風,此風從東方來,乃解凍之溫風也,最善發泄,陽盛必傷陰,故首郁遏太陰經中之陰氣,而為咳嗽自汗口渴頭痛身熱尺熱等証。太陰陰臟也,溫熱陽邪也,陽盛傷人之陰也。陰陽兩大法門之辨,可了然於心目間矣。
夫大明生於東,月生於西,舉凡萬物,莫不由此少陽、少陰之氣以為生成,故萬物皆可名之曰東西。人乃萬物之統領也,得東西之氣最全,乃與天地東西之氣相應。其病也,亦不能不與天地東西之氣相應。東西者,陰陽之道路也。由東而往,為木、為風、為濕、為火、為熱,濕土居中,與火交而成暑,火也者,南也。由西而往,為金、為燥、為水、為寒,水也者,北也。水火者,陰陽之征兆也;南北者,陰陽之極致也。天地營運此陰陽以化生萬物,故曰天之無恩而大恩生。天地營運之陰陽和平,人生之陰陽亦和平,安有所謂病也矣!天地與人之陰陽,一有所偏,即為病也。偏之淺者病淺,偏之深者病深;偏於火者病溫、病熱,偏於水者病清、病寒,此水火兩大法門之辨,醫者不可不知。燭其為水之病也,而溫之熱之;燭其為火之病也,而涼之寒之,各救其偏,以抵於平和而已。非如鑒之空,一塵不染,如衡之平,毫無倚著,不能暗合道妙,豈可各立門戶,專主於寒熱溫涼一家之論而已哉!瑭因辨寒病之原於水,溫病之原於火也,而並及之。
- 太陰之為病,脈不緩不緊而動數,或兩寸獨大,尺膚熱,頭痛,微惡風寒,身熱自汗,口渴,或不渴,而咳,午後熱甚者,名曰溫病。
不緩,則非太陽中風矣;不緊,則非太陽傷寒矣;動數者,風火相煽之象,經謂之燥;兩寸獨大,火克金也。尺膚熱,尺部肌膚熱甚,火反克水也。頭痛、惡風寒、身熱自汗、與太陽中風無異,此處最足以相混,於何辨之?於脈動數,不緩不緊,証有或渴、或咳、尺熱、午後熱甚辨之。太陽頭痛,風寒之邪,循太陽經上至頭與項,而項強頭痛也。太陰之頭痛,肺生天氣,天氣鬱,則頭亦痛也,且春氣在頭,又火炎上也。吳又可謂浮泛太陽經者,臆說也。傷寒之惡寒,太陽屬寒水而主表,故惡風寒、溫病之惡寒,肺合皮毛而亦主表,故亦惡風寒也。太陽病則周身之陽氣鬱,故身熱;肺主化氣,肺病不能化氣,氣鬱則身亦熱也。太陽自汗,風疏衛也;太陰自汗,皮毛開也,肺亦主衛。渴,火克金也。咳,肺氣鬱也。午後熱甚,濁邪歸下,又火旺時也,又陰受火克之象也。
- 太陰風溫、溫熱、溫疫、冬溫,初起惡風寒者,桂枝湯主之;但熱不惡寒而渴者,辛涼平劑銀翹散主之。溫毒、暑溫、濕溫、溫瘧,不在此例。
按仲景《傷寒論》原文,太陽病(謂如太陽証,即上文頭痛身熱惡風自汗也),但惡熱不惡寒而渴者,名曰溫病,桂枝湯主之。蓋溫病忌汗,最喜解肌,桂枝本為解肌,且桂枝芳香化濁,芍藥收陰斂液,甘草敗毒和中、薑、棗調和營衛,溫病初起,原可用之。此處卻變易前法,惡風寒者主以桂枝,不惡風寒主以辛涼者,非敢擅違古訓也。仲景所雲不惡風寒者,非全不惡風寒也,其先亦惡風寒,迨既熱之後,乃不惡風寒耳,古文簡、質,且對太陽中風熱時亦惡風寒言之,故不暇詳耳。蓋寒水之病,冬氣也,非辛溫春夏之氣,不足以解之,雖曰溫病,既惡風寒,明是溫自內發,風寒從外搏,成內熱外寒之証,故仍舊用桂枝辛溫解肌法,俾得微汗,而寒熱之邪皆解矣。溫熱之邪,春夏氣也,不惡風寒,則不兼寒風可知,此非辛涼秋金之氣,不足以解之。桂枝辛溫,以之治溫,是以火濟火也,故改從內經“風淫於內、治以辛涼、佐以苦甘”法。
桂枝湯方
桂枝(六錢)芍藥(炒,三錢)炙甘草(二錢)生薑(三片)大棗(去核,二枚)
煎法服法,必如傷寒論原文而後可,不然,不惟失桂枝湯之妙,反生他變,病必不除。辛涼平劑銀翹散方
連翹(一兩)銀花(一兩)苦桔梗(六錢)薄荷(六錢)竹葉(四錢)生甘草(五錢)芥穗(四錢)淡豆豉(五錢)牛蒡子(六錢)
上杵為散,每服六錢,鮮葦根湯煎,香氣大出,即取服,勿過煎。肺藥取輕清,過煎則味濃而入中焦矣。病重者,約二時一服,日三服,夜一服;輕者三時一服,日二服;夜一服;病不解者,作再服。
蓋肺位最高,藥過重,則過病所,少用又有病重藥輕之患,故從普濟消毒飲時時清揚法。今人亦間有用辛涼法者,多不見效,蓋病大藥輕之故,一不見效,隨改弦易轍,轉去轉遠,即不更張,緩緩延至數日後,必成中下焦証矣。胸膈悶者,加藿香三錢、鬱金三錢︰護膻中;渴甚者,加花粉;項腫咽痛者,加馬勃、元參,衄者,去芥穗、豆豉,加白茅根三錢、側柏炭三錢、梔子炭三錢;咳者,加杏仁利肺氣;二、三日病猶在肺,熱漸入裡,加細生地、麥冬保津液;再不解或小便短者,加知母、黃芩、梔子之苦寒,與麥、地之甘寒,合化陰氣,而治熱淫所勝。方論按溫病忌汗,汗之不惟不解,反生他患。蓋病在手經,徒傷足太陽無益;病自口鼻吸受而生,徒發其表亦無益也。且汗為心液,心陽受傷,必有神明內亂,譫語癲狂、內閉外脫之變。再,誤汗雖曰傷陽,汗乃五液之一,未始不傷陰也。
《傷寒論》曰︰“尺脈微者為裡虛,禁汗,”其義可見。
其曰傷陽者,特舉其傷之重者而言之耳。溫病最善傷陰,用藥又複傷陰,豈非為賊立幟乎?此古來用傷寒法治溫病之大錯也。至若吳又可開首立一達原飲,其意以為直透膜原,使邪速潰,其方施於藜藿壯實人之溫疫病,容有愈者,芳香辟穢之功也;若施於膏粱紈及不甚壯實人,未有不敗者。蓋其方中首用檳榔、草果、濃朴為君︰夫檳榔,子之堅者也,諸子皆降,檳榔苦辛而溫,體重而堅,由中走下,直達肛門,中下焦藥也。草果亦子也,其氣臭烈大熱,其味苦,太陰脾經之劫藥也;濃朴苦溫,亦中焦藥也,豈有上焦溫病,首用中下焦苦溫雄烈劫奪之品,先劫少陰津液之理!知母、黃芩,亦皆中焦苦燥裡藥,豈可用乎?況又有溫邪游溢三陽之說,而有三陽經之羌活、葛根、柴胡加法,是仍以傷寒之法雜之,全不知溫病治法,後人止謂其不分三焦,猶淺說也。其三消飲加入大黃、芒硝,惟邪入陽明,氣體稍壯者,幸得以下而解,或戰汗而解,然往往成弱証,虛甚者則死矣。況邪有在衛者,在胸中者,在營者,入血者,妄用下法,其害可勝言耶?豈視人與鐵石一般,並非氣血生成者哉?究其始意,原以矯世醫以傷寒法治病溫之弊,頗能正陶氏之失,奈學未精純,未足為法。至喻氏、張氏多以傷寒三陰經法治溫病,其說亦非,以世醫從之者少。而宗又可者多,故不深辨耳。本方謹遵內經“風淫於內,治以辛涼,佐以苦甘;熱淫於內,治以鹹寒,佐以甘苦”之訓(王安道《溯洄集》,亦有溫暑當用辛涼不當用辛溫之論,謂仲景之書,為即病之傷寒而設,並未嘗為不即病之溫暑而設。張鳳逵集治暑方,亦有暑病首用辛涼,繼用甘寒,再用酸泄酸斂,不必用下之論。皆先得我心者)。又宗喻嘉言芳香逐穢之說,用東垣清心涼膈散,辛涼苦甘。病初起,且去入裡之黃芩,勿犯中焦;加銀花辛涼,芥穗芳香,散熱解毒;牛蒡子辛平潤肺,解熱散結,除風利咽;皆手太陰藥也。合而論之,經謂“冬不藏精,春必溫病”又謂“藏於精者,春不病溫”又謂“病溫虛甚死”,可見病溫者,精氣先虛。此方之妙,預護其虛,純然清肅上焦,不犯中下,無開門揖盜之弊,有輕以去實之能,用之得法,自然奏效,此葉氏立法,所以迥出諸家也。
- 太陰溫病,惡風寒,服桂枝湯已,惡寒解,余病不解者,銀翹散主之。余証悉減者,減其製。
太陰溫病,總上條所舉而言也。惡寒已解,是全無風寒,止餘溫病,即禁辛溫法,改從辛涼。減其製者,減銀翹散之製也。
- 太陰風溫,但咳,身不甚熱,微渴者,辛涼輕劑桑菊飲主之。
咳,熱傷肺絡也。身不甚熱,病不重也。渴而微,熱不甚也。恐病輕藥重,故另立輕劑方。
辛涼輕劑桑菊飲方
杏仁(二錢)連翹(一錢五分)薄荷(八分)桑葉(二錢五分)菊花(一錢)苦梗(二錢)甘草(八分)葦根(二錢)
水二杯,煮取一杯,日二服。二、三日不解,氣粗似喘,燥在氣分者,加石膏、知母;舌絳暮熱,甚燥,邪初入營,加元參(二錢);犀角(一錢);在血分者,去薄荷、葦根,加麥冬、細生地、玉竹、丹皮各二錢;肺熱甚加黃芩;渴者加花粉。方論此辛甘化風、辛涼微苦之方也。蓋肺為清虛之臟,微苦則降,辛涼則平,立此方所以避辛溫也。今世僉用杏蘇散通治四時咳嗽,不知杏蘇散辛溫,只宜風寒,不宜風溫,且有不分表裡之弊。此方獨取桑葉、菊花者︰桑得箕星之精,箕好風,風氣通於肝,故桑葉善平肝風;春乃肝令而主風,木旺金衰之候,故抑其有餘,桑葉芳香有細毛,橫紋最多,故亦走肺絡而宣肺氣。菊花晚成,芳香味甘,能補金水二臟,故用之以補其不足。風溫咳嗽,雖系小病,常見誤用辛溫重劑銷鑠肺液,致久嗽成勞者不一而足。聖人不忽於細,必謹於微,醫者於此等處,尤當加意也。
- 太陰溫病,脈浮洪,舌黃,渴甚,大汗,面赤,惡熱者,辛涼重劑白虎湯主之。
脈浮洪,邪在肺經氣分也。舌黃,熱已深。渴甚,津已傷也。大汗,熱逼津液也。面赤,火炎上也。惡熱,邪欲出而未遂也。辛涼平劑焉能勝任,非虎嘯風生,金退熱,而又能保津液不可,前賢多用之。
辛涼重劑白虎湯方
生石膏(研,一兩)知母(五錢)生甘草(三錢)白粳米(一合)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溫三服,病退,減後服,不知,再作服。方論義見法下,不再立論,下仿此。
- 太陰溫病,脈浮大而芤,汗大出,微喘,甚至鼻孔扇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脈若散大者,急用之;倍人參。
浮大而芤,幾於散矣,陰虛而陽不固也。補陰藥有鞭長莫及之虞,惟白虎退邪陽,人參固正陽。使陽能生陰,乃救化源欲絕之妙法也。汗涌,鼻扇,脈散,皆化源欲絕之征兆也。
白虎加人參湯方
即於前方內加人參(三錢)。 - 白虎本為達熱出表,若其人脈浮弦而細者,不可與也;脈沉者,不可與也;不渴者,不可與也,汗不出者,不可與也;常須識此,勿令誤也。
此白虎之禁也;按白虎剽悍,邪重非其力不舉,用之得當,原有立竿見影之妙,若用之不當,禍不旋踵。懦者多不敢用,未免坐誤事機;孟浪者,不問其脈証之若何,一概用之,甚至石膏用至斤余之多,應手而效者固多,應手而斃者亦複不少。皆未真知確見其所以然之故,故手下無準的也。
- 太陰溫病,氣血兩燔者,玉女煎去牛膝加元參主之。
氣血兩燔,不可專治一邊,故選用張景岳氣血兩治之玉女煎。去牛膝者,牛膝趨下,不合太明証之用。改熟地為細生地者,亦取其輕而不重,涼而不溫之義,且細生地能發血中之表也。加元參者。取其壯水製火,預防咽痛失血等証也。
玉女煎去牛膝熟地加細生地元參方(辛涼合甘寒法)
生石膏(一兩)知母(四錢)元參(四錢)細生地(六錢)麥冬(六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二次服,渣再煮一鐘服。 - 太陰溫病,血從上溢者,犀角地黃湯合銀翹散主之。其中焦病者,以中焦法治之。若吐粉紅血水者,死不治;血從上溢,脈七、八至以上,面反黑者,死不治,可用清絡育陰法。
血從上溢,溫邪逼迫血液上走清道,循清竅而出,故以銀翹散敗溫毒,以犀角地黃清血分之伏熱,而救水即所以救金也。至粉紅水非血非液,實血與液交迫而出,有燎原之勢,化源速絕。血從上溢,而脈至七、八至,面反黑,火極而似水,反兼勝己之化也,亦燎原之勢莫製,下焦津液虧極,不能上濟君火,君火反與溫熱之邪合德,肺金其何以堪,故皆主死。化源絕,乃溫病第一死法也。仲子曰︰敢問死?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瑭以為醫者不知死,焉能救生。細按溫病死狀百端,大綱不越五條。在上焦有二︰一曰肺之化源絕者死;二曰心神內閉,內閉外脫者死。在中焦亦有二︰一曰陽明太實,土克水者死;二曰脾鬱發黃,黃極則諸竅為閉,穢濁塞竅者死。在下焦則無非熱邪深入,消鑠津液,涸盡而死也。
犀角地黃湯方(見下焦篇)
銀翹散(方見前)
已用過表藥者,去豆豉、芥穗、薄荷。 - 太陰溫病,口渴甚者,雪梨漿沃之;吐白沫粘滯不快者,五汁飲沃之。
此皆甘寒救液法也。
雪梨漿方(甘冷法)
以甜水梨大者一枚薄切,新汲涼水內浸半日,時時頻飲。五汁飲方(甘寒法)
梨汁 荸薺汁 鮮葦根汁 麥冬汁 藕汁(或用蔗漿)
臨時斟酌多少,和勻涼服,不甚喜涼者,重湯燉溫服。 - 太陰病得之二、三日,舌微黃,寸脈盛,心煩懊,起臥不安,欲嘔不得嘔,無中焦証,梔子豉湯主之。
溫病二、三日,或已汗,或未汗,舌微黃,邪已不全在肺中矣。寸脈盛,心煩懊,起臥不安,欲嘔不得,邪在上焦膈中也。在上者因而越之,故涌之以梔子,開之以香豉。
梔子豉湯方(酸苦法)
梔子(搗碎,五枚)香豆豉(六錢)水四杯,先煮梔子數沸,後納香豉,煮取二杯,先溫服一杯,得吐止後服。 - 太陰病得之二、三日,心煩不安;痰涎壅盛,胸中痞塞欲嘔者,無中焦証,瓜蒂散主之,虛者加參蘆。
此與上條有輕重之分,有有痰無痰之別。重劑不可輕用,病重藥輕,又不能了事,故上條止用梔子豉湯快涌膈中之熱,此以痰涎壅盛,必用瓜蒂散急吐之,恐邪入包宮而成痙厥也。瓜蒂,梔子之苦寒,合赤小豆之甘酸,所謂酸苦涌泄為陰,善吐熱痰,亦在上者因而越之方也。
瓜蒂散方(酸苦法)
甜瓜蒂(一錢)赤小豆(研,二錢)山梔子(二錢)
水二杯,煮取一杯,先服半杯,得吐止後服,不吐再服。虛者加人參蘆一錢五分。 - 太陰溫病,寸脈大,舌絳而干,法當渴,今反不渴者,熱在營中也,清營湯去黃連主之。
渴乃溫之本病,今反不渴,滋人疑惑;而舌絳且干,兩寸脈大,的系溫病。蓋邪熱入營蒸騰,營氣上升,故不渴,不可疑不渴非溫病也,故以清營湯清營分之熱,去黃連者,不欲其深入也。
清營湯(見暑溫門中)
- 太陰溫病,不可發汗,發汗而汗不出者,必發斑疹,汗出過多者,必神昏譫語。發斑者,化斑湯主之;發疹者,銀翹散去豆豉,加細生地、丹皮、大青葉,倍元參主之。禁升麻、柴胡、當歸、防風、羌活、白芷、葛根、三春柳。神昏譫語者,清宮湯主之,牛黃丸、紫雪丹、局方至寶丹亦主之。
溫病忌汗者,病由口鼻而入,邪不在足太陽之表,故不得傷太陽經也。時醫不知而誤發之,若其人熱甚血燥,不能蒸汗,溫邪鬱於肌表血分,故必發斑疹也。若其表疏,一發而汗出不止,汗為心液,誤汗亡陽,心陽傷而神明亂,中無所主,故神昏。心液傷而心血虛,心以陰為體,心陰不能濟陽,則心陽獨亢,心主言,故譫語不休也。且手經逆傳,世罕知之,手太陰病不解,本有必傳手厥陰心包之理,況又傷其氣血乎!
化斑湯方
石膏(一兩)知母(四錢)生甘草(三錢)元參(三錢)犀角(二錢)白粳米(一合)
水八杯,煮取三杯,日三服,渣再煮一鐘,夜一服。〔方論〕此熱淫於內,治以鹹寒,佐以苦甘法也。前人悉用白虎湯作化斑湯者,以其為陽明証也。陽明主肌肉,斑家遍體皆赤,自內而外,故以石膏清肺胃之熱,知母清金保肺而治陽明獨勝之熱,甘草清熱解毒和中,粳米清胃熱而保胃液,白粳米陽明燥金之歲谷也。本論獨加元參、犀角者,以斑色正赤,木火太過,其變最速,但用白虎燥金之品,清肅上焦,恐不勝任,故加元參啟腎經之氣,上交於肺,庶水天一氣,上下循環,不致泉源暴絕也,犀角鹹寒,稟水木火相生之氣,為靈異之獸,具陽剛之體,主治百毒蠱疰,邪鬼瘴氣,取其鹹寒,救腎水,以濟心火,托斑外出,而又敗毒辟瘟也;再病至發斑,不獨在氣分矣,故加二味涼血之品。
銀翹散去豆豉加細生地丹皮大青葉倍元參方
即於前銀翹散內去豆豉,加︰細生地(四錢)大青葉(三錢)丹皮(三錢)元參(加至一兩)
〔方論〕銀翹散義見前。加四物,取其清血熱;去豆豉,畏其溫也。按︰吳又可有托裡舉斑湯,不言疹者,混斑疹為一氣也。考溫病中發疹者,十之七、八。發斑者十之二、三。蓋斑乃純赤,或大片,為肌肉之病,故主以化斑湯,專治肌肉;疹系紅點高起,麻、、痧皆一類,系血絡中病,故主以芳香透絡,辛涼解肌,甘寒清血也。其托裡舉斑湯方中用歸、升、柴、芷、穿山甲,皆溫燥之品,豈不畏其灼津液乎?且前人有痘宜溫、疹宜涼之論,實屬確見。況溫疹更甚於小兒之風熱疹乎!其用升、柴,取其升發之義,不知溫病多見於春夏發生之候,天地之氣,有升無降,豈用再以升藥升之乎?且經謂“冬藏精者,春不病溫”,是溫病之人,下焦精氣久已不固,安庸再升其少陽之氣,使下竭上厥乎!經謂“無實實,無虛虛,必先歲氣,無伐天和”,可不知耶?後人皆尤而效之,實不讀經文之過也。
再按︰時人發溫熱之表,二、三日汗不出者,即雲斑疹蔽伏,不惟用升、柴、羌、葛,且重以山川柳發之。不知山川柳一歲三花,故得三春之名,俗轉音三春為山川,此柳古稱檉木,詩所謂“其檉其椐”者是也。其性大辛大溫,生發最速,橫枝極細,善能入絡,專發虛寒白疹,若溫熱氣血沸騰之赤疹,豈非見之如仇乎?夫善治溫病者,原可不必出疹,即有邪郁二、三日,或三、五日,既不得汗,有不得不疹之勢,亦可重者化輕,輕者化無,若一派辛溫剛燥,氣受其災而移於血,豈非自造斑疹乎?再時醫每於疹已發出,便稱放心,不知邪熱熾甚之時,正當謹慎,一有疏忽,為害不淺。再疹不忌瀉,若裡結須微通之,不可令大泄,致內虛下陷,法在中焦篇。
清宮湯方
元參心(三錢)蓮子心(五分)竹葉卷心(二錢)連翹心(二錢)犀角尖(磨沖,二錢)連心麥冬(三錢)
〔加減法〕熱痰盛加竹瀝、梨汁各五匙;咯痰不清,加栝蔞皮(一錢五分);熱毒盛加金汁、人中黃;漸欲神昏,加銀花(三錢)、荷葉(二錢)、石菖蒲(一錢)。〔方論〕此鹹寒甘苦法,清膻中之方也。謂之清宮者,以膻中為心之宮城也。俱用心者,凡心有生生不已之意,心能入心,即以清穢濁之品,便補心中生生不已之生氣,救性命於微芒也。火能令人昏,水能令人清,神昏譫語,水不足而火有餘,又有穢濁也。且離以坎為體,元參味苦屬水,補離中之虛;犀角靈異味鹹,辟穢解毒,所謂靈犀一點通。善通心氣,色黑補水,亦能補離中之虛,故以二物為君。蓮心甘苦鹹,倒生根,由心走腎,能使心火下通於腎,又回環上升,能使腎水上潮於心,故以為使。連翹象心,心能退心熱。竹葉心銳而中空,能通竅清心,故以為佐。麥冬之所以用心者,本經稱其主心腹結氣,傷中傷飽,胃脈絡絕,試問去心,焉能散結氣,補傷中,通傷飽,續胃脈絡絕哉?蓋麥冬稟少陰癸水之氣,一本橫生,根顆連絡,有十二枚者,有十四、五枚者,所以然之故,手足三陽三陰之絡,共有十二,加任之尾翳,督之長強,共十四,又加脾之大絡,共十五,此物性合人身自然之妙也,惟聖人能體物象,察物情,用麥冬以通續絡脈。命名與天冬並稱門冬者,冬主閉藏,門主開轉,謂其有開合之功能也。其妙處全在一心之用,從古並未有去心之明文,張隱庵謂不知始自何人,相沿已久而不可改,瑭遍考始知自陶弘景始也,蓋陶氏惑於諸心入心,能令人煩之一語,不知麥冬無毒,載在上品,久服身輕,安能令人煩哉!如參、朮、、草,以及諸仁諸子,莫不有心,亦皆能令人煩而悉去之哉?陶氏之去麥冬心,智者千慮之失也。此方獨取其心,以散心中穢濁之結氣,故以之為臣。
安宮牛黃丸方
牛黃(一兩)鬱金(一兩)犀角(一兩)黃連(一兩)朱砂(一兩)梅片(二錢五分)麝香(二錢五分)真珠(五錢)山梔(一兩)雄黃(一兩)金箔衣黃芩(一兩)
上為極細末,煉老蜜為丸,每丸一錢,金箔為衣,蠟護。脈虛者人參湯下,脈實者銀花、薄荷湯下,每服一丸。兼治飛尸卒厥,五癇中惡,大人小兒痙厥之因於熱者。大人病重體實者,日再服,甚至日三服;小兒服半丸,不知再服半丸。〔方論〕此芳香化穢濁而利諸竅,鹹寒保腎水而安心體,苦寒通火腑而瀉心用之方也。牛黃得日月之精,通心主之神。犀角主治百毒,邪鬼瘴氣。真珠得太陰之精,而通神明,合犀角補水救火。鬱金草之香,梅片木之香(按冰片,洋外老杉木浸成,近世以樟腦打成偽之,樟腦發水中之火,為害甚大,斷不可用),雄黃石之香,麝香乃精血之香,合四香以為用,使閉固之邪熱溫毒深在厥陰之分者,一齊從內透出,而邪穢自消,神明可複也。黃連瀉心火,梔子瀉心與三焦之火,黃芩瀉膽,肺之火,使邪火隨諸香一齊俱散也。朱砂補心體,瀉心用,合金箔墜痰而鎮固,再合真珠,犀角為督戰之主帥也。
紫雪丹方(從本事方去黃金)
滑石(一斤)石膏(一斤)寒水石(一斤)磁石(水煮二斤,搗煎去渣入後藥)羚羊角(五兩)木香(五兩)犀角(五兩)沉香(五兩)丁香(一兩)升麻(一斤)元參(一斤)炙甘草(半斤)
以上八味,共搗銼,入前藥汁中煎,去渣入後藥。朴硝、硝石各二斤,提淨,入前藥汁中,微火煎,不住手將柳木攪,候汁欲凝,再加入後二味。
辰砂(研細,三兩)麝香(研細,一兩二錢)入煎藥拌勻。合成退火氣,冷水調服一、二錢。
〔方論〕諸石利水火而通下竅。磁石、元參補肝腎之陰,而上濟君火。犀角、羚羊瀉心、膽之火。
甘草和諸藥而敗毒,且緩肝急。諸藥皆降,獨用一味升麻,蓋欲降先升也。諸香化穢濁,或開上竅,或開下竅,使神明不致坐困於濁邪而終不克複其明也。丹砂色赤,補心而通心火,內含汞而補心體,為坐鎮之用。諸藥用氣,硝獨用質者,以其水鹵結成,性峻而易消,瀉火而散結也。
局方至寶丹方
犀角(鎊,一兩)朱砂(飛,一兩)琥珀(研,一兩)玳瑁(鎊,一兩)牛黃(五錢)麝香(五錢)
以安息重湯燉化,和諸藥為丸一百丸,蠟護。〔方論〕此方會萃各種靈異,皆能補心體,通心用,除邪穢,解熱結,共成撥亂反正之功。大抵安宮牛黃丸最涼,紫雪次之,至寶又次之,主治略同,而各有所長,臨用對証斟酌可也。
- 邪入心包,舌蹇肢厥,牛黃丸主之,紫雪丹亦主之。
厥者,盡也,陰陽極造其偏,皆能致厥。傷寒之厥,足厥陰病也。溫熱之厥,手厥陰病也。舌卷囊縮,雖同系厥陰現証,要之舌屬手,囊屬足也。蓋舌為心竅,包絡代心用事,腎囊前後,皆肝經所過,斷不可以陰陽二厥混而為一,若陶節庵所云︰“冷過肘膝,便為陰寒”,恣用大熱。再熱厥之中亦有三等︰有邪在絡居多,而陽明証少者,則從芬香,本條所雲是也;有邪搏陽明,陽明太實,上沖心包,神迷肢厥,甚至通體皆厥,當從下法,本論載入中焦篇;有日久邪殺陰虧而厥者,則從育陰潛陽法,本論載入下焦篇。
牛黃丸、紫雪丹方(並見前)
- 溫毒咽痛喉腫,耳前耳後腫,頰腫,面正赤,或喉不痛,但外腫,甚則耳聾,俗名大頭溫、蝦蟆溫者,普濟消毒飲去柴胡、升麻主之,初起一、二日,再去芩、連,三四日加之佳。
瘟毒者,穢濁也。凡地氣之穢,未有不因少陽之氣而自能上升者,春夏地氣發泄,故多有是証;秋冬地氣,間有不藏之時,亦或有是証;人身之少陰素虛,不能上濟少陽,少陽升騰莫製,亦多成是証;小兒純陽火多,陰未充長,亦多有是証。咽痛者,經謂“一陰一陽結,謂之喉痺”。蓋少陰少陽之脈,皆循喉嚨,少陰主君火,少陽主相火,相濟為災也。耳前耳後頰前腫者,皆少陽經脈所過之地,頰車不獨為陽明經穴也。面赤者,火色也。甚則耳聾者,兩少陽之脈,皆入耳中,火有餘則清竅閉也。治法總不能出李東垣普濟消毒飲之外。其方之妙,妙在以涼膈散為主,而加化清氣之馬勃、僵蠶、銀花,得輕可去實之妙;再加元參、牛蒡、板藍根,敗毒而利肺氣,補腎水以上濟邪火;去柴胡、升麻者,以升騰飛越太過之病,不當再用升也,說者謂其引經,亦甚愚矣!凡藥不能直至本經者,方用引經藥作引,此方皆系輕藥,總走上焦,開天氣,肅肺氣,豈須用升、柴直升經氣耶?去黃芩、黃連者,芩連裡藥也,病初起未至中焦,不得先用裡藥,故犯中焦也。
普濟消毒飲去升麻柴胡黃芩黃連方
連翹(一兩)薄荷(三錢)馬勃(四錢)牛蒡子(六錢)芥穗(三錢)僵蠶(五錢)元參(一兩)銀花(一兩)板藍根(五錢)苦梗(一兩)甘草(五錢)
上共為粗末,每服六錢,重者八錢。鮮葦根湯煎,去渣服,約二時一服,重者一時許一服。 - 溫毒外腫,水仙膏主之,並主一切癰瘡。
按︰水仙花得金水之精,隆冬開花,味苦微辛,寒滑無毒,苦能升火敗毒,辛能散邪熱之結,寒能勝熱,滑能利痰,其妙用全在汁之膠粘,能拔毒外出,使毒邪不致深入臟腑傷人也。
水仙膏方
水仙花根,不拘多少,剝去老赤皮與根須,入石臼搗如膏,敷腫處,中留一孔出熱氣,乾則易之,以肌膚上生黍米大小黃瘡為度。 - 溫毒敷水仙膏後,皮間有小黃瘡如黍米者,不可再敷水仙膏,過敷則痛甚而爛,三黃二香散主之。三黃取其峻瀉諸火,而不爛皮膚,二香透絡中餘熱而定痛。
三黃二香散方
(苦辛芳香法)黃連(一兩)黃柏(一兩)生大黃(一兩)乳香(五錢)沒藥(五錢)
上為極細末,初用細茶汁調敷,乾則易之,繼則用香油調敷。 - 溫毒神昏譫語者,先與安宮牛黃丸、紫雪丹之屬,繼以清宮湯。
安宮牛黃丸、紫雪丹、清宮湯(方法並見前)
卷一‧上焦篇
暑溫
- 形似傷寒,但右脈洪大而數,左脈反小於右,口渴甚,面赤,汗大出者,名曰暑溫,在手太陰,白虎湯主之;脈芤甚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
此標暑溫之大綱也。按溫者熱之漸,熱者溫之極也。溫盛為熱,木生火也。熱極濕動,火生土也。上熱下濕,人居其中而暑成矣。若純熱不兼濕者,仍歸前條溫熱例,不得混入暑也。形似傷寒者,謂頭痛、身痛、發熱惡寒也。水火極不同性,各造其偏之極,反相同也。故經謂水極而似火也,火極而似水也。傷寒,傷於水氣之寒,故先惡寒而後發熱,寒郁人身衛陽之氣而為熱也,故仲景《傷寒論》中,有已發熱或未發熱之文。若傷暑則先發熱,熱極而後惡寒,蓋火盛必克金,肺性本寒,而複惡寒也。然則傷暑之發熱惡寒雖與傷寒相似,其所以然之故實不同也,學人誠能究心於此,思過半矣。脈洪大而數,甚則芤,對傷寒之脈浮緊而言也。獨見於右手者,對傷寒之左脈大而言也,右手主上焦氣分,且火克金也,暑從上而下,不比傷寒從下而上,左手主下焦血分也,故傷暑之左脈反小於右。口渴甚面赤者,對傷寒太陽証面不赤,口不渴而言也;火爍津液,故口渴,火甚未有不煩者,面赤者,煩也,煩字從火後頁,謂火現於面也。汗大出者,對傷寒汗不出而言也。首白虎例者,蓋白虎乃秋金之氣,所以退煩暑,白虎為暑溫之正例也。
其源出自《金匱》,守先聖之成法也。
白虎湯、白虎加人參湯方(並見前)
- 《金匱》謂太陽中,發熱惡寒,身重而疼痛,其脈弦細芤遲,小便已,洒然毛聳,手足逆冷,小有勞,身即熱,口開前板齒燥,若發其汗,則惡寒甚,加溫針,則發熱甚,數下,則淋甚,可與東垣清暑益氣湯。
張石頑注︰謂太陽中,發熱惡寒身重而疼痛,此因暑而傷風露之邪,手太陽標証也。手太陽小腸屬火,上應心包,二經皆能製金爍肺,肺受火刑,所以發熱惡寒似足太陽証。其脈或見弦細,或見芤遲,小便已,洒然毛聳,此熱傷肺胃之氣,陽明本証也(愚按︰小便已,洒然毛聳,似乎非陽明証,乃足太陽膀胱証也。蓋膀胱主水,火邪太甚而製金,則寒水來為金母複仇也。所謂五行之極,反兼勝已之化)。發汗則惡寒甚者,氣虛重奪(當作傷)其津(當作陽)也。溫針則發熱甚者,重傷經中之液,轉助時火。肄虐於外也。數下之則淋甚者,劫其在裡之陰,熱勢乘機內陷也。此段經文,本無方治,東垣特立清暑益氣湯,足補仲景之未逮,愚按︰此言太過。仲景當日,必有不可立方之故,或曾立方而後世脫簡,皆未可知,豈東垣能立而仲景反不能立乎?但細按此証,恰可與清暑益氣湯,曰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詞,尚望遇是証者,臨時斟酌盡善。至沈目南《金匱要略注》,謂當用辛涼甘寒,實於此証不合。蓋身重疼痛,証兼寒濕也。即目南自注,謂發熱惡寒身重疼痛,其脈弦細芤遲,內暑而兼陰濕之變也。豈有陰濕而用甘寒柔以濟柔之理?既曰陰濕,豈辛涼所能勝任!不待辯而自明。
清暑益氣湯方(辛甘化陽酸甘化陰複法)
黃(一錢)黃柏(一錢)麥冬(一錢)青皮(一錢)白朮(一錢五分)升麻(三分)當歸(七分)炙草(一錢)神曲(一錢)人參(一錢)澤瀉(一錢)五味子(八分)陳皮(一錢)蒼朮(一錢五分)葛根(三分)生薑(二片)大棗(二枚)
水五杯,煮取二杯,渣再煎一杯,分溫三服。虛者得宜,實者禁用;汗不出而但熱者禁用。 - 手太陰暑溫,如上條証,但汗不出者,新加香薷飲主之。
証如上條,指形似傷寒,右脈洪大,左手反小,面赤口渴而言。但以汗不能自出,表實為異,故用香薷飲發暑邪之表也。按香薷辛溫芳香,能由肺之經而達其絡。鮮扁豆花,凡花皆散,取其芳香而散,且保肺液,以花易豆者,惡其呆滯也,夏日所生之物,多能解暑,惟扁豆花為最,如無花時,用鮮扁豆皮,若再無此,用生扁豆皮。濃朴苦溫,能泄食滿,濃朴皮也,雖走中焦,究竟肺主皮毛,以皮從皮,不為治上犯中。若黃連甘草,純然裡藥,暑病初起,且不必用,恐引邪深入,故易以連翹、銀花,取其辛涼達肺經之表,純從外走,不必走中也。
溫病最忌辛溫,暑病不忌者,以暑必兼濕,濕為陰邪,非溫不解,故此方香薷、濃朴用辛溫,而余則佐以辛涼雲。下文濕溫論中,不惟不忌辛溫,且用辛熱也。
新加香薷飲方(辛溫複辛涼法)
香薷(二錢)銀花(三錢)鮮扁豆花(三錢)濃朴(二錢)連翹(二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先服一杯,得汗止後服;不汗再服;服盡不汗,再作服。 - 手太陰暑溫,服香薷飲,微得汗,不可再服香薷飲重傷其表,暑必傷氣,最令表虛,雖有餘証,知在何經,以法治之。
按傷寒非汗不解,最喜發汗;傷風亦非汗不解,最忌發汗,只宜解肌,此麻桂之異其治,即異其法也。溫病亦喜汗解,最忌發汗,只許辛涼解肌,辛溫又不可用,妙在導邪外出,俾營衛氣血調和,自然得汗,不必強責其汗也。若暑溫、濕溫則又不然,暑非汗不解,可用香薷發之,發汗之後,大汗不止,仍歸白虎法,固不比傷寒傷風之漏汗不止,而必欲桂附護陽實表,亦不可屢虛其表,致令厥脫也,觀古人暑門有生脈散法,其義自見。
- 手太陰暑溫,或已經發汗,或未發汗,而汗不止,煩渴而喘,脈洪大有力者,白虎湯主之;脈洪大而芤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身重者,濕也,白虎加蒼朮湯主之;汗多脈散大,喘喝欲脫者,生脈散主之。
此條與上文少異者,只已經發汗一句。
白虎加蒼朮湯方
即於白虎湯內加蒼朮三錢。汗多而脈散大,其為陽氣發泄太甚,內虛不司留戀可知。生脈散酸甘化陰,守陰所以留陽,陽留,汗自止也。以人參為君,所以補肺中元氣也。
生脈散方(酸甘化陰法)
人參(三錢)麥冬(不去心,二錢)五味子(一錢)水三杯,煮取八分二杯,分二次服,渣再煎服,脈不斂,再作服,以脈斂為度。 - 手太陰暑溫,發汗後,暑証悉減,但頭微脹,目不了了,餘邪不解者,清絡飲主之,邪不解而入中下焦者,以中下法治之。
既曰餘邪,不可用重劑明矣,只以芳香輕藥清肺絡中餘邪足矣。倘病深而入中下焦,又不可以淺藥治深病也。
清絡飲方(辛涼芳香法)
鮮荷葉邊(二錢)鮮銀花(二錢)西瓜翠衣(二錢)鮮扁豆花(一枝)絲瓜皮(二錢)鮮竹葉心(二錢)
水二杯,煮取一杯,日二服。凡暑傷肺經氣分之輕証皆可用之。 - 手太陰暑溫,但咳無痰,咳聲清高者,清絡飲加甘草、桔梗,甜杏仁、麥冬、知母主之。
咳而無痰,不嗽可知,咳聲清高,金音清亮,久咳則啞,偏於火而不兼濕也。即用清絡飲,清肺絡中無形之熱,加甘、桔開提,甜杏仁利肺而不傷氣,麥冬、知母保肺陰而製火也。
清絡飲加甘桔甜杏仁麥冬湯知母方
即於清絡飲內,加甘草一錢,枯梗二錢,甜杏仁二錢,麥冬三錢,知母三錢。 - 兩太陰暑溫,咳而且嗽,咳聲重濁,痰多不甚渴,渴不多飲者,小半夏加茯苓湯再加濃朴,杏仁主之。
既咳且嗽,痰涎複多,咳聲重濁,重濁者土音也,其兼足太陰濕土可知。不甚渴,渴不多飲,則其中之有水可知,此暑溫而兼水飲者也。故以小半夏加茯苓湯,蠲飲和中;再加濃朴、杏仁,利肺瀉濕,預奪其喘滿之路;水用甘瀾,取其走而不守也。
此條應入濕溫,卻列於此處者,以與上條為對待之文,可以互証也。
小半夏加茯苓湯再加濃朴杏仁方(辛溫淡法)
半夏(八錢)茯苓塊(六錢)濃朴(三錢)生薑(五錢)杏仁(三錢)
甘瀾水八杯,煮取三杯,溫服,日三。 - 脈虛夜寐不安,煩渴舌赤,時有譫語,目常開不閉,或喜閉不開,暑入手厥陰也。手厥陰暑溫,清營湯主之;舌白滑者,不可與也。
夜寐不安,心神虛而陽不得入陰也。煩渴舌赤,心用恣而心體虧也。時有譫語,神明欲亂也。目常開不閉,目為火戶,火性急,常欲開以泄其火、且陽不下交於陰也;或喜閉不喜開者,陰為亢陽所損,陰損則惡見陽光也。故以清營湯急清宮中之熱,而保離中之虛也。若舌白滑,不惟熱重,濕亦重矣,濕重忌柔潤藥,當於濕溫例中求之,故曰不可與清營湯也。
清營湯方(鹹寒苦甘法)
犀角(三錢)生地(五錢)元參(三錢)竹葉心(一錢)麥冬(三錢)丹參(二錢)黃連(一錢五分)銀花(三錢)連翹(連心用,二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日三服。 - 手厥陰暑溫,身熱不惡寒,清神不了了時時譫語者,安宮牛黃丸主之,紫雪丹亦主之。
身熱不惡寒,已無手太陰証,神氣欲昏,而又時時譫語,不比上條時有譫語,謹防內閉,故以芳香開竅、苦寒清熱為急。
安宮牛黃丸、紫雪丹(方義並見前)
- 暑溫寒熱,舌白不渴、吐血者,名曰暑瘵,為難治,清絡飲加杏仁、薏仁、滑石湯主之。
寒熱,熱傷於表也;舌白不渴,濕傷於裡也;皆在氣分,而又吐血,是表裡氣血俱病,豈非暑瘵重証乎?此証純清則礙虛,純補則礙邪,故以清絡飲清血絡中之熱,而不犯手;加杏仁利氣,氣為血帥故也;薏仁、滑石,利在裡之濕,冀邪退氣寧而血可止也。
清絡飲加杏仁薏仁滑石湯方
即於清絡飲內加杏仁二錢,滑石末三錢,薏仁三錢,服法如前。 - 小兒暑溫,身熱,卒然痙厥,名曰暑癇,清營湯主之,亦可少與紫雪丹。
小兒之陰,更虛於大人,況暑月乎!一得暑溫,不移時有過衛入營者,蓋小兒之臟腑薄也。血絡受火邪逼迫,火極而內風生,俗名急驚,混與發散消導,死不旋踵,惟以清營湯清營分之熱而保津液,使液充陽和,自然汗出而解,斷斷不可發汗也。可少與紫雪者,清包絡之熱而開內竅也。
- 大人暑癇,亦同上法。熱初入營,肝風內動,手足瘈瘲,可於清營湯中,加勾藤、丹皮、羚羊角。
清營湯、紫雪丹(方法並見前)
伏暑
(按暑溫伏暑,名雖異而病實同,治法須前後互參,故中下焦篇不另一門。)
- 暑兼濕熱,偏於暑之熱者為暑溫,多手太陰証而宜清;偏於暑之濕者為濕溫,多足太陰証而宜溫;溫熱平等者兩解之。各宜分曉,不可混也。
此承上起下之文。按暑溫、濕溫,古來方法最多精妙,不比前條溫病毫無尺度,本論原可不必再議,特以《內經》有先夏至為病溫、後夏至為病暑之明文,是暑與溫,流雖異而源則同,不得言溫而遺暑,言暑而遺濕。又以歷代名家,悉有蒙混之弊,蓋夏日三氣雜感,本難條分縷晰。惟葉氏心靈手巧,精思過人,案中治法,絲絲入扣,可謂匯眾善以為長者,惜時人不能知其一、二;然其法散見於案中,章程未定,淺學人讀之,有望洋之嘆,無怪乎後人之無階而升也。故本論摭拾其大概,粗定規模,俾學人有路可尋,精妙甚多,不及備錄,學人仍當參考名家,細繹葉案,而後可以深造。再按︰張潔古云︰“靜而得之為中暑,動而得之為中熱;中暑者陰証,中熱者陽証”。嗚呼!潔古筆下如是不了了,後人奉以為規矩準繩,此醫道之所以難言也。試思中暑,竟無動而得之者乎?中熱,竟無靜而得之者乎?似難以動靜二字分暑熱。又云“中暑者陰証”,暑字從日,日豈陰物乎?暑中有火,火豈陰邪乎?暑中有陰耳,濕是也,非純陰邪也。“中熱者陽証”,斯語誠然,要知熱中亦兼穢濁,穢濁亦陰類也,是中熱非純無陰也。蓋潔古所指之中暑,即本論後文之濕溫也;其所指之中熱,即本論前條之溫熱也。張景岳又細分陰暑,陽暑︰所謂陰暑者,即暑之偏於濕,而成足太陰之裡証也;陽暑者,即暑之偏於熱,而成手太陰之表証也。學人非目無全牛,不能批隙中款。宋元以來之名醫,多自以為是,而不求之自然之法象,無怪乎道之常不明,而時人之隨手殺人也,可勝慨哉!
- 長夏受暑,過夏而發者,名曰伏暑。霜未降而發者少輕,霜既降而發者則重,冬日發者尤重,子、午、丑、未之年為多也。
長夏盛暑,氣壯者不受也;稍弱者但頭暈片刻,或半日而已;次則即病;其不即病而內舍於骨髓,外舍於分肉之間,氣虛者也。蓋氣虛不能傳送暑邪外出,必待秋涼金氣相搏而後出也,金氣本所以退煩暑,金欲退之,而暑無所藏,故伏暑病發也。其有氣虛甚者,雖金風亦不能擊之使出,必待深秋大涼、初冬微寒相逼而出,故尤為重也。子、午、丑、未之年為獨多者,子、午君火司天,暑本於火也;丑、未濕土司天,暑得濕則留也。
- 頭痛微惡寒,面赤煩渴,舌白,脈濡而數者,雖在冬月,猶為太陰伏暑也。
頭痛惡寒,與傷寒無異;面赤煩渴,則非傷寒矣,然猶似傷寒陽明証;若脈濡而數,則斷斷非傷寒矣。蓋寒脈緊,風脈緩,暑脈弱,濡則弱之象,弱即濡之體也。濡即離中虛,火之象也;緊即坎中滿,水之象也。火之性熱,水之性寒,象各不同,性則迥異,何世人悉以伏暑作傷寒治,而用足六經羌、葛、柴、芩每每殺人哉!象各不同,性則迥異,故曰雖在冬月,定其非傷寒而為伏暑也。冬月猶為伏暑,秋日可知。伏暑之與傷寒,猶男女之別,一則外實中虛,一則外虛中實,豈可混哉。
- 太陰伏暑,舌白口渴,無汗者,銀翹散去牛蒡、元參加杏仁、滑石主之。此邪在氣分而表實之証也。
- 太陰伏暑,舌赤口渴,無汗者,銀翹散加生地、丹皮、赤芍、麥冬主之。此邪在血分而表實之証也。
- 太陰伏暑、舌白口渴,有汗,或大汗不止者,銀翹散去牛蒡子、元參、芥穗,加杏仁、石膏、黃芩主之;脈洪大,渴甚汗多者,仍用白虎法;脈虛大而芤者,仍用人參白虎法。此邪在氣分而表虛之証也。
- 太陰伏暑,舌赤口渴汗多,加減生脈散主之。
此邪在血分而表虛之証也。
銀翹散去牛蒡子元參加杏仁滑石方
即於銀翹散內,去牛蒡子、元參,加杏仁六錢,飛滑石一兩。服如銀翹散法。胸悶加鬱金四錢,香豉四錢;嘔而痰多,加半夏六錢,茯苓六錢︰小便短,加薏仁八錢,白通草四錢。銀翹散加生地丹皮赤芍麥冬方
即於銀翹散內,加生地六錢、丹皮四錢、赤芍四錢、麥冬六錢。服法如前。銀翹散去牛蒡子元參芥穗加杏仁石膏黃芩方
即於銀翹散內,去牛蒡子、元參、芥穗,加杏仁(六錢),生石膏(二兩),黃芩(五錢)。服法如前。白虎法、白虎加人參法(俱見前)
加減生脈散方(酸甘化陰)
沙參(三錢)麥冬(二錢)五味子(一錢)丹皮(二錢)細生地(三錢)
水五杯,煮二杯,分溫再服。 - 伏暑、暑溫、濕溫,証本一源,前後互參,不可偏執。
濕溫、寒濕
- 頭痛惡寒,身重疼痛,舌白不渴,脈弦細而濡,面色淡黃,胸悶不飢,午後身熱,狀若陰虛,病難速已,名曰濕溫。汗之則神昏耳聾,甚則目瞑不欲言,下之則洞泄,潤之則病深不解,長夏深秋冬日同法,三仁湯主之。
頭痛惡寒,身重疼痛,有似傷寒,脈弦濡,則非傷寒矣。舌白不渴,面色淡黃,則非傷暑之偏於火者矣。胸悶不飢,濕閉清陽道路也。午後身熱,狀若陰虛者,濕為陰邪,陰邪自旺於陰分,故與陰虛同一午後身熱也。濕為陰邪,自長夏而來,其來有漸,且其性氤氳粘膩,非若寒邪之一汗而解,溫熱之一涼則退,故難速已。世醫不知其為濕溫。見其頭痛惡寒身重疼痛也,以為傷寒而汗之,汗傷心陽,濕隨辛溫發表之藥蒸騰上逆,內蒙心竅則神昏,上蒙清竅則耳聾目瞑不言。見其中滿不飢,以為停滯而大下之,誤下傷陰,而重抑脾陽之升,脾氣轉陷,濕邪乘勢內漬,故洞泄。見其午後身熱,以為陰虛而用柔藥潤之,濕為膠滯陰邪,再加柔潤陰藥,二陰相合,同氣相求,遂有錮如而不可解之勢。惟以三仁湯輕開上焦肺氣,蓋肺主一身之氣,氣化則濕亦化也。濕氣彌漫,本無形質,以重濁滋味之藥治之,愈治愈壞。伏暑濕溫,吾鄉俗名秋呆子,悉以陶氏《六書》法治之,不知從何處學來,醫者呆,反名病呆,不亦誣乎!再按︰濕溫較諸溫,病勢雖緩而實重,上焦最少,病勢不甚顯張,中焦病最多,詳見中焦篇,以濕為陰邪故也,當於中焦求之。
三仁湯方
杏仁(五錢)飛滑石(六錢)白通草(二錢)白蔻仁(二錢)竹葉(二錢)濃朴(二錢)生薏仁(六錢)半夏(五錢)
甘瀾水八碗,煮取三碗,每服一碗,日三服。 - 濕溫邪入心包,神昏肢逆,清宮湯去蓮心、麥冬,加銀花、赤小豆皮,煎送至寶丹,或紫雪丹亦可。
濕溫著於經絡,多身痛身熱之候,醫者誤以為傷寒而汗之,遂成是証。仲景謂濕家忌發汗,發汗則病痙。濕熱相搏,循經入絡,故以清宮湯清包中之熱邪,加銀花、赤豆以清濕中之熱,而又能直入手厥陰也。至寶丹去穢濁複神明,若無至寶,即以紫雪代之。
清宮湯去蓮心麥冬加銀花赤小豆皮方
犀角(一錢)連翹心(三錢)元參心(二錢)竹葉心(二錢)銀花(二錢)赤小豆皮(三錢)至寶丹、紫雪丹方(並見前)
- 濕溫喉阻咽痛,銀翹馬勃散主之。
肺主氣,濕溫者,肺氣不化,郁極而一陰一陽(謂心與膽也)之火俱結也。蓋金病不能平木,木反挾心火來刑肺金。喉即肺系,其閉在氣分者即阻,閉在血分者即痛也,故以輕藥開之。
銀翹馬勃散方(辛涼微苦法)
連翹(一兩)牛蒡子(六錢)銀花(五錢)射干(三錢)馬勃(二錢)
上杵為散,服如銀翹散法。不痛但阻甚者,加滑石六錢,桔梗五錢,葦根五錢。 - 太陰濕溫,氣分痺郁而噦者(俗名為呃),宣痺湯主之。
上焦清陽郁,亦能致噦,治法故以輕宣肺痺為主。
宣痺湯(苦辛通法)
枇杷葉(二錢)鬱金(一錢五分)射干(一錢)白通草(一錢)香豆豉(一錢五分)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 - 太陰濕溫喘促者,千金葦莖東加杏仁、滑石主之。
《金匱》謂喘在上焦,其息促。太陰濕蒸為痰,喘息不寧,故以葦莖湯輕宣肺氣,加杏仁、滑石利竅而逐熱飲。若寒飲喘咳者,治屬飲家,不在此例。
千金葦莖東加滑石杏仁湯(辛淡法)
葦莖(五錢)薏苡仁(五錢)桃仁(二錢)冬瓜仁(二錢)滑石(三錢)杏仁(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服。 - 《金匱》謂太陽中,身熱疼痛而脈微弱,此以夏月傷冷水,水行皮中所致也,一物瓜蒂湯主之。此熱少濕多,陽郁致病之方法也。瓜蒂涌吐其邪,暑濕俱解,而清陽複辟矣。
一物瓜蒂湯方
瓜蒂(二十個)
上搗碎,以逆流水八杯,煮取三杯,先服一杯,不吐再服,吐停後服。虛者加參蘆三錢。 - 寒濕傷陽,形寒脈緩,舌淡,或白滑不渴,經絡拘束,桂枝薑附湯主之。
載寒濕,所以互証濕溫也。按寒濕傷表陽中經絡之証,《金匱》論之甚詳,茲不備錄。獨采葉案一條,以見濕寒、濕溫不可混也。形寒脈緩,舌白不渴,而經絡拘束,全系寒証,故以薑附溫中,白朮燥溫,桂枝通行表陽也。
桂枝薑附湯(苦辛熱法)
桂枝(六錢)乾薑(三錢)白朮(生,三錢)熟附子(三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渣再煮一杯服。
溫瘧
- 骨節疼煩,時嘔,其脈如平,但熱不寒,名曰溫瘧,白虎加桂枝湯主之。
陰氣先傷,陽氣獨發,故但熱不寒,令人消爍肌肉,與伏暑相似,亦溫病之類也。彼此實足以相混,故附於此,可以參觀而並見。治以白虎加桂枝湯者,以白虎保肺清金,峻瀉陽明獨勝之熱,使不消爍肌肉,單以桂枝一味,領邪外出,作向導之官,得熱因熱用之妙。經云︰“奇治之不治,則偶治之,偶治之不治,則求其屬以衰之”,是也,又謂之複方。
白虎加桂枝湯方(辛涼苦甘複辛溫法)
知母(六錢)生石膏(一兩六錢)粳米(一合)桂枝木(三錢)炙甘草(二錢)
水八碗,煮取三碗。先服一碗,得汗為知,不知再服,知後仍服一劑,中病即已。 - 但熱不寒,或微寒多熱,舌乾口渴,此乃陰氣先傷,陽氣獨發,名曰癉瘧,五汁飲主之。
仲景於癉瘧條下,謂以飲食消息之,並未出方,調如是重病而不用藥,特出飲食二字,重胃氣可知。陽明於臟象為陽土,於氣運為燥金,病系陰傷陽獨,法當救陰何疑。重胃氣,法當救胃陰何疑。製陽土燥金之偏勝,配孤陽之獨亢,非甘寒柔潤而何!此喻氏甘寒之論,其超卓無比倫也。葉氏宗之,後世學人,咸當宗之矣。
五汁飲(方見前)〔加減法〕此甘寒救胃陰之方也。欲清表熱。則加竹葉、連翹;欲瀉陽明獨勝之熱,而保肺之化源,則加知母;欲救陰血,則加生地、元參;欲宣肺氣,則加杏仁;欲行三焦開邪出路,則加滑石。
- 舌白渴飲,咳嗽頻仍,寒從背起,伏暑所致,名曰肺瘧,杏仁湯主之。
肺瘧,瘧之至淺者。肺瘧雖云易解,稍緩則深,最忌用治瘧印板俗例之小柴胡湯,蓋肺去少陽半表半裡之界尚遠,不得引邪深入也,故以杏仁湯輕宣肺氣,無使邪聚則愈。
杏仁湯方(苦辛寒法)
杏仁(三錢)黃芩(一錢五分)連翹(一錢五分)滑石(三錢)桑葉(一錢五分)茯苓塊(三錢)白蔻皮(八分)梨皮(二錢)
水三杯,煮取二杯,日再服。 - 熱多昏狂,譫語煩渴,舌赤中黃,脈弱而數,名曰心瘧,加減銀翹散主之;兼穢,舌濁口氣重者,安宮牛黃丸主之。
心瘧者,心不受邪,受邪則死,瘧邪始受在肺,逆傳心包絡。其受之淺者,以加減銀翹散清肺與膈中之熱,領邪出衛;其受之重其,邪閉心包之竅,則有閉脫之危,故以牛黃丸,清宮城而安君主也。
加減銀翹散方(辛涼兼芳香法)
連翹(十分)銀花(八分)元參(五分)麥冬(五分,不去心)犀角(五分)竹葉(三分)
共為粗末,每服五錢,煎成去渣,點荷葉汁二、三茶匙。日三服。安宮牛黃丸方(見前)
秋燥
- 秋感燥氣,右脈數大,傷手太陰氣分者,桑杏湯主之。
前人有云︰六氣之中,惟燥不為病,似不盡然。蓋以《內經》少秋感於燥一條,故有此議耳。如陽明司天之年,豈無燥金之病乎?大抵春秋二令,氣候較夏冬之偏寒偏熱為平和,其由於冬夏之伏氣為病者多,其由於本氣自病者少,其由於伏氣而病者重,本氣自病者輕耳。其由於本氣自病之燥証,初起必在肺衛,故以桑杏湯清氣分之燥也。
桑杏湯方(辛涼法)
桑葉(一錢)杏仁(一錢五分)沙參(二錢)象貝(一錢)香豉(一錢)梔皮(一錢)梨皮(一錢)
水二杯,煮取一杯,頓服之,重者再作服(輕藥不得重用,重用必過病所。再一次煮成三杯,其二、三次之氣味必變,藥之氣味俱輕故也)。 - 感燥而咳者,桑菊飲主之。亦救肺衛之輕劑也。
桑菊飲方(見前)
- 燥傷肺胃陰分,或熱或咳者,沙參麥冬湯主之。
此條較上二條,則病深一層矣,故以甘寒救其津液。
沙參麥冬湯(甘寒法)
沙參(三錢)玉竹(二錢)生甘草(一錢)冬桑葉(一錢五分)麥冬(三錢)生扁豆(一錢五分)花粉(一錢五分)水五杯,煮取二杯,日再服。久熱久咳者,加地骨皮三錢。 - 燥氣化火,清竅不利者,翹荷湯主之。
清竅不利,如耳鳴目赤,齦脹咽痛之類。翹荷湯者,亦清上焦氣分之燥熱也。
翹荷湯(辛涼法)
薄荷(一錢五分)連翹(一錢五分)生甘草(一錢)黑梔皮(一錢五分)桔梗(二錢)綠豆皮(二錢)
水二杯,煮取一杯,頓服之。日服二劑,甚者日三。〔加減法〕耳鳴者,加羚羊角、苦丁茶;
目赤者。加鮮菊葉、苦丁茶、夏枯草;
咽痛者,加牛蒡子、黃芩。 - 諸氣鬱,諸痿喘嘔之因於燥者,喻氏清燥救肺湯主之。
喻氏云︰諸氣鬱之屬於肺者,屬於肺之燥也,而古今治氣鬱之方,用辛香行氣,絕無一方治肺之燥者。諸痿喘嘔之屬於上者,亦屬於肺之燥也,而古今治法以痿嘔屬陽明,以喘屬肺,是則嘔與痿屬之中下,而惟喘屬之上矣,所以千百方中亦無一方及於肺之燥也。即喘之屬於肺者,非表即下,非行氣即瀉氣,間有一、二用潤劑者,又不得其肯綮。總之,《內經》六氣,脫誤秋傷於燥一氣,指長夏之濕為秋之燥。後人不敢更端其說,置此一氣於不理,即或明知理燥,而用藥夾雜,如弋獲飛蟲,茫無定法示人也。今擬此方,命名清燥救肺湯,大約以胃氣為主,胃土為肺金之母也。其天門冬雖能保肺,然味苦而氣滯,恐反傷胃阻痰,故不用也;其知母能滋腎水清肺金,亦以苦而不用;至於病寒降火正治之藥,尤在所忌,蓋肺金自至於燥,所存陰氣不過一線耳,倘更以苦寒下其氣,傷其胃,其人尚有生理乎?誠仿此增損以救肺燥變生諸証。
如沃焦救焚,不厭其頻,庶克有濟耳。
清燥救肺湯方(辛涼甘潤法)石膏(二錢五分)甘草(一錢)霜桑葉(三錢)人參(七分)杏仁(泥,七分)胡麻仁(炒研,一錢)阿膠(八分)麥冬(不去心,二錢)枇杷葉(去淨毛,炙,六分)水一碗,煮六分,頻頻二、三次溫服。痰多加貝母、栝蔞;血枯加生地黃;熱甚加犀角、羚羊角,或加牛黃。
補秋燥勝氣論
- 秋燥之氣,輕則為燥,重則為寒,化氣為濕,複氣為火。
揭燥氣之大綱,兼敘其子母之氣、勝複之氣,而燥氣自明。重則為寒者,寒水為燥金之子也;化氣為濕者,土生金,濕土其母氣也。《至真要大論》曰︰陽明厥陰,不從標本,從乎中也。又曰︰從本者,化生於本;從標本者,有標本之化;從中者,以中氣為化也。按陽明之上,燥氣治之,中見太陰。故本論初未著燥金本氣方論,而於瘧疝等証,附見於寒濕條下。葉氏醫案謂伏暑內發,新涼外加,多見於伏暑類中;仲景《金匱》,多見於腹痛瘧疝門中。
- 燥傷本臟,頭微痛,惡寒,咳嗽稀痰,鼻塞,嗌塞,脈弦,無汗,杏蘇散主之。
本臟者,肺胃也。經有嗌塞而咳之明文,故上焦之病自此始。燥傷皮毛,故頭微痛惡寒也,微痛者,不似傷寒之痛甚也。陽明之脈,上行頭角,故頭亦痛也。咳嗽稀痰者,肺惡寒,古人謂燥為小寒也;肺為燥氣所搏,不能通調水道,故寒飲停而咳也。鼻塞者,鼻為肺竅。嗌寒者,嗌為肺系也。脈弦者,寒兼飲也。無汗者,涼搏皮毛也。按杏蘇散,減小青龍一等。此條當與下焦篇所補之痰飲數條參看。再杏蘇散乃時人統治四時傷風咳嗽通用之方,本論前於風溫門中已駁之矣;若傷燥涼之咳,治以苦溫,佐以甘辛,正為合拍。若受重寒夾飲之咳,則有青龍;若傷春風,與燥已化火無痰之証,則仍從桑菊飲、桑杏湯例。
杏蘇散方
蘇葉 半夏 茯苓 前胡 苦桔梗 枳殼 甘草 生薑 大棗(去核)桔皮杏仁〔加減法〕
無汗,脈弦甚或緊,加羌活,微透汗。
汗後咳不止,去蘇葉、羌活,加蘇梗。
兼泄瀉腹滿者,加蒼朮、濃朴。
頭痛兼眉棱骨痛者,加白芷。
熱甚加黃芩,泄瀉腹滿者不用。〔方論〕此苦溫甘辛法也。外感燥涼,故以蘇葉、前胡辛溫之輕者達表;無汗脈緊,故加羌活辛溫之重者,微發其汗。甘、桔從上開,枳、杏、前、芩從下降,則嗌塞鼻塞宣通而咳可止。桔、半、茯苓,逐飲而補肺胃之陽。以白芷易原方之白朮者,白朮中焦脾藥也,白芷肺胃本經之藥也,且能溫肌肉而達皮毛。薑、棗為調和營衛之用。若表涼退而裡邪未除,咳不止者,則去走表之蘇葉,加降裡之蘇梗。泄瀉腹滿,金氣太實之裡証也,故去黃芩之苦寒,加朮、朴之苦辛溫也。
- 傷燥,如傷寒太陽証,有汗,不咳,不嘔,不痛者,桂枝湯小和之。
如傷寒太陽証者,指頭痛、身痛、惡風寒而言也。有汗不得再發其汗,亦如傷寒例,但燥較寒為輕,故少與桂枝小和之也。
桂枝湯方(見前)
- 燥金司令,頭痛,身寒熱,胸脅痛,甚則疝瘕痛者,桂枝柴胡各半東加吳萸楝子茴香木香湯主之。
此金勝克木也。本病與金病並見,表裡齊病,故以柴胡達少陽之氣,即所達肝木之氣,合桂枝而外出太陽,加芳香定痛,苦溫通降也。濕燥寒同為陰邪,故仍從足經例。
桂枝 柴胡各半東加吳萸 楝子 茴香 木香湯方(治以苦溫,佐以甘辛法)桂枝吳茱萸黃芩柴胡人參廣木香生薑白芍大棗(去核)川楝子小茴香半夏炙甘草
- 燥淫傳入中焦,脈短而澀,無表証,無下証,胸痛,腹脅脹痛,或嘔,或泄,苦溫甘辛以和之。
燥雖傳入中焦,既無表裡証,不得誤汗、誤下,但以苦溫甘辛和之足矣。脈短而澀者,長為木,短為金,滑為潤,澀為燥也。胸痛者,肝脈絡胸也。腹痛者,金氣克木,木病克土也。脅痛者,肝木之本位也。嘔者,亦金克木病也。泄者,陽明之上,燥氣治之,中見太陰也。或者,不定之辭;有痛而兼嘔與泄者,有不嘔而但泄者,有不泄而但嘔者,有不兼嘔與泄而但痛者。病情有定,病勢無定,故但出法而不立方,學人隨証化裁可也。藥用苦溫甘辛者,經謂燥淫所勝,治以苦溫,佐以甘辛,以苦下之。蓋苦溫從火化以克金,甘辛從陽化以勝陰也。以苦下之者,金性堅剛,介然成塊,病深堅結。
非下不可。下文即言下之証。
- 陽明燥証,裡實而堅,未從熱化,下之以苦溫;已從熱化,下之以苦寒。
燥証陽明裡實而堅滿,經統言以苦下之,以苦泄之。今人用下法,多以苦寒。不知此証當別已化未化,用溫下寒下兩法,隨証施治,方為的確。未從熱化之脈,必仍短澀,澀即兼緊也,面必青黃。
苦溫下法,如《金匱》大黃附子細辛湯,新方天台烏藥散(見下焦篇寒濕門)加巴豆霜之類。已從熱化之脈,必數而堅,面必赤,舌必黃,再以他証參之。苦寒下法,如三承氣之類,而小承氣無芒硝,輕用大黃或酒炒,重用枳、朴,則微兼溫矣。
〔附治驗〕丙辰年,瑭治一山陰幕友車姓,年五十五歲,須發已白大半。臍左堅大如盤,隱隱微痛,不大便數十日。先延外科治之,外科以大承氣下之三,四次,終不通。延余診視,按之堅冷如石,面色青黃,脈短澀而遲。先尚能食,屢下之後,糜粥不進,不大便已四十九日。余曰︰此症也,金氣之所結也。以肝本抑鬱,又感秋金燥氣,小邪中裡,久而結成,愈久愈堅,非下不可,然寒下非其治也。以天台烏藥散二錢,加巴豆霜一分,薑湯和服。設三伏以待之,如不通,第二次加巴豆霜分半;再不通,第三次加巴豆霜二分。服至三次後,始下黑亮球四十九枚,堅莫能破。繼以苦溫甘辛之法調理,漸次能食。又十五日不大便,余如前法下,至第二次而通,下黑亮球十五枚,雖亦堅結,然破之能碎,但燥極耳。外以香油熬川椒,熨其堅處;內服苦溫芳香透絡,月餘化盡。於此証,方知燥金氣傷人如此,而溫下寒下之法,斷不容紊也。
乙丑年,治通廷尉,久疝不愈。時年六十八歲。先是通廷尉外任時,每發疝,醫者必用人參,故留邪在絡,久不得愈。至乙丑季夏,受涼複發,堅結肛門,坐臥不得,脹痛不可忍,汗如雨下,七日不大便。余曰︰疝本寒邪,凡結堅牢固,皆屬金象,況現下勢甚危急,非溫下不可。亦用天台烏藥散一錢,巴豆霜分許。下至三次始通,通後痛漸定。調以倭硫黃丸,兼用《金匱》蜘蛛散,漸次化淨。以上治驗二條,俱系下焦証,以出陽明堅結下法,連類而及。
- 燥氣延入下焦,搏於血分,而成者,無論男婦,化回生丹主之。
大邪中表之燥証,感而激發者,誠如目南先生所雲,與傷寒同法,學人衡其輕重可耳。前所補數條,除減傷寒法等差二條,胸脅腹痛一條,與傷寒微有不同,余俱兼疝瘕者,以經有燥淫所勝,男子疝,女子少腹痛之明文。疝瘕已多見寒濕門中,瘧証、泄瀉、嘔吐已多見於寒濕、濕溫門中,此特補小邪中裡,深入下焦血分,堅結不散之痼疾。若不知絡病宜緩通治法,或妄用急攻,必犯瘕散為蠱之戒。
此蠱乃血蠱也,在婦人更多,為極重難治之証,學人不可不預防之也。化回生丹法,系燥淫於內,治以苦溫,佐以甘辛,以苦下之也。方從《金匱》鱉甲煎丸與回生丹脫化而出。此方以參、桂、椒、薑通補陽氣,白芍、熟地,守補陰液,益母膏通補陰氣,而消水氣,鱉甲膠通補肝氣,而消瘕,余俱芳香入絡而化濁。且以食血之蟲,飛者走絡中氣分,走者走絡中血分,可謂無微不入,無堅不破。又以醋熬大黃三次,約入病所,不傷他臟,久病堅結不散者,非此不可。或者病其藥味太多,不知用藥之道,少用獨用,則力大而急;多用眾用,則功分而緩。古人緩化之方皆然,所謂有製之師不畏多,無製之師少亦亂也。此方合醋與蜜共三十六味,得四九之數,金氣生成之數也。
化回生丹方人參(六兩)安南桂(二兩)兩頭尖(二兩)麝香(二兩)片子薑黃(二兩)公丁香(三兩)川椒炭(二兩)虻蟲(二兩)京三棱(二兩)蒲黃炭(一兩)藏紅花(二兩)蘇木(三兩)桃仁(三兩)蘇子霜(二兩)五靈脂(二兩)降真香(二兩)干漆(二兩)當歸尾(四兩)沒藥(二兩)白芍(四兩)杏仁(三兩)香附米(二兩)吳茱萸(二兩)元胡索(二兩)水蛭(二兩)阿魏(二兩)小茴香炭(三兩)川芎(二兩)乳香(二兩)良薑(二兩)艾炭(二兩)益母膏(八兩)熟地黃(四兩)鱉甲膠(一斤)大黃(八兩,共為細末,以高米醋一斤半,熬濃,曬乾為末,再加醋熬,如是三次,曬乾,末之)
共為細末,以鱉甲、益母、大黃三膠和勻,再加煉蜜為丸,重一錢五分,蠟皮封護。同時溫開水和,空心服;瘀甚之証,黃酒下。- 治結不散不痛。
- 治發痛甚。
- 治血痺。
- 治婦女乾血癆証之屬實者。
- 治瘧母左脅痛而寒熱者。
- 治婦女經前作痛,古謂之痛經者。
- 治婦女將欲行經而寒熱者。
- 治婦女將欲行經,誤食生冷腹痛者。
- 治婦女經閉。
- 治婦女經來紫黑,甚至成塊者。
- 治腰痛之因於跌撲死血者。
- 治產後瘀血,少腹痛,拒按者。
- 治跌撲昏暈欲死者。
- 治金瘡棒瘡之有瘀滯者。
- 燥氣久伏下焦,不與血搏,老年八脈空虛,不可與化回生丹,複亨丹主之。
金性沉著,久而不散,自非溫通絡脈不可。既不與血搏成堅硬之塊,發時痛脹有形,痛止無形,自不得傷無過之營血,而用化矣。複亨大義,謂剝極而複,複則能亨也。其方以溫養溫燥兼用,蓋溫燥之方,可暫不可久,況久病雖曰陽虛,陰亦不能獨足,至老年八脈空虛,更當預護其陰。故以石硫黃補下焦真陽,而不傷陰之品為君,佐以鹿茸、枸杞、人參、茯苓、蓯蓉補正,而但以歸、茴、椒、桂、丁香、萆,通衝任與肝腎之邪也。按解產難中,已有通補奇經丸方,此方可以不錄。但彼方專以通補八脈為主,此則溫養溫燥合法,且與上條為對待之方,故並載之。按《難經》︰任之為病,男子為七疝,女子為瘕聚。七疝者,朱丹溪謂︰寒疝、水疝、筋疝、血疝、氣疝、狐疝、疝,為七疝。《袖珍》謂︰一厥、二盤、三寒、四、五附、六脈、七氣為七疝。瘕者血病,即婦人之疝也。後世謂︰蛇瘕、脂瘕、青瘕、黃瘕、燥瘕、狐瘕、血瘕、鱉瘕,為八瘕。蓋任為天癸生氣,故多有形之積。大抵有形之實証宜前方,無形之虛証宜此方也。
按燥金遺病,如瘧疝之類,多見下焦篇寒濕濕溫門中。再載在方書,應收入燥門者尚多,以限於篇幅,不及備錄,已示門徑,學人隅反可也。
複亨丹方(苦溫甘辛法)倭硫黃(十分,按倭硫黃者,石硫黃也,水土硫黃斷不可用)鹿茸(酒炙,八分)枸杞子(六分)人參(四分)雲茯苓(八分)淡蓯蓉(八分)安南桂(四分)全當歸(酒浸,六分)小茴香(六分,酒浸,與當歸同炒黑)川椒炭(三分)萆(六分)炙龜板(四分)
益母膏和為丸,小梧桐子大。每服二錢,日再服;冬日漸加至三錢,開水下。按前人燥不為病之說,非將寒燥混入一門,即混入濕門矣。蓋以燥為寒之始,與寒相似,故混入寒門。又以陽明之上,燥氣治之,中見太陰而陽明從中,以中氣為化,故又易混入濕門也。但學醫之士,必須眉目清楚,複《內經》之舊,而後中有定見,方不越乎規矩也。
霹靂散方主治中燥吐瀉腹痛,甚則四肢厥逆,轉筋,腿痛、肢麻,起臥不安,煩躁不寧,甚則六脈全無,陰毒發斑,疝瘕等証,並一切凝寒痼冷積聚。寒輕者,不可多服;寒重者,不可少服,以愈為度。非實在純受濕燥寒三氣陰邪者,不可服。
桂枝(六兩)公丁香(四兩)草果(二兩)川椒(炒,五兩)小茴香(炒,四兩)薤白(四兩)良薑(三兩)吳茱萸(四兩)五靈脂(二兩)降香(五兩)烏藥(三兩)乾薑(三兩)石菖蒲(二兩)防己(三兩)檳榔(二兩)蓽澄茄(五兩)附子(三兩)細辛(二兩)青木香(四兩)薏仁(五兩)雄黃(五錢)
上藥共為細末,開水和服。大人每服三錢,病重者五錢;小人減半。再病重者,連服數次,以痛止厥回,或瀉止筋不轉為度。〔方論〕按《內經》有五疫之稱,五行偏勝之極。皆可致疫。雖癘氣之至,多見火証,而燥金寒濕之疫,亦複時有。蓋風火暑三者為陽邪,與穢濁異氣相參,則為溫癘,濕燥寒三者為陰邪,與穢濁異氣相參,則為寒癘。現下見証,多有肢麻轉筋,手足厥逆,吐瀉腹痛,脅肋疼痛,甚至反惡熱而大渴思涼者。經謂霧傷於上,濕傷於下。此証乃燥金寒濕之氣(經謂陽明之上,中見太陰;又謂陽明從中治也),直犯筋經,由大絡別絡,內傷三陰臟真,所以轉筋入腹即死也。既吐且瀉者,陰陽逆亂也。諸痛者,燥金濕土之氣所搏也。其渴思涼飲者,少陰篇謂自利而渴者,屬少陰虛,故飲水求救也。其頭面赤者,陰邪上逼,陽不能降,所謂戴陽也。其周身惡熱喜涼者,陰邪盤踞於內,陽氣無附欲散也。陰病反見陽証,所謂水極似火,其受陰邪尤重也。諸陽証畢現,然必當臍痛甚拒按者,方為陽中見純陰,乃為真陰之証,此處斷不可誤。故立方會萃溫三陰經剛燥苦熱之品,急溫臟真,保住陽氣。又重用芳香,急驅穢濁。一面由臟真而別絡大絡,外出筋經經絡以達皮毛;一面由臟絡腑絡以通六腑,外達九竅。俾穢濁陰邪,一齊立解。大抵皆扶陽抑陰,所謂離照當空群陰退避也。再此証自唐宋以後,醫者皆不識系燥氣所干,凡見前証,俗名曰痧。近時竟有著痧証書者,捉風捕影,雜亂無章,害人不淺。即以痧論,未有不干天地之氣,而漫然成痧者。究竟所感何氣,不能確切指出,故立方毫無準的。其誤皆在前人謂燥不為病,又有燥氣化火之說。瑭亦為其所誤,故初刻書時,再三疑慮,辨難見於雜說篇中,而正文只有化氣之火証,無勝氣之寒証。其燥不為病之誤,誤在《陰陽應象大論》篇中,脫秋傷於燥一條;長夏傷於濕,又錯秋傷於濕,以為竟無燥証矣。不知《天元紀》,《氣交變》,《五運行》,《五常政》,《六微旨》諸篇,平列六氣,燥氣之為病,與諸氣同,何嘗燥不為病哉!經云︰風為百病之長。按風屬木,主仁。《大易》曰︰元者善之長也,得生生之機,開生化之源,尚且為病多端,況金為殺厲之氣。歐陽氏曰;商者傷也,主義主收,主刑主殺。其傷人也,最速而暴,竟有不終日而死者。瑭目擊神傷,故再三致意云。
按前所序之秋燥方論,乃燥之複氣也,標氣也。蓋燥屬金而克木,木之子,少陽相火也,火氣來複,故現燥熱乾燥之証。又《靈樞》謂︰丙丁為手之兩陽合明,辰巳為足之兩陽合明,陽明本燥,標陽也。前人謂燥氣化火,經謂燥金之下,火氣承之,皆謂是也。案古方書,無秋燥之病。近代以來,惟喻氏始補燥氣論,其方用甘潤微寒;葉氏亦有燥氣化火之論,其方用辛涼甘潤;乃《素問》所謂燥化於天,熱反勝之,治以辛涼,佐以苦甘法也。
瑭襲前人之舊,故但敘燥証複氣如前。書已告成,竊思與《素問》燥淫所勝不合,故雜說篇中,特著燥論一條,詳言正化、對化、勝氣、複氣以補之。其於燥病勝氣之現於三焦者,究未出方論,乃不全之書,心終不安。嗣得沈目南先生《醫征》溫熱病論,內有秋燥一篇,議論通達正大,茲采而錄之於後,間有偏勝不園之處,又詳辨之,並特補燥証勝氣治法如下。再按勝複之理,與正化對化,從本從標之道,近代以來,多不深求,注釋之家,亦不甚考。如仲景《傷寒論》中之麻桂、薑附,治寒之勝氣也,治寒之正化也,治寒之本病也。白虎、承氣,治寒之複氣也,治寒之對化也,治寒之標病也。餘氣俱可從此類推。(太陽本寒標熱,對化為火,蓋水勝必克火。故經載太陽司天,心病為多。末總結之曰︰病本於心,心火受病必克金。白虎所以救金也。金受病,則堅剛牢固,滯塞不通,複氣為土,土性壅塞,反來克本身之真水。承氣,所以泄金與土而救水也。再經謂︰寒淫所勝,以鹹瀉之。從來注釋家,不過隨文釋義,其所以用方之故,究未達出。本論不能遍注傷寒,偶舉一端,以例其餘。明者得此門經,熟玩《內經》,自可迎刃而解;能解傷寒,其於本論,自無難解者矣。由是推之,六氣皆然耳)。
沈目南《燥病論》曰︰《天元紀大論》云︰天以六為節,地以五為製。蓋六乃風寒暑濕燥火為節,五即木火土金水為製。然天氣主外,而一氣司六十日有奇;地運主內,而一運主七十二日有奇。故五運六氣合行而終一歲,乃天然不易之道也。《內經》失去長夏傷於濕、秋傷於燥,所以燥証湮沒,至今不明。先哲雖有言之,皆是內傷津血乾枯之証,非謂外感清涼時氣之燥。然燥氣起於秋分以後,小雪以前,陽明燥金涼氣司令。經云︰陽明之勝,清發於中,左脅痛,溏泄,內為嗌塞,外發疝。大涼肅殺,華英改容,毛蟲乃殃。胸中不便,嗌塞而咳。據此經文,燥令必有涼氣感人,肝木受邪而為燥也。惟近代喻嘉言昂然表出,可為後世蒼生之幸;奈以諸氣鬱,諸痿喘嘔,咳不止而出白血死,謂之燥病,此乃傷於內者而言,誠與外感燥証不相及也。更自製清燥救肺湯,皆以滋陰清涼之品,施於火熱刑金,肺氣受熱者宜之。若治燥病,則以涼投涼,必反增病劇。殊不知燥病屬涼,謂之次寒,病與感寒同類。經以寒淫所勝,治以甘熱,此但燥淫所勝,平以苦溫,乃外用苦溫辛溫解表,與冬月寒冷而用麻桂薑附,其法不同,其和中攻裡則一,故不立方。蓋《內經》六氣,但分陰陽主治,以風熱火三氣屬陽同治,但藥有辛涼苦寒鹹寒之異;濕燥寒三氣屬陰同治,但藥有苦熱苦溫甘熱之不同。仲景所以立傷寒溫病二論為大綱也。蓋《性理大全》謂燥屬次寒,奈後賢悉謂屬熱,大相徑庭。如盛夏暑熱熏蒸,則人身汗出,肌肉潮潤而不燥也;冬月寒凝肅殺,而人身干槁燥冽。故深秋燥令氣行,人體肺金應之,肌膚亦燥,乃火令無權,故燥屬涼,前人謂熱非矣。
按先生此論,可謂獨具只眼,不為流俗所沒者。其責喻氏補燥論用甘寒滋陰之品,殊失燥淫所勝,平以苦溫之法,亦甚有理。但謂諸氣鬱,諸痿喘嘔,咳不止出白血,盡屬內傷,則於理欠園。蓋因內傷而致此証者固多,由外感餘邪在絡,轉化轉熱而致此証者,亦複不少。瑭前於風溫咳嗽條下,駁杏蘇散,補桑菊飲,方論內極言咳久留邪致損之故,與此証同一理也。謂清燥救肺湯治燥之複氣,斷非治燥之勝氣,喻氏自無從致辨;若謂竟與燥不相及,未免各就一邊談理。蓋喻氏之清燥救肺湯,即《傷寒論》中後半截之複脈湯也。傷寒必兼母氣之燥,故初用辛溫甘熱,繼用辛涼苦寒,終用甘潤,因其氣化之所至而然也。至謂仲景立傷寒溫病二大綱,如《素問》所雲,寒暑六入,暑統風火,寒統燥濕,一切外感,皆包於內,其說尤不盡然,蓋尊信仲景太過而失之矣。若然,則仲景之書,當名六氣論,或外感論矣,何以獨名傷寒論哉!蓋仲景當日著書,原為傷寒而設,並未遍著外感,其論溫、論暑、論濕,偶一及之也。即先生亦補《醫征》溫熱病論,若系全書,何容又補哉!瑭非好辨,恐後學眉目不清,尊信前輩太過,反將一切外感,總混入《傷寒論》中,此近代以來之大弊,禍未消滅,尚敢如此立論哉!
風溫、溫熱、溫疫、溫毒、冬溫
- 面目俱赤,語聲重濁,呼吸俱粗,大便閉,小便澀,舌苔老黃,甚則黑有芒刺,但惡熱,不惡寒,日晡益甚者,傳至中焦,陽明溫病也。脈浮洪躁甚者,白虎湯主之;脈沉數有力,甚則脈體反小而實者,大承氣湯主之。暑溫、濕溫、溫瘧,不在此例。
陽明之脈榮於面,《傷寒論》謂陽明病面緣緣正赤,火盛必克金,故目白睛亦赤也。語聲重濁,金受火刑而音不清也。呼吸俱粗,謂鼻息來去俱粗,其粗也平等,方是實証;若來粗去不粗,去粗來不粗,或竟不粗,則非陽明實証,當細辨之,粗則喘之漸也。大便閉,陽明實也。小便澀,火腑不通,而陰氣不化也。口燥渴,火爍津也。舌苔老黃,肺受胃濁,氣不化津也。(按《靈樞》論諸臟溫病,獨肺溫病有舌苔之明文,余則無有,可見舌苔乃胃中濁氣,熏蒸肺臟,肺氣不化而然),甚則黑者,黑,水色也。火極而似水也。又水勝火,大凡五行之極盛,必兼勝己之形,芒刺,苔久不化,熱極而起堅硬之刺也;倘刺軟者,非實証也。不惡寒,但惡熱者,傳至中焦,已無肺証,陽明者,兩陽合明也。溫邪之熱,與陽明之熱相搏,故但惡熱也。或用白虎,或用承氣者,証同而脈異也。浮洪躁甚,邪氣近表,脈浮者不可下,凡逐邪者,隨其所在,就近而逐之,脈浮則出表為順,故以白虎之金飆以退煩熱,若沉小有力,病純在裡,則非下奪不可矣。故主以大承氣,按吳又可《溫疫論》中云︰舌苔邊白但見中微黃者,即加大黃,甚不可從,雖云傷寒重在誤下,溫病重在誤汗,即誤下不似傷寒之逆之甚,究竟承氣非可輕嘗之品,故云舌苔老黃,甚則黑有芒刺,脈體沉實,的系燥結痞滿,方可用之。
或問︰子言溫病以手經主治,力辟用足經藥之非,今亦云陽明証者何?陽明特非足經乎?曰︰陽明如市,胃為十二經之海,土者萬物之所歸也。諸病未有不過此者,前人雲傷寒傳足不傳手,誤也。一人不能分為兩截,總之傷寒由毛竅而溪,溪、肉之分理之小者;由溪而谷,谷、肉之分理之大者;由谷而孫絡,孫絡、絡之至細者;由孫絡而大絡,由大絡而經,此經即太陽經也。始太陽,終厥陰,傷寒以足經為主,未始不關手經也。溫病由口鼻而入,鼻氣通於肺,口氣通於胃,肺病逆傳則為心包,上焦病不治,則傳中焦,胃與脾也。中焦病不治,即傳下焦,肝與腎也。終上焦,始下焦,溫病以手經為主,未始不關足經也。但初受之時,斷不可以辛溫發其陽耳。蓋傷寒傷人身之陽,故喜辛溫甘溫苦熱,以救其陽;溫病傷人身之陰,故喜辛涼甘寒甘鹹,以救其陰,彼此對勘,自可了然於心目中矣。
白虎湯(方見上焦篇)
大承氣湯方大黃(六錢) 芒硝(三錢) 濃朴(三錢) 枳實(三錢)
水八杯,先煮枳、朴,後納大黃、芒硝,煮取三杯,先服一杯,約二時許,得利止後服,不知,再服一杯,再不知,再服。〔方論〕此苦辛通降咸以入陰法,承氣者,承胃氣也。蓋胃之為腑,體陽而用陰,若在無病時,本系自然下降,今為邪氣蟠踞於中,阻其下降之氣,胃雖自欲下降而不能,非藥力助之不可,故承氣湯通胃結,救胃陰,仍系承胃腑本來下降之氣,非有一毫私智鑿於其間也。故湯名承氣,學人若真能透徹此義,則施用承氣,自無弊竇,大黃蕩滌熱結,芒硝入陰軟堅,枳實開幽門之不通,濃朴瀉中宮之實滿(濃朴分量不似《傷寒論》中重用者,治溫與治寒不同,畏其燥也),曰大承氣者,合四藥而觀之,可謂無堅不破,無微不入,故曰大也。非真正實熱蔽痼,氣血俱結者,不可用也。若去入陰之芒硝,則雲小矣;去枳、朴之攻氣結,加甘草以和中,則雲調胃矣。
- 陽明溫病,脈浮而促者,減味竹葉石膏湯主之。
脈促,謂數而時止,如趨者遇急,忽一蹶然,其勢甚急,故以辛涼透表重劑,逐邪外出則愈。
減味竹葉石膏湯方(辛涼合甘寒法)竹葉(五錢) 石膏(八錢) 麥冬(六錢) 甘草(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一時服一杯,約三時令盡。 - 陽明溫病,諸証悉有而微,脈不浮者,小承氣湯微和之。
以陽明溫病發端者,指首條所列陽明証而言也。後凡言陽明溫病者仿此,諸証悉有,以非下不可,微則未至十分亢害,但以小承氣通和胃氣則愈,無庸芒硝之軟堅也。
- 陽明溫病,汗多譫語,舌苔老黃而乾者,宜小承氣湯。
汗多,津液散而大便結,苔見乾黃,譫語因結糞而然,故宜承氣。
- 陽明溫病,無汗,小便不利,譫語者,先與牛黃丸;不大便,再與調胃承氣湯。
無汗而小便不利,則大便未定成硬,譫語之不因燥屎可知,不因燥屎而譫語者,猶系心包絡証也。故先與牛黃丸,以開內竅,服牛黃丸,內竅開,大便當下。蓋牛黃丸亦有下大便之功能,其仍然不下者,無汗則外不通;大小便俱閉則內不通,邪之深結於陰可知,故取芒硝之鹹寒,大黃、甘草之甘苦寒,不取枳、朴之辛燥也。傷寒之譫語,舍燥屎無他証,一則寒邪不兼穢濁,二則由太陽而陽明;溫病譫語,有因燥屎,有因邪陷心包,一則溫多兼穢,二則自上焦心肺而來,學人常須察識,不可歧路亡羊也。
- 陽明溫病,面目俱赤,肢厥,甚則通體皆厥,不瘈瘲,但神昏,不大便,七、八日以外,小便赤,脈沉伏,或並脈亦厥,胸腹滿堅,甚則拒按,喜涼飲者,大承氣湯主之。
此一條須細辨其的是火極似水、熱極而厥之証,方可用之,全在目赤、小便赤、腹滿堅、喜涼飲定之。
大承氣湯(方法並見前)
- 陽明溫病,純利稀水無糞者,謂之熱結旁流,調胃承氣湯主之。
熱結旁流,非氣之不通,不用枳、朴,獨取芒硝入陰以解熱結,反以甘草緩芒硝急趨之性,使之留中解結,不然,結不下而水獨行,徒使藥性傷人也。
吳又可用大承氣湯者非是。
- 陽明溫病,實熱壅塞為噦者下之,連聲噦者,中焦;聲斷續,時微時甚者,屬下焦。
《金匱》謂噦而腹滿,視其前後,知何部不利,利之即愈,陽明實熱之噦,下之裡氣得通則止,但其兼証之輕重,難以預料,故但雲下之而不定方,以俟臨証者自為采取耳,再按︰中焦實証之噦,噦必連聲緊促者,胃氣大實,逼迫肺氣不得下降,兩相攻擊而然,若或斷或續,乃下焦沖虛之噦,其噦之來路也遠,故其聲斷續也。治屬下焦。
- 陽明溫病,下利譫語,陽明脈實,或滑疾者,小承氣湯主之;脈不實者,牛黃丸主之。紫雪丹亦主之。
下利譫語,柯氏謂腸虛胃實,故取大黃之濡胃,無庸芒硝之潤腸,本論有脈實、脈滑疾、脈不實之辨,恐心包絡之譫語而誤以承氣下之也。仍主芳香開竅法。
小承氣湯(苦辛通法重劑)大黃(五錢) 濃朴(二錢) 枳實(一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先服一杯,得宿糞,止後服,不知再服。調胃承氣湯(熱淫於內,治以鹹寒,佐以甘苦法)大黃(三錢) 芒硝(五錢) 生甘草(二錢)
牛黃丸(方論並見上焦篇)
紫雪丹(方論並見上焦篇)
- 溫病三焦俱急,大熱大渴,舌燥,脈不浮而燥甚,舌色金黃,痰涎壅甚,不可單行承氣者,承氣合小陷胸湯主之。三焦俱急,謂上焦未清,已入中焦陽明,大熱大渴,脈躁苔焦,陽土燥烈,煎熬腎水,不下則陰液立見消亡,下則引上焦餘邪陷入,恐成結胸之証,故以小陷胸合承氣湯,滌三焦之邪上午 09:08 2006/8/29,一齊俱出,此因病急,故方亦急也。然非審定是証,不可用是方也。
承氣合小陷胸湯方(苦辛寒法)生大黃(五錢) 濃朴(二錢) 枳實(二錢) 半夏(三錢) 栝蔞(三錢) 黃連(二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先服一杯,不下,再服一杯,得快利,止後服,不便再服。 - 陽明溫病,無上焦証,數日不大便,當下之,若其人陰素虛,不可行承氣者,增液湯主之。
服增液湯已,周十二時觀之,若大便不下者,合調胃承氣湯微和之。
此方所以代吳又可承氣養榮湯法也。妙在寓瀉於補,以補藥之體,作瀉藥之用,既可攻實,又可防虛,余治體虛之溫病,與前醫誤傷津液、不大便、半虛半實之証,專以此法救之,無不應手而效。
增液湯方(鹹寒苦甘法)元參(一兩) 麥冬(連心,八錢) 細生地(八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口乾則與飲,令盡,不便,再作服。〔方論〕溫病之不大便,不出熱結液乾二者之外,其偏於陽邪熾甚,熱結之實証,則從承氣法矣;其偏於陰虧液涸之半虛半實証,則不可混施承氣,故以此法代之,獨取元參為君者,元參味苦鹹微寒,壯水製火,通二便,啟腎水上潮於天,其能治液乾,固不待言,本經稱其主治腹中寒熱積聚,其並能解熱結可知,麥冬主治心腹結氣,傷中傷飽,胃絡脈絕,羸瘦短氣,亦系能補能潤能通之品,故以為之佐,生地亦主寒熱積聚,逐血痺,用細者,取其補而不膩,兼能走絡也。三者合用,作增水行舟之計,故湯名增液,但非重用不為功。
本論於陽明下証,峙立三法︰熱結液乾之大實証,則用大承氣;偏於熱結而液不乾者,旁流是也。則用調胃承氣;偏於液乾多而熱結少者,則用增液,所以回護其虛,務存津液之心法也。
按吳又可純恃承氣以為攻病之具,用之得當則效,用之不當,其弊有三︰一則邪在心包、陽明兩處,不先開心包,徒攻陽明,下後仍然昏惑譫語,亦將如之何哉?吾知其必不救矣。二則體虧液涸之人,下後作戰汗,或隨戰汗而脫,或不蒸汗徒戰而脫,三者下後雖能戰汗,以陰氣大傷,轉成上嗽下泄,夜熱早涼之怯証,補陽不可,救陰不可,有延至數月而死者,有延至歲余而死者,其死均也。在又可當日,溫疫盛行之際,非尋常溫病可比,又可創溫病治法,自有矯枉過正不暇詳審之處,斷不可概施於今日也。本論分別可與不可與、可補不可補之處,以俟明眼裁定,而又為此按語於後,奉商天下之欲救是証者,至若張氏、喻氏,有以甘溫辛熱立法者,濕溫有可用之處,然須兼以苦泄淡滲。蓋治外邪,宜通不宜守也。若風溫、溫熱、溫疫、溫毒,斷不可從。
- 陽明溫病,下後汗出,當複其陰,益胃湯主之。
溫熱本傷陰之病,下後邪解汗出,汗亦津液之化,陰液受傷,不待言矣。故云當複其陰,此陰指胃陰而言。蓋十二經皆稟氣於胃,胃陰複而氣降得食,則十二經之陰皆可複矣。欲複其陰,非甘涼不可,湯名益胃者,胃體陽用陰,取益胃用之義也。下後急議複陰者,恐將來液虧燥起,而成乾咳身熱之怯証也。
益胃湯方(甘涼法)
沙參(三錢) 麥冬(五錢) 冰糖(一錢) 細生地(五錢) 玉竹(炒香,一錢五分)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渣再煮一杯服。 - 下後無汗脈浮者,銀翹湯主之;脈浮洪者,白虎湯主之;脈洪而芤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
此下後邪氣還表之証也。溫病之邪,上行極而下,下行極而上,下後裡氣得通,欲作汗而未能,以脈浮驗之,知不在裡而在表,逐邪者隨其性而宣泄之,就其近而引導之,故主以銀翹湯,增液為作汗之具,仍以銀花、連翹解毒而輕宣表氣。蓋亦辛涼合甘寒輕劑法也。若浮而且洪,熱氣熾甚,津液立見銷亡,則非白虎不可,若洪而且芤,金受火克,元氣不支,則非加人參不可矣。
銀翹湯方(辛涼合甘寒法)銀花(五錢) 連翹(三錢) 竹葉(二錢) 生甘草(一錢) 麥冬(四錢) 細生地(四錢)
白虎湯、白虎加人參湯(方論並見前)
- 下後無汗,脈不浮而數,清燥湯主之。
無汗而脈數,邪之未解可知,但不浮,無領邪外出之路,既下之後,又無連下之理,故以清燥法,增水敵火,使不致為災,一半日後相機易法,即吳又可下後間服緩劑之法也。但又可清燥湯中用陳皮之燥,柴胡之升,當歸之辛竄,津液何堪!以燥清燥,有是理乎?此條乃用其法而不用其方。
清燥湯方(甘涼法)
麥冬(五錢) 知母(二錢) 人中黃(一錢五分) 細生地(五錢) 元參(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服。〔加減法〕咳嗽膠痰,加沙參(三錢),桑葉(一錢五分),梨汁(半酒杯),牡蠣(三錢),牛蒡子(三錢,)按吳又可咳嗽膠痰之証,而用蘇子、桔紅、當歸,病因於燥而用燥藥,非也。在濕溫門中不禁。
- 下後數日,熱不退,或退不盡,口燥咽乾,舌苔乾黑,或金黃色,脈沉而有力者,護胃承氣湯微和之;脈沉而弱者,增液湯主之。
溫病下後,邪氣已淨,必然脈靜身涼,邪氣不淨,有延至數日邪氣複聚於胃,須再通其裡者,甚至屢下而後淨者,誠有如吳又可所雲,但正氣日虛一日,陰津日耗一日,須加意防護其陰,不可稍有鹵莽,是在任其責者臨時斟酌盡善耳,吳又可於邪氣複聚之証,但主以小承氣,本論於此處分別立法。
護胃承氣湯方(苦甘法)生大黃(三錢) 元參(三錢) 細生地(三錢) 丹皮(二錢) 知母(二錢) 麥冬(連心,三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先服一杯,得結糞止後服,不便,再服。增液湯(方見前)
- 陽明溫病,下後二、三日,下証複現,脈下甚沉,或沉而無力,止可與增液,不可與承氣。
此恐犯數下之禁也。
- 陽明溫病,下之不通,其証有五︰應下失下,正虛不能運藥,不運藥者死,新加黃龍湯主之。喘促不寧,痰涎壅滯,右寸實大,肺氣不降者,宣白承氣湯主之。左尺牢堅,小便赤痛,時煩渴甚,導赤承氣湯主之。邪閉心包,神昏舌短,內竅不通,飲不解渴者,牛黃承氣湯主之。津液不足,無水舟停者,間服增液,再不下者,增液承氣湯主之。
經謂下不通者死。蓋下而至於不通,其為危險可知,不忍因其危險難治而遂棄之,茲按溫病中下之不通者共有五因︰其因正虛不運藥者,正氣既虛,邪氣複實,勉擬黃龍法,以人參補正,以大黃逐邪,以冬、地增液,邪退正存一線,即可以大隊補陰而生,此邪正合治法也。其因肺氣不降,而裡証又實者,必喘促寸實,則以杏仁、石膏宣肺氣之痺,以大黃逐腸胃之結,此臟腑合治法也。其因火腑不通,左尺必現牢堅之脈(左尺,小腸脈也。俗候於左寸者非,細考《內經》自知),小腸熱盛,下注膀胱、小便必涓滴赤且痛也。則以導赤去淡通之陽藥,加連、柏之苦通火腑,大黃、芒硝承胃氣而通大腸,此二腸同治法也。其因邪閉心包,內竅不通者,前第五條已有先與牛黃丸,再與承氣之法,此條系已下而不通,舌短神昏,閉已甚矣。飲不解渴,消亦甚矣。較前條僅僅譫語,則更急而又急,立刻有閉脫之虞,陽明大實不通,有消亡腎液之虞,其勢不可少緩須臾,則以牛黃丸開手少陰之閉,以承氣急瀉陽明,救足少陰之消,此兩少陰合治法也。再此條亦系三焦俱急,當與前第九條用承氣、陷胸合法者參看,其因陽明太熱,津液枯燥,水不足以行舟,而結糞不下者,非增液不可,服增液兩劑,法當自下,其或臟燥太甚之人,竟有不下者,則以增液合調胃承氣湯,緩緩與服,約二時服半杯沃之,此一腑中氣血合治法也。
新加黃龍湯(苦甘鹹法)
細生地(五錢) 生甘草(二錢) 人參(一錢五分,另煎) 生大黃(三錢) 芒硝(一錢) 元參(五錢) 麥冬(連心,五錢) 當歸(一錢五分) 海參(洗,二條) 薑汁(六匙)
水八杯,煮取三杯,先用一杯,沖參汁五分、薑汁二匙,頓服之,如腹中有響聲,或轉矢氣者。為欲便也;候一、二時不便,再如前法服一杯;候二十四刻,不便,再服第三杯;如服一杯,即得便,止後服,酌服益胃湯一劑(益胃湯方見前),余參或可加入。
〔方論〕此處方於無可處之地,勉盡人力,不肯稍有遺憾之法也。舊方用大承氣加參、地、當歸,須知正氣久耗,而大便不下者,陰陽俱憊,尤重陰液消亡,不得再用枳、朴傷氣而耗液,故改用調胃承氣,取甘草之緩急,合人參補正,微點薑汁,宣通胃氣,代枳、朴之用,合人參最宣胃氣,加麥、地、元參,保津液之難保,而又去血結之積聚,薑汁為宣氣分之用,當歸為宣血中氣分之用,再加海參者,海參咸能化堅,甘能補正,按海參之液,數倍於其身,其能補液可知,且蠕動之物,能走絡中血分,病久者必入絡,故以之為使也。
宣白承氣湯方(苦辛淡法)
生石膏(五錢) 生大黃(三錢) 杏仁粉(二錢) 栝蔞皮(一錢五分)
水五杯,煮取二杯,先服一杯,不知再服。導赤承氣湯赤芍(三錢) 細生地(五錢) 生大黃(三錢) 黃連(二錢) 黃柏(二錢) 芒硝(一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先服一杯,不下再服。牛黃承氣湯即用前安宮牛黃丸二丸,化開,調生大黃末(三錢),先服一半,不知再服。
增液承氣湯即於增液湯內,加大黃(三錢),芒硝(一錢五分)。
水八杯,煮取三杯,先服一杯,不知再服。
- 下後虛煩不眠,心中懊,甚至反複顛倒,梔子豉湯主之;若少氣者,加甘草;若嘔者,加薑汁。
邪氣半至陽明,半猶在膈,下法能除陽明之邪,不能除膈間之邪,故証現懊 虛煩,梔子豉湯,涌越其在上之邪也。少氣加甘草者,誤下固能傷陰,此則以誤下而傷胸中陽氣,甘能益氣,故加之。
嘔加薑汁者,胃中未至甚熱燥結,誤下傷胃中陽氣,木來乘之,故嘔,加薑汁,和肝而降胃氣也。胃氣降,則不嘔矣。
梔子豉湯方(見上焦篇)
梔子豉加甘草湯即於梔子豉湯內,加甘草(二錢),煎法如前。
梔子豉加薑汁方即於梔子豉湯內,加薑汁(五匙)。
- 陽明溫病,乾嘔口苦而渴,尚未可下者,黃連黃芩湯主之。不渴而舌滑者屬濕溫。
溫熱,燥病也。其嘔由於邪熱夾穢,擾亂中宮而然,故以黃連、黃芩徹其熱,以芳香蒸變化其濁也。
黃連黃芩湯方(苦寒微辛法)
黃連(二錢) 黃芩(二錢) 鬱金(一錢五分) 香豆豉(二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 - 陽明溫病,舌黃燥,肉色絳,不渴者,邪在血分,清營湯主之。若滑者,不可與也。當於濕溫中求之。
溫病傳裡,理當渴甚,今反不渴者,以邪氣深入血分,格陰於外,上潮於口,故反不渴也。曾過氣分,故苔黃而燥,邪居血分,故舌之肉色絳也。若舌苔白滑、灰滑、淡黃而滑,不渴者,乃濕氣蒸騰之象,不得用清營柔以濟柔也。
清營湯方(見上焦篇)
- 陽明斑者,化斑湯主之。
方義並見上焦篇。
- 陽明溫病,下後疹續出者,銀翹散去豆豉,加細生地、大青葉、元參、丹皮湯主之。
方義並見上焦篇。
- 斑疹,用升提,則衄,或厥,或嗆咳,或昏痙,用壅補則瞀亂。
此治斑疹之禁也。斑疹之邪在血絡,只喜輕宣涼解,若用柴胡、升麻辛溫之品,直升少陽,使熱血上循清道則衄;過升則下竭,下竭者必上厥;肺為華蓋,受熱毒之熏蒸則嗆咳;心位正陽,受升提之摧迫則昏痙,至若壅補,使邪無出路,絡道比經道最細,諸瘡痛癢,皆屬於心,既不得外出,其勢必返而歸之於心,不瞀亂得乎?
- 斑疹陽明証悉具,外出不快,內壅特甚者,調胃承氣湯微和之,得通則已,不可令大泄,大泄則內陷。
此斑疹下法,微有不同也。斑疹雖宜宣泄,但不可太過,令其內陷,斑疹雖忌升提,亦畏內陷。
方用調胃承氣者,避枳、朴之溫燥,取芒硝之入陰,甘草敗毒緩中也。
調胃承氣湯(方見前)
- 陽明溫毒發痘者,如斑疹法,隨其所在而攻之。
溫毒發痘,如小兒痘瘡,或多或少,紫黑色,皆穢濁太甚,療治失宜而然也。雖不多見,間亦有之。
隨其所在而攻,謂脈浮則用銀翹散加生地、元參,渴加花粉,毒重加金汁,人中黃,小便短加芩、連之類;脈沉內壅者,酌輕重下之。
- 陽明溫毒,楊梅瘡者,以上法隨其所偏而調之,重加敗毒,兼與利濕。
此條當入濕溫,因上條溫痘連類而及,故編於此,可以互証也。楊梅瘡者,形似楊梅,輕則紅紫,重則紫黑,多現於背部、面部,亦因感受穢濁而然。
如上法者,如上條治溫痘之法,毒甚故重加敗毒,此証毒附濕而為災,故兼與利濕,如萆 、土茯苓之類。
- 陽明溫病,不甚渴,腹不滿,無汗,小便不利,心中懊 者,必發黃,黃者梔子柏皮湯主之。受邪太重,邪熱與胃陽相搏,不得發越,無汗不能自通,熱必發黃矣。
梔子柏皮湯方梔子(五錢) 生甘草(二錢) 黃柏(五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方論〕此濕淫於內,以苦燥之,熱淫於內,佐以甘苦法也。梔子清肌表,解五黃,又治內煩,黃柏瀉膀胱,療肌膚間熱,甘草協利內外,三者其色皆黃,以黃退黃,同氣相求也。按又可但有茵陳大黃湯,而無梔子柏皮湯,溫熱發黃,豈皆可下者哉!
- 陽明溫病,無汗,或但頭汗出,身無汗,渴欲飲水,腹滿舌燥黃,小便不利者,必發黃,茵陳蒿湯主之。
此與上條異者,在口渴腹滿耳,上條口不甚渴,腹不滿,胃不甚實,故不可下;此則胃家已實而黃不得退,熱不得越,無出表之理,故從事於下趨大小便也。
茵陳蒿湯茵陳蒿(六錢) 梔子(三錢) 生大黃(三錢)
水八杯,先煮茵陳減水之半,再入二味,煮成三杯,分三次服,以小便利為度。〔方論〕此純苦急趨之方也。發黃外閉也。腹滿內閉也。內外皆閉,其勢不可緩,苦性最急,故以純苦急趨下焦也。黃因熱結,瀉熱者必瀉小腸,小腸丙火,非苦不通,勝火者莫如水,茵陳得水之精;開鬱莫如發陳,茵陳生發最速,高出眾草,主治熱結黃膽,故以之為君,梔子通水源而利三焦,大黃除實熱而減腹滿,故以之為佐也。
- 陽明溫病,無汗,實証未劇,不可下,小便不利者,甘苦合化,冬地三黃湯主之。
大凡小便不通,有責之膀胱不開者,有責之上游結熱者,有責之肺氣不化者,溫熱之小便不通,無膀胱不開証,皆上游(指小腸而言)熱結,與肺氣不化而然也。小腸火腑,故以三黃苦藥通之;熱結則液乾,故以甘寒潤之;金受火刑,化氣維艱,故倍用麥、地以化之。
冬地三黃湯方(甘苦合化陰氣法)麥冬(八錢) 黃連(一錢) 葦根汁(半酒杯,沖) 元參(四錢) 黃柏(一錢) 銀花露(半酒杯,沖) 細生地(四錢) 黃芩(一錢) 生甘草(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服,以小便得利為度。 - 溫病小便不利者,淡滲不可與也。忌五苓、八正輩。
此用淡滲之禁也。熱病有餘於火,不足於水,惟以滋水瀉火為急務,豈可再以淡滲動陽而燥津乎?奈何吳又可於小便條下,特立豬苓湯,乃去仲景原方之阿膠,反加木通、車前,滲而又滲乎!其治小便血分之桃仁湯中,仍用滑石,不識何解!
- 溫病燥熱,欲解燥者,先滋其乾,不可純用苦寒也。服之反燥甚。
此用苦寒之禁也。溫病有餘於火,不用淡滲猶易明,並苦寒亦設禁條,則未易明也。舉世皆以苦能降火,寒能瀉熱,坦然用之而無疑,不知苦先入心,其化以燥,服之不應,愈化愈燥,宋人以目為火戶,設立三黃湯,久服竟至於瞎,非化燥之明征乎?吾見溫病而恣用苦寒,津液乾涸不救者甚多。
蓋化氣比本氣更烈,故前條冬地三黃湯,甘寒十之八、九,苦寒僅十之一、二耳,至茵陳蒿湯之純苦,止有一用,或者再用,亦無屢用之理,吳又可屢詆用黃連之非,而又恣用大黃,借乎其未通甘寒一法也。
- 陽明溫病,下後熱退,不可即食,食者必複;周十二時後,緩緩與食,先取清者,勿令飽,飽則必複,複必重也。
此下後暴食之禁也。下後雖然熱退,餘焰尚存。蓋無形質之邪,每惜有形質者以為依附,必須堅壁清野,勿令即食,一日後,稍可食清而又清之物,若稍重濁,猶必複也。勿者,禁止之詞,必者,斷然之詞也。
- 陽明溫病,下後脈靜,身不熱,舌上津回,十數日不大便,可與益胃、增液輩,斷不可再與承氣也。下後舌苔未盡退,口微渴,面微赤,脈微數,身微熱,日淺者亦與增液輩,日深舌微乾者,屬下焦複脈法也(方見下焦),勿輕與承氣,輕與者肺燥而咳,脾滑而泄,熱反不除,渴反甚也。百日死。
此數下亡陰之大戒也。下後不大便十數日,甚至二十日,乃腸胃津液受傷之故,不可強責其便,但與複陰,自能便也。此條脈靜身涼,人猶易解,至脈雖不燥而未靜,身雖不壯熱而未涼,俗醫必謂邪氣不盡,必當再下,在又可法中亦必再下。
不知大毒治病,十衰其六,但與存陰退熱,斷不誤事(下後邪氣複聚,大熱大渴,面正赤,脈躁甚,不在此例),若輕與苦燥,頻傷胃陰,肺之母氣受傷,陽明化燥,肺無秉氣,反為燥逼,焉得不咳,燥咳久者,必身熱而渴也。若脾氣為快利所傷,必致滑泄,滑泄則陰傷而熱渴愈加矣。遷延三月,天道小變之期,其勢不能再延,故曰百日死也。
- 陽明溫病,渴甚者,雪梨漿沃之。
雪梨漿(方法見前)
- 陽明溫病,下後微熱,舌苔不退者,薄荷末拭之。
以新布蘸新汲涼水,再蘸薄荷細末,頻擦舌上。
- 陽明溫病,斑疹溫痘、溫瘡、溫毒,發黃、神昏譫語者,安宮牛黃丸主之。
心居膈上,胃居膈下,雖有膜隔,其濁氣太甚,則亦可上干包絡,且病自上焦而來,故必以芳香逐穢開竅為要也。
安宮牛黃丸(方見上焦篇)
- 風溫、溫熱、溫疫、溫毒、冬溫之在中焦,陽明病居多;濕溫之在中焦,太陰病居多;暑溫則各半也。
此諸溫不同之大關鍵也。溫熱等皆因於火,以火從火,陽明陽土,以陽從陽,故陽明病居多,濕溫則以濕從濕,太陰陰土,以陰從陰,則太陰病居多,暑兼濕熱,故各半也。
暑溫、伏暑
- 脈洪滑,面赤身熱頭暈,不惡寒,但惡熱,舌上黃滑苔,渴欲涼飲,飲不解渴,得水則嘔,按之胸下痛,小便短,大便閉者,陽明暑溫,水結在胸也。小陷胸東加枳實主之。
脈洪面赤,不惡寒,病已不在上焦矣。暑兼溫熱,熱甚則渴,引水求救,濕鬱中焦,水不下行,反來上逆,則嘔,胃氣不降,則大便閉,故以黃連、栝蔞清在裡之熱痰,半夏除水痰而強胃,加枳實者,取其苦辛通降,開幽門而引水下行也。
小陷胸加枳實湯方(苦辛寒法)黃連(二錢) 栝蔞(三錢) 枳實(二錢) 半夏(五錢)急流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
- 陽明暑溫,脈滑數,不食不飢不便,濁痰凝聚,心下痞者,半夏瀉心湯去人參、乾薑、大棗、甘草加枳實、杏仁主之。
不飢不便,而有濁痰,心下痞滿,濕熱互結而阻中焦氣分,故以半夏、枳實開氣分之濕結;黃連、黃芩開氣分之熱結、杏仁開肺與大腸之氣痺;暑中熱甚,故去乾薑;非傷寒誤下之虛痞,故去人參、甘草、大棗,且畏其助濕作滿也。
半夏瀉心湯去乾薑甘草加枳實杏仁方(苦辛寒法)半夏(一兩) 黃連(二錢) 黃芩(三錢) 枳實(二錢) 杏仁(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服,虛者複納人參二錢,大棗三枚。 - 陽明暑溫,濕氣已化,熱結獨存,口燥咽乾,渴欲飲水,面目俱赤,舌燥黃,脈沉實者,小承氣湯各等分下之。
暑兼濕熱,其有體瘦質燥之人,感受熱重濕輕之証,濕先從熱化盡,只餘熱結中焦,具諸下証,方可下之。
小承氣湯(方義並見前,此處不必以大黃為君,三物各等分可也)
- 暑溫蔓延三焦,舌滑微黃,邪在氣分者,三石湯主之;邪氣久留,舌絳苔少,熱搏血分者,加味清宮湯主之;神識不清,熱閉內竅者,先與紫雪丹,再與清宮湯。
蔓延三焦,則邪不在一經一臟矣。故以急清三焦為主,然雖云三焦,以手太陰一經為要領。蓋肺主一身之氣,氣化則暑濕俱化,且肺臟受生於陽明,肺之臟象屬金色白,陽明之氣運亦屬金色白。
故肺經之藥多兼走陽明,陽明之藥多兼走肺也。再肺經通調水道,下達膀胱,肺痺開則膀胱亦開,是雖以肺為要領,而胃與膀胱皆在治中,則三焦俱備矣。是邪在氣分而主以三石湯之奧義也。若邪氣久羈,必歸血絡,心主血脈,故以加味清宮湯主之。內竅欲閉,則熱邪盛矣。紫雪丹開內竅而清熱最速者也。
三石湯方飛滑石(三錢) 生石膏(五錢) 寒水石(三錢) 杏仁(三錢) 竹茹(炒,二錢) 銀花(三錢,花露更妙) 金汁(一酒杯,沖) 白通草(二錢)
水五杯,煮成二杯,分二次溫服。〔方論〕此微苦辛寒兼芳香法也。蓋肺病治法,微苦則降,過苦反過病所,辛涼所以清熱,芳香所以敗毒而化濁也。按三石,紫雪丹中之君藥,取其得庚金之氣,清熱退暑利竅,兼走肺胃者也;杏仁、通草為宣氣分之用,且通草直達膀胱,杏仁直達大腸;竹茹以竹之脈絡,而通人之脈絡;金汁、銀花,敗暑中之熱毒。
加味清宮湯方即於前清宮湯內加知母三錢、銀花二錢、竹瀝五茶匙沖入。
〔方論〕此苦辛寒法也。清宮湯前已論之矣。加此三味者;知母瀉陽明獨勝之熱,而保肺清金;銀花敗毒而清絡;竹瀝除胸中大熱,止煩悶消渴;合清宮湯為暑延三焦血分之治也。
- 暑溫伏暑,三焦均受,舌灰白,胸痞悶,潮熱嘔惡,煩渴自利,汗出溺短者,杏仁滑石湯主之。
舌白胸痞,自利嘔惡,濕為之也。潮熱煩渴,汗出溺短,熱為之也。熱處濕中,濕蘊生熱,濕熱交混,非偏寒偏熱可治,故以杏仁、滑石、通草、先宣肺氣,由肺而達膀胱以利濕,濃朴苦溫而瀉濕滿,芩、連清裡而止濕熱之利,鬱金芳香走竅而開閉結,桔、半強胃而宣濕化痰以止嘔惡,俾三焦混處之邪,各得分解矣。
杏仁滑石湯方(苦辛寒法)杏仁(三錢) 滑石(三錢) 黃芩(二錢) 桔紅(一錢五分) 黃連(一錢) 鬱金(二錢) 通草(一錢)濃朴(二錢) 半夏(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服。
寒濕
- 濕之入中焦,有寒濕,有熱濕,有自表傳來,有水穀內蘊,有內外相合,其中傷也。有傷脾陽,有傷脾陰,有傷胃陽,有傷胃陰,有兩傷脾胃,傷脾胃之陽者十常八、九,傷脾胃之陰者十居一、二,彼此混淆,治不中款,遺患無窮,臨証細推,不可泛論。
此統言中焦濕証之總綱也。寒濕者,濕與寒水之氣相搏也。蓋濕水同類,其在天之陽時為雨露,陰時為霜雪,在江河為水,在土中為濕,體本一源,易於相合,最損人之陽氣,熱濕者,在天時長夏之際,盛熱蒸動濕氣流行也;在人身濕鬱;本身陽氣久而生熱也。兼損人之陰液,自表傳來,一由經絡而臟腑,一由肺而脾胃,水穀內蘊,肺虛不能化氣,脾虛不能散津,或形寒飲冷,或酒客中虛,內外相合,客邪既從表入,而伏邪又從內發也。傷脾陽,在中則不運痞滿,傳下則洞泄腹痛,傷胃陽,則嘔逆不食,膈脹胸痛,兩傷脾胃,既有脾証,又有胃証也。其傷脾胃之陰若何?濕久生熱,熱必傷陰,古稱濕火者是也。傷胃陰,則口渴不飢,傷脾陰,則舌先灰滑,後反黃燥,大便堅結,濕為陰邪,其傷人之陽也。得理之正,故多而常見,其傷人之陰也。乃勢之變,故罕而少見,治濕者必須審在何經何臟,兼寒兼熱,氣分血分,而出辛涼、辛溫、甘溫、苦溫、淡滲、苦滲之治,庶所投必效,若脾病治胃,胃病治脾,兼下焦者,單治中焦,或籠統混治,脾胃不分,陰陽寒熱不辨,將見腫脹、黃膽、洞泄、衄血、便血、諸証蜂起矣。惟在臨証者細心推求,下手有準的耳。蓋土為雜氣,兼証甚多,最難分析,豈可泛論濕氣而已哉!
- 足太陰寒濕,痞結胸滿,不飢不食,半苓湯主之。
此書以溫病名,並列寒濕者,以濕溫緊與寒濕相對,言寒濕而濕溫更易明析。
痞結胸滿,仲景列於太陰篇中,乃濕鬱脾陽,足太陰之氣,不為鼓動營運,臟病而累及腑,痞結於中,故亦不能食也。故以半夏、茯苓培陽土以吸陰土之濕,濃朴苦溫以瀉濕滿,黃連苦以滲濕,重用通草以利水道,使邪有出路也。
半苓湯方(此苦辛淡滲法也)半夏(五錢) 茯苓塊(五錢) 川連(一錢) 濃朴(三錢) 通草(八錢,煎湯煮前藥)
水十二杯,煮通草成八杯,再入餘藥煮成三杯,分三次服。 - 足太陰寒濕,腹脹,小便不利,大便溏而不爽,若欲滯下者,四苓加濃朴秦皮湯主之。五苓散亦主之。
經謂太陰所至,發為 脹,又謂厥陰氣至為 脹。蓋木克土也。太陰之氣不運,以致膀胱之氣不化,故小便不利,四苓辛淡滲濕,使膀胱開而出邪,以濃朴瀉脹,以秦皮洗肝也。其或肝氣不熱,則不用秦皮,仍用五苓中之桂枝以和肝,通利三焦而行太陽之陽氣,故五苓散亦主之。
四苓加濃朴秦皮湯方(苦溫淡法)茅朮(三錢) 濃朴(三錢) 茯苓塊(五錢) 豬苓(四錢) 秦皮(二錢) 澤瀉(四錢)
水八杯,煮成八分三杯,分三次服。五苓散(甘溫淡法)豬苓(一兩) 赤朮(一兩) 茯苓(一兩) 澤瀉(一兩六錢) 桂枝(五錢)共為細末,百沸湯和服三錢,日三服。
- 足太陰寒濕,四肢乍冷,自利,目黃,舌白滑,甚則灰,神倦不語,邪阻脾竅,舌蹇語重,四苓加木瓜草果濃朴湯主之。
脾主四肢,脾陽郁故四肢乍冷,濕漬脾而脾氣下溜,故自利,目白精屬肺,足太陰寒則手太陰不能獨治,兩太陰同氣也。且脾主地氣,肺主天氣,地氣上蒸,天氣不化,故目睛黃也。白滑與灰,寒濕苔也。濕困中焦,則中氣虛寒,中氣虛寒,則陽光不治,主正陽者心也。心藏神,故神昏,心主言,心陽虛故不語,脾竅在舌,濕邪阻竅,則舌蹇而語聲遲重,濕以下行為順,故以四苓散驅濕下行,加木瓜以平木,治其所不勝也。濃朴以溫中行滯,草果溫太陰獨勝之寒,芳香而達竅,補火以生土,驅濁以生清也。
四苓加木瓜濃朴草果湯方(苦熱兼酸淡法)生於白朮(三錢) 豬苓(一錢五分) 澤瀉(一錢五分) 赤苓塊(五錢) 木瓜(一錢) 濃朴(一錢) 草果(八分) 半夏(三錢)
水八杯,煮取八分三杯,分三次服,陽素虛者,加附子二錢。 - 足太陰寒濕,舌灰滑,中焦滯痞,草果茵陳湯主之;面目俱黃,四肢常厥者,茵陳四逆湯主之。
濕滯痞結,非溫通而兼開竅不可,故以草果為君,茵陳因陳生新,生發陽氣之機最速,故以之為佐,廣皮、大腹、濃朴,共成瀉痞之功,豬苓、澤瀉,以導濕外出也。若再加面黃肢逆,則非前湯所能濟,故以四逆回厥,茵陳宣濕退黃也。
草果茵陳湯方(苦辛溫法)草果(一錢) 茵陳(三錢) 茯苓皮(三錢) 濃朴(二錢) 廣皮(一錢五分) 豬苓(二錢) 大腹皮(二錢) 澤瀉(一錢五分)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茵陳四逆湯方(苦辛甘熱複微寒法)附子(三錢,炮) 乾薑(五錢) 炙甘草(二錢) 茵陳(六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溫服一杯,厥回止後服;仍厥,再服;盡劑,厥不回,再作服。 - 足太陰寒濕,舌白滑,甚則灰,脈遲,不食,不寐,大便窒塞,濁陰凝聚,陽傷腹痛,痛甚則肢逆,椒附白通湯主之。
此足太陰寒濕,兼足少陰、厥陰証也。白滑灰滑,皆寒濕苔也。脈遲者,陽為寒濕所困,來去俱遲也。不食,胃陽痺也。不寐,中焦濕聚,阻遏陽氣不得下交於陰也。大便窒塞,脾與大腸之陽,不能下達也。陽為濕困,返遜位於濁陰,故濁陰得以蟠踞中焦而為痛也;凡痛皆邪正相爭之象,雖曰陽困,究竟陽未絕滅,兩不相下,故相爭而痛也(後凡言痛者仿此),椒附白通湯,齊通三焦之陽,而急驅濁陰也。
椒附白通湯方生附子(炒黑,三錢) 川椒(炒黑,二錢) 淡乾薑(二錢) 蔥白(三莖) 豬膽汁(半燒酒杯,去渣後調入)
水五杯,煮成二杯,分二次涼服。〔方論〕此苦辛熱法複方也。苦與辛合,能降能通,非熱不足以勝重寒而回陽,附子益太陽之標陽,補命門之真火,助少陽之火熱。蓋人之命火,與太陽之陽少陽之陽旺,行水自速,三焦通利,濕不得停,焉能聚而為痛,故用附子以為君,火旺則土強,乾薑溫中逐濕痺,太陰經之本藥,川椒燥濕除脹消食,治心腹冷痛,故以二物為臣,蔥白由內而達外,中空通陽最速,亦主腹痛,故以為之使,濁陰凝聚不散,有格陽之勢,故反佐以豬膽汁,豬水畜,屬腎,以陰求陰也;膽乃甲木,從少陽,少陽主開泄,生發之機最速,此用仲景白通湯,與許學士椒附湯,合而裁製者也。
- 陽明寒濕,舌白腐,肛墜痛,便不爽,不喜食,附子理中湯去甘草加廣皮濃朴湯主之。
九竅不和,皆屬胃病,胃受寒濕所傷,故肛門墜痛而便不爽;陽明失闔,故不喜食,理中之人參補陽明之正,蒼朮補太陰而滲濕,薑、附運坤陽以劫寒。蓋脾陽轉而後濕行,濕行而後胃陽複。
去甘草,畏其滿中也。加濃朴、廣皮,取其行氣,合而言之,辛甘為陽,辛苦能通之義也。
附子理中湯去甘草加濃朴廣皮湯方(辛甘兼苦法)生茅朮(三錢) 人參(一錢五分) 炮乾薑(一錢五分) 濃朴(二錢) 廣皮(一錢五分) 生附子(一錢五分,炮黑)
水五杯,煮取八分二杯,分二次服。 - 寒濕傷脾胃兩陽,寒熱,不飢,吞酸,形寒,或脘中痞悶,或酒客濕聚,苓薑朮桂湯主之。此兼運脾胃,宣通陽氣之輕劑也。
苓薑朮桂湯方(苦辛溫法)茯苓塊(五錢) 生薑(三錢) 炒白朮(三錢) 桂枝(三錢)
水五杯,煮取八分二杯,分溫再服。 - 濕傷脾胃兩陽,既吐且利,寒熱身痛,或不寒熱,但腹中痛,名曰霍亂,寒多,不欲飲水者,理中湯主之。熱多,欲飲水者,五苓散主之。吐利汗出,發熱惡寒,四肢拘急,手足厥逆,四逆湯主之。吐利止而身痛不休者,宜桂枝湯小和之。
按霍亂一証,長夏最多,本於陽虛寒濕凝聚,關系非輕,傷人於頃刻之間,奈時醫不讀《金匱》,不識病源,不問輕重,一概主以藿香正氣散,輕者原有可愈之理,重者死不旋踵;更可笑者,正氣散中加黃連、麥冬,大用西瓜治渴欲飲水之霍亂,病者豈堪命乎!瑭見之屢矣。故將采《金匱》原文,備錄於此,胃陽不傷不吐,脾陽不傷不瀉,邪正不爭不痛,營衛不乖不寒熱,以不飲水之故,知其為寒多;主以理中湯(原文系理中丸,方後自注云︰然丸不及湯。蓋丸緩而湯速也;且恐丸藥不精,故直改從湯),溫中散寒,人參甘草,胃之守藥;白朮甘草,脾之守藥;乾薑能通能守,上下兩泄者,故脾胃兩守之;且守中有通,通中有守,以守藥作通用,以通藥作守用,若熱欲飲水之証,飲不解渴,而吐泄不止,則主以五苓,邪熱須從小便去,膀胱為小腸之下游,小腸,火腑也。五苓通前陰,所以守後陰也。太陽不開,則陽明不闔,開太陽正所以守陽明也。此二湯皆有一舉兩得之妙,吐利則脾胃之陽虛,汗出則太陽之陽亦虛;發熱者,浮陽在外也;惡寒者,實寒在中也;四肢拘急,脾陽不榮四末;手足厥冷,中土濕而厥陰肝木來乘病者,四逆湯善救逆,故名四逆湯,人參甘草守中陽,乾薑附子通中陽,人參附子護外陽,乾薑甘草護中陽,中外之陽複回,則群陰退避,而厥回矣。吐利止而身痛不休者,中陽複而表陽不和也。故以桂枝湯溫經絡而微和之。
理中湯方(甘熱微苦法,此方分量以及後加減法,悉照《金匱》原文,用者臨時斟酌)人參 甘草 白朮 乾薑(各三兩)
水八杯,煮取三杯,溫服一杯,日三服。〔加減法〕若臍上築者,腎氣動也。去朮加桂四兩,吐多者,去朮加生薑三兩,下多者還用朮。
悸者加茯苓二兩,渴欲飲水者,加朮足前成四兩半,腹中痛者,加人參足前成四兩半,寒者,加乾薑足前成四兩半,腹滿者,去朮加附子一枚,服湯後,如食頃,飲熱粥一升許,微自汗,勿發揭衣服。
五苓散方(見前)〔加減法〕腹滿者,加濃朴、廣皮各一兩,渴甚面赤,脈大緊而急,扇扇不知涼,飲冰不知冷,腹痛甚,時時躁煩者,格陽也。加乾薑一兩五錢(此條非仲景原文,余治驗也)。
百沸湯和,每服五錢,日三服。
四逆湯方(辛甘熱法,分量臨時斟酌)炙甘草(二兩) 乾薑(一兩半) 生附子(一枚,去皮) 加人參(一兩)
水五茶碗,煮取二碗、分二次服。按︰原方無人參,此獨加人參者,前條寒多不飲水,較厥逆尚輕,仲景已用人參;此條諸陽欲脫,中虛更急,不用人參,何以固內,柯韻伯傷寒注云︰仲景凡治虛証,以裡為重,協熱下利,脈微弱者,便用人參;汗後身痛,脈沉遲者,便加人參,此脈遲而利清穀,且不煩不咳,中氣大虛,元氣已脫,但溫不補,何以救逆乎!觀茯苓四逆之煩躁,且以人參;況通脈四逆,豈得無參,是必有脫落耳,備錄於此存參。
- 霍亂兼轉筋者,五苓散加防己桂枝薏仁主之;寒甚脈緊者,再加附子。
肝藏血,主筋,筋為寒濕搏急而轉,故於五苓和霍亂之中,加桂枝溫筋,防己急驅下焦血分之寒濕,薏仁主濕痺腳氣,扶土抑木,治筋急拘攣,甚寒脈緊,則非純陽之附子不可。
五苓散加防己桂枝薏仁方即於前五苓散內,加防己一兩,桂枝一兩半,足前成二兩,薏仁二兩,寒甚者,加附子大者一枚,杵為細末,每服五錢,百沸湯和,日三,劇者日三夜一,得臥則勿令服。
- 卒中寒濕,內挾穢濁,眩冒欲絕,腹中絞痛,脈沉緊而遲,甚則伏,欲吐不得吐,欲利不得利,甚則轉筋,四肢欲厥,俗名發痧,又名乾霍亂,轉筋者,俗名轉筋火,古方書不載(不載者,不載上三條之俗名耳;若是証,當於《金匱》腹滿、腹痛、心痛、寒疝、諸條參看自得),蜀椒救中湯主之。九痛丸亦可服;語亂者,先服至寶丹,再與湯藥。
按此証夏日濕蒸之時最多,故因霍亂而類記於此,中陽本虛,內停寒濕,又為蒸騰穢濁之氣所乾,由口鼻而直行中道,以致腹中陽氣受逼,所以相爭而為絞痛;胃陽不轉,雖欲吐而不得;脾陽困閉,雖欲利而不能,其或經絡亦受寒濕,則筋如轉索,而後者向前矣;中陽虛而肝木來乘,則厥,俗名發痧者何?蓋以此証病來迅速,或不及延醫,或醫亦不識,相傳以錢,或用瓷碗口,蘸薑湯或麻油,刮其關節,刮則其血皆分,住則複合,數數分合,動則生陽,關節通而氣得轉,往往有隨手而愈者,刮處必現血點,紅紫如沙,故名痧也。但刮後須十二時不飲水,方不再發,不然則留邪在絡,稍受寒發怒,則舉發矣。以其欲吐不吐,欲利不利而腹痛,故又名乾霍亂,其轉筋名轉筋火者,以常發於夏月,夏月火令,又病迅速如火也。其實乃伏陰與濕相搏之故,以大建中之蜀椒,急驅陰濁下行,乾薑溫中,去人參、膠飴者,畏其滿而守也。加濃朴以瀉濕中濁氣,檳榔以散結氣,直達下焦,廣皮通行十二經之氣,改名救中湯,急驅濁陰,所以救中焦之真陽也。九痛丸一面扶正,一面驅邪,其驅邪之功最迅,故亦可服,再按前吐瀉之霍亂,有陰陽二証,乾霍亂則純有陰而無陽,所謂天地不通,閉塞而成冬,有若否卦之義,若語言亂者,邪干心包,故先以至寶丹,驅包絡之邪也。
救中湯方(苦辛通法)蜀椒(炒出汗,三錢) 淡乾薑(四錢) 濃朴(三錢) 檳榔(二錢) 廣皮(二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兼轉筋者,加桂枝(三錢) 防己(五錢) 薏仁(三錢),厥者加附子二錢。九痛丸方(治九種心痛,苦辛甘熱法)附子(三兩) 生野狼牙(一兩) 人參(一兩) 乾薑(一兩) 吳茱萸(一兩) 巴豆(去皮心熬碾如膏,一兩)蜜丸梧子大,酒下,強人初服三丸,日三服,弱者二丸。
兼治卒中惡,腹脹痛,口不能言;又治連年積冷,流注心胸痛,並冷、沖上氣,落馬、墜車、血病等証皆主之。忌口如常法。
〔方論〕《內經》有五臟胃腑心痛,並痰蟲食積,即為九痛也。心痛之因,非風即寒,故以乾薑、附子驅寒壯陽,吳茱萸能降肝臟濁陰下行,生野狼牙善驅浮風,以巴豆驅逐痰蟲陳滯之積,人參養正驅邪,因其藥品氣血皆入,補瀉攻伐皆備,故治中惡腹脹痛等証。
附錄《外台》走馬湯,治中惡、心痛、腹脹、大便不通,苦辛熱法,沈目南注云︰中惡之証,俗謂絞腸烏痧,即穢臭惡毒之氣,直從口鼻,入於心胸腸胃臟腑,壅塞正氣不行,故心痛腹脹,大便不通,是為實証,非似六淫侵入而有表裡清濁之分,故用巴豆極熱大毒峻猛之劑,急攻其邪,佐杏仁以利肺與大腸之氣,使邪從後陰,一掃盡除,則病得愈,若緩須臾,正氣不通,營衛陰陽機息則死,是取通則不痛之義也。
巴豆(去心皮熬,二枚) 杏仁(二枚)上二味,以綿纏槌令碎,熱湯二合,捻取白汁飲之,當下,老小強弱量之,通治飛尸鬼擊病。
按《醫方集解》中,治霍亂用陰陽水一法,有協和陰陽,使不相爭之義,又治乾霍亂用鹽湯探吐一法。蓋閉塞至極之証,除針灸之外,莫如吐法通陽最速,夫嘔,厥陰氣也。寒痛,太陽寒水氣也。否,冬象也。冬令太陽寒水,得厥陰氣至,風能上升,則一陽開泄,萬象皆有生機矣。至針法,治病最速,取禍亦不緩,當於《甲乙經》中求之,非善針者,不可令針也。
立生丹(治傷暑、霍亂、痧証、瘧、痢、泄瀉、心痛、胃痛、腹痛、吞吐酸水,及一切陰寒之証、結胸、小兒寒痙)母丁香(一兩二錢) 沉香(四錢) 茅蒼朮(一兩二錢) 明雄黃(一兩二錢)上為細末,用蟾酥八錢,銅鍋內加火酒一小杯,化開,入前藥末,丸綠豆大,每服二丸,小兒一丸,溫水送下,又下死胎如神,凡被蠍蜂螫者,調塗立效,惟孕婦忌之。
此方妙在剛燥藥中加芳香透絡,蟾乃土之精,上應月魄,物之濁而靈者,其酥入絡,以毒攻毒,而方又有所監製,故應手取效耳。
獨勝散(治絞腸痧痛急,指甲唇俱青,危在頃刻)馬糞(年久彌佳)不拘分兩,瓦上焙乾為末,老酒沖服二、三錢,不知,再作服。
此方妙在以濁攻濁,馬性剛善走,在卦為乾,糞乃濁陰所結,其象圓,其性通,故能摩蕩濁陰之邪,仍出下竅,憶昔年濟南方 庵 任九江,臨行,一女子忽患痧証,就地滾嚎,聲嘶欲絕, 庵云︰偶因擇日不謹,誤犯紅痧,或應此乎?余急授此方,求馬糞不得;即用騾糞,並非陳者,亦隨手奏功。
濕溫
(瘧、痢、疸、痺附)
- 濕熱上焦未清,裡虛內陷,神識如蒙,舌滑脈緩,人參瀉心東加白芍主之。
濕在上焦,若中陽不虛者,必始終在上焦,斷不內陷;或因中陽本虛,或因誤傷於藥,其勢必致內陷,濕之中人也。首如裹,目如蒙,熱能令人昏,故神識如蒙,此與熱邪直入包絡譫語神昏有間。
裡虛故用人參護裡陽,白芍以護真陰;濕陷於裡,故用乾薑、枳實之辛通;濕中兼熱,故用黃芩、黃連之苦降,此邪已內陷,其勢不能還表,法用通降,從裡治也。
人參瀉心湯方(苦辛寒兼甘法)人參(二錢) 乾薑(二錢) 黃連(一錢五分) 黃芩(一錢五分) 枳實(一錢) 生白芍(二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渣再煮一杯服。 - 濕熱受自口鼻,由募原直走中道,不飢不食,機竅不靈,三香湯主之。
三香湯方(微苦微辛微寒兼芳香法)栝蔞皮(三錢) 桔梗(三錢) 黑山梔(二錢) 枳殼(二錢) 鬱金(二錢) 香豉(二錢) 降香末(三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溫服。〔方論〕按此証由上焦而來,其機尚淺,故用蔞皮、桔梗、枳殼微苦微辛開上,山梔輕浮微苦清熱,香豉、鬱金、降香化中上之穢濁而開鬱,上條以下焦為邪之出路,故用重;此條以上焦為邪之出路,故用輕;以下三焦均受者,則用分消,彼此互參,可以知葉氏之因証製方,心靈手巧處矣!惜散見於案中而人多不察,茲特為拈出,以概其餘。
- 吸受穢濕,三焦分布,熱蒸頭脹,身痛嘔逆,小便不通,神識昏迷,舌白,渴不多飲,先宜芳香通神利竅,安宮牛黃丸;續用淡滲分消濁濕,茯苓皮湯。
按此証表裡經絡臟腑三焦,俱為濕熱所困,最畏內閉外脫,故急以牛黃丸宣竅清熱而護神明;但牛黃丸不能利濕分消,故繼以茯苓皮湯。
安宮牛黃丸(方法見前)
茯苓皮湯(淡滲兼微辛微涼法)
茯苓皮(五錢) 生薏仁(五錢) 豬苓(三錢) 大腹皮(三錢) 白通草(三錢) 淡竹葉(二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服。 - 陽明濕溫,氣壅為噦者,新製桔皮竹茹湯主之。
按《金匱》桔皮竹茹湯,乃胃虛受邪之治,今治濕熱壅遏胃氣致噦,不宜用參甘峻補,故改用柿蒂,按柿成於秋,得陽明燥金之主氣,且其形多方,他果未之有也。故治肺胃之病有獨勝(肺之臟象屬金,胃之氣運屬金),柿蒂乃柿之歸束處,凡花皆散,凡子皆降,凡降先收,從生而散而收而降,皆一蒂為之也。治逆呃之能事畢矣(再按︰草木一身,蘆與蒂為升降之門戶,載生氣上升者蘆也,受陰精歸藏者蒂也。格物者不可不於此會心焉)。
新製桔皮竹茹湯(苦辛通降法)桔皮(三錢) 竹茹(三錢) 柿蒂(七枚) 薑汁(三茶匙,沖)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溫服;不知,再作服,有痰火者,加竹瀝、栝蔞霜,有瘀血者,加桃仁。 - 三焦濕鬱,升降失司,脘連腹脹,大便不爽,一加減正氣散主之。
再按此條與上第五十六條同為三焦受邪,彼以分消開竅為急務,此以升降中焦為定法,各因見証之不同也。
一加減正氣散方藿香梗(二錢) 濃朴(二錢) 杏仁(二錢) 茯苓皮(二錢) 廣皮(一錢) 神曲(一錢五分) 麥芽(一錢五分) 綿茵陳(二錢) 大腹皮(一錢)
水五杯,煮二杯,再服。〔方論〕正氣散本苦辛溫兼甘法,今加減之,乃苦辛微寒法也。去原方之紫蘇、白芷,無須發表也。去甘桔,此証以中焦為扼要,不必提上焦也。只以藿香化濁,濃朴、廣皮、茯苓、大腹瀉濕滿,加杏仁利肺與大腸之氣,神曲、麥芽升降脾胃之氣,茵陳宣濕鬱而動生發之氣,藿香但用梗,取其走中不走外也。茯苓但用皮,以諸皮皆涼,瀉濕熱獨勝也。
- 濕鬱三焦,脘悶,便溏,身痛,舌白,脈象模糊,二加減正氣散主之。
上條中焦病重,故以升降中焦為要,此條脘悶便溏,中焦証也。身痛舌白,脈象模糊,則經絡証矣。故加防己急走經絡中濕鬱;以便溏不比大便不爽,故加通草、薏仁,利小便所以實大便也;大豆黃卷從濕熱蒸變而成,能化蘊釀之濕熱,而蒸變脾胃之氣也。
二加減正氣散(苦辛淡法)藿香梗(三錢) 廣皮(二錢) 濃朴(二錢) 茯苓皮(三錢) 木防己(三錢) 大豆黃卷(二錢)川通草(一錢五分) 薏苡仁(三錢)
水八杯,煮三杯,三次服。 - 穢濕著裡,舌黃脘悶,氣機不宣,久則釀熱,三加減正氣散主之。
前兩法,一以升降為主,一以急宣經隧為主;此則以舌黃之故,預知其內已伏熱,久必化熱,而身亦熱矣。故加杏仁利肺氣,氣化則濕熱俱化,滑石辛淡而涼,清濕中之熱,合藿香所以宣氣機之不宣也。
三加減正氣散方(苦辛寒法)藿香(連梗葉,三錢) 茯苓皮(三錢) 濃朴(二錢) 廣皮(一錢五分) 杏仁(三錢) 滑石(五錢)
水五杯,煮二杯,再服。 - 穢濕著裡,邪阻氣分,舌白滑,脈右緩,四加減正氣散主之。
以右脈見緩之故,知氣分之濕阻,故加草果、楂肉、神曲,急運坤陽,使足太陰之地氣不上蒸手太陰之天氣也。
四加減正氣散方(苦辛溫法)藿香梗(三錢) 濃朴(二錢) 茯苓(三錢) 廣皮(一錢五分) 草果(一錢) 楂肉(炒,五錢)神曲(二錢)
水五杯,煮二杯,渣再煮一杯,三次服。 - 穢濕著裡,脘悶便泄,五加減正氣散主之。
穢濕而致脘悶,故用正氣散之香開;便泄而知脾胃俱傷,故加大腹運脾氣,穀芽升胃氣也。以上二條,應入前寒濕類中,以同為加減正氣散法,欲觀者知化裁古方之妙,故列於此。
五加減正氣散(苦辛溫法)藿香梗(二錢) 廣皮(一錢五分) 茯苓塊(三錢) 濃朴(二錢) 大腹皮(一錢五分) 穀芽(一錢) 蒼朮(二錢)
水五杯,煮二杯,日再服。按今人以藿香正氣散,統治四時感冒,試問四時止一氣行令乎?抑各司一氣,且有兼氣乎?況受病之身軀臟腑,又各有不等乎?歷觀前五法,均用正氣散,而加法各有不同,亦可知用藥非絲絲入扣,不能中病,彼泛論四時不正之氣,與統治一切諸病之方,皆未望見軒岐之堂室者也。烏可雲醫乎!
- 脈緩身痛,舌淡黃而滑,渴不多飲,或竟不渴,汗出熱解,繼而複熱,內不能運水穀之濕,外複感時令之濕,發表攻裡,兩不可施,誤認傷寒,必轉壞証,徒清熱則濕不退,徒祛濕則熱愈熾,黃芩滑石湯主之。
脈緩身痛,有似中風,但不浮,舌滑不渴飲,則非中風矣。若系中風,汗出則身痛解而熱不作矣;今繼而複熱者,乃濕熱相蒸之汗,濕屬陰邪,其氣留連,不能因汗而退,故繼而複熱,內不能運水穀之濕,脾胃困於濕也;外複受時令之濕,經絡亦困於濕矣。倘以傷寒發表攻裡之法施之,發表則誅伐無過之表,陽傷而成痙;攻裡則脾胃之陽傷,而成洞泄寒中,故必轉壞証也。濕熱兩傷,不可偏治,故以黃芩、滑石、茯苓皮清濕中之熱,蔻仁、豬苓宣濕邪之正,再加腹皮、通草,共成宣氣利小便之功,氣化則濕化,小便利則火腑通而熱自清矣。
黃芩滑石湯方(苦辛寒法)黃芩(三錢) 滑石(三錢) 茯苓皮(三錢) 大腹皮(二錢) 白蔻仁(一錢) 通草(一錢) 豬苓(三錢)
水六杯,煮取二杯,渣再煮一杯,分溫三服。 - 四、陽明濕溫,嘔而不渴者,小半夏加茯苓湯主之;嘔甚而痞者,半夏瀉心湯去人參、乾薑、大棗、甘草加枳實、生薑主之。
嘔而不渴者,飲多熱少也。故主以小半夏加茯苓,逐其飲而嘔自止,嘔而兼痞,熱邪內陷,與飲相摶,有固結不通之患,故以半夏瀉心,去參、薑、甘、棗之補中,加枳實、生薑之宣胃也。
小半夏加茯苓湯半夏(六錢) 茯苓(六錢) 生薑(四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半夏瀉心湯去人參乾薑甘草大棗加枳實生薑方半夏(六錢) 黃連(二錢) 黃芩(三錢) 枳實(三錢) 生薑(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服,虛者複納人參、大棗。 - 濕聚熱蒸,蘊於經絡,寒戰熱熾,骨骱煩疼,舌色灰滯,面目萎黃,病名濕痺,宣痺湯主之。
經謂︰風寒濕三者合而為痺,《金匱》謂︰經熱則痺。蓋《金匱》誠補《內經》之不足,痺之因於寒者固多,痺之兼乎熱者,亦複不少,合參二經原文,細驗於臨証之時,自有權衡,本論因載濕溫而類及熱痺,見濕溫門中,原有痺証,不及備載痺証之全,學人欲求全豹,當於《內經》、《金匱》、喻氏、葉氏以及宋元諸名家,合而參之自得,大抵不越寒熱兩條,虛實異治。寒痺勢重而治反易,熱痺勢緩而治反難,實者單病軀殼易治,虛者兼病臟腑夾痰飲腹滿等証,則難治矣。猶之傷寒兩感也。此條以舌灰目黃,知其為濕中生熱,寒戰熱熾,知其在經絡;骨骱疼痛,知其為痺証,若泛用治濕之藥,而不知循經入絡,則罔效矣。故以防己急走經絡之濕,杏仁開肺氣之先,連翹清氣分之濕熱,赤豆清血分之濕熱,滑石利竅而清熱中之濕,山梔肅肺而瀉濕中之熱,薏苡淡滲而主攣痺,半夏辛平而主寒熱,蠶砂化濁道中清氣,痛甚加片子薑黃、海桐皮者,所以宣絡而止痛也。
宣痺湯方(苦辛通法)防己(五錢) 杏仁(五錢) 滑石(五錢) 連翹(三錢) 山梔(三錢) 薏苡(五錢) 半夏(醋炒,三錢) 晚蠶砂(三錢) 赤小豆皮(三錢,赤小豆乃五穀中之赤小豆,味酸肉赤,涼水浸取皮用,非藥肆中之赤小豆,藥肆中之赤豆乃廣中野豆,赤皮蒂黑肉黃,不入藥者也)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溫三服,痛甚加片子薑黃二錢,海桐皮三錢。 - 濕鬱經脈,身熱身痛,汗多自利,胸腹白疹,內外合邪,純辛走表,純苦清熱,皆在所忌,辛涼淡法,薏苡竹葉散主之。
上條但痺在經脈,此則臟腑亦有邪矣。故又立一法,汗多則表陽開,身痛則表邪郁,表陽開而不解表邪,其為風濕無疑。蓋汗之解者寒邪也。風為陽邪,尚不能以汗解,況濕為重濁之陰邪,故雖有汗不解也。學人於有汗不解之証,當識其非風則濕,或為風濕相搏也。自利者小便必短,白疹者,風濕鬱於孫絡毛竅,此濕停熱郁之証,故主以辛涼解肌表之熱,辛淡滲在裡之濕,俾表邪從氣化而散,裡邪從小便而驅,雙解表裡之妙法也。與下條互斟自明。
薏苡竹葉散方(辛涼淡法,亦輕以去實法)薏苡(五錢) 竹葉(三錢) 飛滑石(五錢) 白蔻仁(一錢五分) 連翹(三錢) 茯苓塊(五錢)白通草(一錢五分)共為細末,每服五錢,日三服。
- 風暑寒濕,雜感混淆,氣不主宣,咳嗽頭脹,不飢舌白,肢體若廢,杏仁薏苡湯主之。
雜感混淆,病非一端,乃以氣不主宣四字為扼要,故以宣氣之藥為君,既兼雨濕中寒邪,自當變辛涼為辛溫,此條應入寒濕類中,列於此者,以其為上條之對待也。
杏仁薏苡湯(苦辛溫法)杏仁(三錢) 薏苡(三錢) 桂枝(五分) 生薑(七分) 濃朴(一錢) 半夏(一錢五分) 防己(一錢五分) 白蒺藜(二錢)
水五杯,煮三杯,渣再煮一杯,分溫三服。 - 暑濕痺者,加減木防己湯主之此治痺之祖方也。風勝則引,引者(吊痛掣痛之類,或上或下,四肢游走作痛,經謂行痺是也)加桂枝、桑葉,濕勝則腫,腫者(土曰敦阜,加滑石、萆 、蒼朮,寒勝則痛,痛者加防己、桂枝、薑黃、海桐皮,面赤口涎自出者(《靈樞》謂︰胃熱則廉泉開,)重加石膏、知母,絕無汗者,加羌活、蒼朮,汗多者加黃 、炙甘草,兼痰飲者,加半夏、濃朴、廣皮,因不能備載全文,故以祖方加減如此,聊示門徑而已。
加減木防己湯(辛溫辛涼複法)防己(六錢) 桂枝(三錢) 石膏(六錢) 杏仁(四錢) 滑石(四錢) 白通草(二錢) 薏仁(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溫三服,見小效不即退者,加重服,日三夜一。 - 濕熱不解,久釀成疸,古有成法,不及備載,聊列數則,以備規矩(下瘧、痢等証仿此)。
本論之作,原補前人之未備,已有成法可循者,安能盡錄,因橫列四時雜感,不能不列濕溫,連類而及,又不能不列黃膽、瘧、痢,不過略標法則而已,按濕溫門中,其証最多,其方最伙;蓋土居中位,穢濁所歸,四方皆至,悉可兼証,故錯綜參伍,無窮極也。即以黃膽一証而言,《金匱》有辨証三十五條,出治一十二方,先審黃之必發不發,在於小便之利與不利;疸之易治難治,在於口之渴與不渴;再察瘀熱入胃之因,或因外並,或因內發,或因食穀,或固酣酒,或因勞色,有隨經蓄血,入水黃汗;上盛者一身盡熱,下郁者小便為難;又有表虛裡虛,熱除作噦,火劫致黃,知病有不之因,故治有不紊之法︰於是脈弦脅痛,少陽未罷,仍主以和;渴飲水漿,陽明化燥,急當瀉熱;濕在上,以辛散,以風勝;濕在下,以苦泄,以淡滲;如狂蓄血,勢以必攻;汗後溺白,自宜投補;酒客多蘊熱,先用清中,加之分利,後必顧其脾陽;女勞有穢濁,始以解毒,繼以滑竅,終當峻補真陰;表虛者實衛,裡虛者建中;入水火劫,以及治逆變証,各立方論,以為後學津梁,至寒濕在裡之治,陽明篇中,惟見一則,不出方論,指人以寒濕中求之。蓋脾本畏木而喜風燥,製水而惡寒濕,今陰黃一証,寒濕相摶,譬如卑監之土,須暴風日之陽,純陰之病,療以辛熱無疑,方雖不出,法已顯然,奈丹溪云︰不必分五疸,總是如 醬相似,以為得治黃之扼要,殊不知以之治陽黃,猶嫌其混,以之治陰黃,惡乎可哉!喻嘉言於陰黃一証,竟謂仲景方論亡失,恍若無所循從,惟羅謙甫具有卓識,力辨陰陽,遵仲景寒濕之旨,出茵陳四逆湯之治,塘於陰黃一証,究心有年,悉用羅氏法而化裁之,無不應手取效,間有始即寒濕,從太陽寒水之化,繼因其人陽氣尚未十分衰敗,得燥熱藥數帖,陽明轉燥金之化而為陽証者,即從陽黃例治之。
- 夏秋疸病,濕熱氣蒸,外干時令,內蘊水穀,必以宣通氣分為要,失治則為腫脹,由黃疸而腫脹者,苦辛淡法,二金湯主之。
此揭疸病之由,與治疸之法,失治之變,又因變製方之法也。
二金湯方(苦辛淡法)雞內金(五錢) 海金沙(五錢) 濃朴(三錢) 大腹皮(三錢) 豬苓(三錢) 白通草(二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溫服。 - 諸黃膽小便短者,茵陳五苓散主之。
沈氏目南云︰此黃膽氣分實証,通治之方也。胃為水穀之海,營衛之源,風入胃家氣分,風濕相蒸,是為陽黃;濕熱流於膀胱,氣鬱不化,則小便不利,當用五苓散宣通表裡之邪,茵陳開鬱而清濕熱。
茵陳五苓散(五苓散方見前,五苓散系苦辛溫法,今茵陳倍五苓,乃苦辛微寒法)茵陳末(十分) 五苓散(五分)共為細末,和勻,每服三錢,日三服。
《金匱》方不及備載,當於本書研究,獨采此方者,以其為實証通治之方,備外風內濕一則也。
- 黃膽脈沉,中痞惡心,便結溺赤,病屬三焦裡証,杏仁石膏湯主之。
前條兩解表裡,此條統治三焦,有一縱一橫之義,杏仁、石膏開上焦,薑、半開中焦,枳實則由中驅下矣。山梔通行三焦,黃柏直清下焦,凡通宣三焦之方,皆扼重上焦,以上焦為病之始入,且為氣化之先,雖統宣三焦之方,而湯則名杏仁石膏也。
杏仁石膏湯方(苦辛寒法)杏仁(五錢) 石膏(八錢) 半夏(五錢) 山梔(三錢) 黃柏(三錢) 枳實汁(每次三茶匙,沖) 薑汁(每次三茶匙,沖)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服。 - 素積勞倦,再感濕溫,誤用發表,身面俱黃,不飢溺赤,連翹赤豆飲煎送保和丸。
前第七十條,由黃而變他病,此則由他病而變黃,亦遙相對待,証系兩感,故方用連翹赤豆飲以解其外,保和丸以和其中,俾濕溫、勞倦、治逆,一齊解散矣。保和丸苦溫而運脾陽,行在裡之濕;陳皮、連翹由中達外,其行濕固然矣。兼治勞倦者何?經云︰勞者溫之。蓋人身之動作雲為,皆賴陽氣為之主張,積勞傷陽,勞倦者,困勞而倦也。倦者,四肢倦怠也。脾主四肢,脾陽傷,則四肢倦而無力也。再肺屬金而主氣,氣者陽也;脾屬土而生金,陽氣雖分內外,其實特一氣之轉輸耳,勞雖自外而來,外陽既傷,則中陽不能獨運,中陽不運,是人之賴食濕以生者,反為食濕所困,脾即困所食濕,安能不失牝馬之貞,而上承乾健乎!古人善治勞者,前者有仲景,後則有東垣,均從此處得手,奈之何後世醫者,但雲勞病,輒用補陰,非惑於丹溪一家之說哉!本論原為外感而設,並不及內傷,茲特因兩感而略言之。
連翹赤豆飲方(苦辛微寒法)連翹(二錢) 山梔(一錢) 通草(一錢) 赤豆(二錢) 花粉(一錢) 香豆豉(一錢)煎送保和丸三錢。
保和丸方(苦辛溫平法)山楂 神曲 茯苓 陳皮 匐子 連翹 半夏
- 濕甚為熱,瘧邪痞結心下,舌白口渴,煩躁自利,初身痛,繼則心下亦痛,瀉心湯主之。
此瘧邪結心下氣分之方也。
瀉心湯(方法見前)
- 瘡家濕瘧,忌用發散,蒼朮白虎東加草果主之。
《金匱》謂瘡家忌汗,發汗則病痙。蓋以瘡者血脈間病,心主血脈,血脈必虛而熱,然後成瘡;既成瘡以後,瘡膿又系血液所化,汗為心液,由血脈而達毛竅,再發汗以傷其心液,不痙何待!故以白虎辛涼重劑,清陽明之熱濕,由肺衛而出;加蒼朮、草果,溫散脾中重滯之寒濕,亦由肺衛而出,陽明陽土,清以石膏、知母之辛涼;太陰陰土,溫以蒼朮、草果之苦溫;適合其臟腑之宜,矯其一偏之性而已。
蒼朮白虎東加草果方(辛涼複苦溫法)即前白虎湯內加蒼朮,草果。
- 背寒,胸中痞結,瘧來日晏,邪漸入陰,草果知母湯主之。
此素積煩勞,未病先虛,故伏邪不肯解散,正陽餒弱,邪熱固結,是以草果溫太陰獨勝之寒,知母瀉陽明獨勝之熱,濃朴佐草果瀉中焦之濕蘊,合薑、半而開痞結,花粉佐知母而生津退熱;脾胃兼病,最畏木克,烏梅、黃芩清熱而和肝;瘧來日晏,邪欲入陰,其所以升之使出者,全賴草果(俗以烏梅、五味等酸斂,是知其一,莫知其他也。酸味秉厥之氣,居五味之首,與辛味合用,開發陽氣最速,觀小青龍湯自知)。
草果知母湯方(苦辛寒兼酸法)草果(一錢五分) 知母(二錢) 半夏(三錢) 濃朴(二錢) 黃芩(一錢五分) 烏梅(一錢五分)花粉(一錢五分) 薑汁(五匙,沖)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溫服。按此方即吳又可之達原飲去檳榔,加半夏、烏梅、薑汁,治中焦熱結陽陷之証,最為合拍;吳氏乃以治不兼濕邪之溫疫初起,其謬甚矣。
再按前賢製方,與集書者選方,不過示學人知法度,為學人立模范而已,未能預測後來之病証,其變幻若何?其兼証若何?其年歲又若何?所謂大匠誨人,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至於奇巧絕倫之處,不能傳,亦不可傳,可遇而不可求,可暫而不可常者也。學人當心領神會,先務識其所以然之故,而後增減古方之藥品分量,宜重宜輕,宜多宜寡,自有準的,所謂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 瘧傷胃陽,氣逆不降,熱劫胃液,不飢不飽,不食不便,渴不欲飲,味變酸濁,加減人參瀉心湯主之。
此雖陽氣受傷,陰汁被劫,恰偏於陽傷為多,故救陽立胃基之藥四,存陰瀉邪熱之藥二,喻氏所謂變胃而不受胃變之法也。
加減人參瀉心湯(苦辛溫複鹹寒法)人參(二錢) 黃連(一錢五分) 枳實(一錢) 乾薑(一錢五分) 生薑(二錢) 牡蠣(二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溫服。按大辛大溫,與大苦大寒合方,乃厥陰經之定例。蓋別臟之與腑,皆分而為二,或上下,或左右,不過經絡貫通,臆膜相連耳,惟肝之與膽,合而為一,膽即居於肝之內,肝動則膽亦動,膽動而肝即隨,肝宜溫,膽宜涼,仲景烏梅丸、瀉心湯,立萬世法程矣;於小柴胡,先露其端,此証瘧邪擾胃,致命胃氣上逆,而亦用此辛溫寒苦合法者何?蓋胃之為腑,體陽而用陰,本系下降,無上升之理;其嘔吐噦痞,有時上逆,升者胃氣,所以使胃氣上升者,非胃氣也。肝與膽也。故古人以嘔為肝病,今人則以為胃病已耳。
- 瘧傷胃陰,不飢不飽,不便,潮熱,得食則煩熱愈加,津液不複者,麥冬麻仁湯主之。
暑濕傷氣,瘧邪傷陰,故見証如是,此條與上條不飢不飽不便相同,上條以氣逆味酸不食辨陽傷,此條以潮熱得食則煩熱愈加定陰傷也。陰傷既定,複胃陰者莫若甘寒,複酸味者,酸甘化陰也。
兩條胃病,皆有不便者何?九竅不和,皆屬胃病也。
麥冬麻仁湯方(酸甘化陰法)麥冬(連心,五錢) 火麻仁(四錢) 生白芍(四錢) 何首烏(三錢) 烏梅肉(二錢) 知母(二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溫服。 - 太陰脾瘧,寒起四末,不渴多嘔,熱聚心胸,黃連白芍湯主之。煩躁甚者,可另服牛黃丸一丸。
脾主四肢,寒起四末而不渴,故知其為脾瘧也。熱聚心胸而多嘔,中土病而肝木來乘,故方以兩和肝胃為主,此偏於熱甚,故清熱之品重,而以芍藥收脾陰也。
黃連白芍湯方(苦辛寒法)黃連(二錢) 黃芩(二錢) 半夏(三錢) 枳實(一錢五分) 白芍(三錢) 薑汁(五匙,沖)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溫服。 - 太陰脾瘧,脈濡寒熱,瘧來日遲,腹微滿,四肢不暖,露薑飲主之。
此偏於太陰虛寒,故以甘溫補正,其退邪之妙,全在用露,清肅能清邪熱,甘潤不傷正陰,又得氣化之妙諦。
露薑飲方(甘溫複甘涼法)人參(一錢) 生薑(一錢)
水兩杯半,煮成一杯,露一宿,重湯溫服。 - 太陰脾瘧,脈弦而緩,寒戰,甚則嘔吐噫氣,腹鳴溏泄,苦辛寒法,不中與也;苦辛溫法,加味露薑飲主之。
上條純是太陰虛寒,此條邪氣更甚,脈兼弦則土中有木矣。故加溫燥泄木退邪。
加味露薑飲方(苦辛溫法)人參(一錢) 半夏(二錢) 草果(一錢) 生薑(二錢) 廣皮(一錢) 青皮(醋炒,一錢)
水二杯半,煮成一杯,滴荷葉露三匙,溫服,渣再煮一杯服。 - 中焦瘧,寒熱久不止,氣虛留邪,補中益氣湯主之。
留邪以氣虛之故,自以升陽益氣立法。
補中益氣湯方炙黃 (一錢五分) 人參(一錢) 炙甘草(一錢) 白朮(炒,一錢) 廣皮(五分) 當歸(五分) 升麻(炙,三分) 柴胡(炙,三分) 生薑(三片) 大棗(去核,二枚)
水五杯,煮取二杯,渣再煮一杯,分溫三服。 - 脈左弦,暮熱早涼,汗解渴飲,少陽瘧偏於熱重者,青蒿鱉甲湯主之。
少陽切近三陰,立法以一面領邪外出,一面防邪內入為要領,小柴胡湯以柴胡領邪,以人參、大棗、甘草護正;以柴胡清表熱,以黃芩、甘草苦甘清裡熱︰半夏、生薑兩和肝胃,蠲內飲,宣胃陽,降胃陰,疏肝,用生薑大棗調和營衛,使表者不爭,裡者內安,清者清,補者補,升者升,降者降,平者平,故曰和也。青蒿鱉甲湯,用小柴胡法而小變之,卻不用小柴胡之藥者,小柴胡原為傷寒立方,瘧緣於暑濕,其受邪之源,本自不同,故必變通其藥味,以同在少陽一經,故不能離其法,青蒿鱉甲湯以青蒿領邪,青蒿較柴胡力軟,且芳香逐穢,開絡之功,則較柴胡有獨勝,寒邪傷陽,柴胡湯中之人參、甘草、生薑,皆護陽者也;暑熱傷陰,故改用鱉甲護陰,鱉甲乃蠕動之物,且能入陰絡搜邪,柴胡湯以脅痛、乾嘔為飲邪所致,故以薑、半通陽降陰而清飲邪;青蒿鱉甲湯以邪熱傷陰,則用知母、花粉以清熱邪而止渴,丹皮清少陽血分,桑葉清少陽絡中氣分,宗古法而變古方者,以邪之偏寒偏熱不同也。此葉氏之讀古書,善用古方,豈他人之死於句下者,所可同日語哉!
- 少陽瘧如傷寒証者,小柴胡湯主之。渴甚者去半夏,加栝蔞根;脈弦遲者,小柴胡加乾薑陳皮湯主之。
少陽瘧如傷寒少陽証,乃偏於寒重而熱輕,故仍從小柴胡法,若內躁渴甚,則去半夏之燥,加栝蔞根生津止渴,脈弦遲則寒更重矣。金匱謂脈弦遲者,當溫之,故於小柴胡湯內,加乾薑、陳皮溫中,且能由中達外,使中陽得伸,逐邪外出也。
青蒿鱉甲湯方(苦辛鹹寒法)青蒿(三錢) 知母(二錢) 桑葉(二錢) 鱉甲(五錢) 丹皮(二錢) 花粉(二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瘧來前,分二次溫服。小柴胡湯方(苦辛甘溫法)柴胡(三錢) 黃芩(一錢五分) 半夏(二錢) 人參(一錢)炙甘草(一錢五分) 生薑(三片) 大棗(去核,二枚)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溫服,加減如傷寒論中法,渴甚者去半夏,加栝蔞根三錢。小柴胡加乾薑陳皮湯方(苦辛溫法)即於小柴胡湯內,加乾薑(二錢),陳皮(二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溫服。
- 舌白脘悶,寒起四末,渴喜熱飲,濕蘊之故,名曰濕瘧,濃朴草果湯主之。
此熱少濕多之証,舌白脘悶,皆溫為之也;寒起四末,濕鬱脾陽,脾主四肢,故寒起於此;渴,熱也。當喜涼飲,而反喜熱飲者,濕為陰邪,彌漫於中,喜熱以開之也。故方法以苦辛通降,純用溫開,而不必苦寒也。
濃朴草果湯方(苦辛溫法)濃朴(一錢五分) 杏仁(一錢五分) 草果(一錢) 半夏(二錢) 茯苓塊(三錢) 廣皮(一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溫服。按中焦之瘧,脾胃正當其沖,偏於熱者胃受之,法則偏於救胃;偏於濕者脾受之,法則偏於救脾,胃,陽腑也。救胃必用甘寒苦寒;脾,陰臟也救脾必用甘溫苦辛,兩平者,兩救之,本論列瘧証,寥寥數則,略備大綱,不能偏載,然於此數條反複對勘,彼此互印,再從上焦篇究來路,下焦篇閱歸路,其規矩準繩,亦可知其大略矣。
- 濕溫內蘊,夾雜飲食停滯,氣不得運,血不得行,遂成滯下,俗名痢疾,古稱重証,以其深入臟腑也。初起腹痛脹者易治;日久不痛並不脹者難治,脈小弱者易治;脈實大數者難治,老年久衰,實大小弱並難治;脈調和者易治,日數十行者易治;一、二行或有或無者難治,面色便色鮮明者易治;穢暗者難治,噤口痢屬實者尚可治;屬虛者難治,先滯(俗所謂痢疾)後利(俗謂之泄瀉)者易治;先利後滯者難治,先滯後瘧者易治;先瘧後滯者難治,本年新受者易治;上年伏暑,酒客積熱,老年陽虛積濕者難治,季脅少腹無動氣疝瘕者易治,有者難治。
此痢疾之大綱,雖羅列難治易治十數條,總不出邪機向外者易治,深入臟絡者難治也。諺云︰餓不死的傷寒,撐不死的痢疾,時人解云︰凡病傷寒者,當禁其食,令病者餓,則不至與外邪相搏而死也。痢疾日下數十行,下者既多,腸胃空虛,必令病者多食,則不至腸胃盡空而死也。不知此二語,乃古之賢醫金針度人處,後人不審病情,不識句讀,以致妄解耳,按《內經》熱病禁食,在少愈之際,不在受病之初,仲景《傷寒論》中,現有食粥卻病之條,但不可食重濁肥膩耳,痢疾暑濕夾飲食內傷,邪非一端,腸胃均受其殃!古人每雲淡薄滋味,如何可以恣食,與邪氣團成一片,病久不解耶!吾見痢疾不戒口腹而死者,不可勝數。蓋此二語,餓字 字,皆自為一句,謂患傷寒之人,尚知餓而思食,是不死之証;其死者,醫殺之也。蓋傷寒暴發之病,自外而來,若傷衛而未及於營,病患知餓,病機尚淺,醫者助胃氣,捍外侮,則愈,故云不死,若不餓則重矣。仲景謂︰“風病能食,寒病不能食”是也。痢疾久伏之邪,由內下注,若臟氣有餘;不肯容留邪氣,彼此互爭則,邪機向外,醫者順水推舟則愈,故云不死,若臟氣已虛,純遜邪氣則不 而寇深矣。
- 自利不爽,欲作滯下,腹中拘急,小便短者,四苓合芩芍湯主之。
既自利(俗謂泄瀉)矣。理當快利,而又不爽者何?蓋濕中藏熱,氣為濕熱郁傷,而不得暢遂其本性,故滯,臟腑之中,全賴此一氣之轉輸,氣既滯矣。焉有不欲作滯下之理乎!曰欲作,作而未遂也;拘急,不爽之象,積滯之情狀也;小便短者,濕注大腸,闌門(小腸之末,大腸之始)不分水,膀胱不滲濕也。故以四苓散分闌門,通膀胱,開支河,使邪不直注大腸;合芩芍法宣氣分,清積滯,預奪其滯下之路也。此乃初起之方,久痢陰傷,不可分利,故方後云︰久利不在用之。
按浙人倪涵初,作瘧痢三方,於痢疾條下,先立禁汗、禁分利、禁大下、禁溫補之法,是誠見世之妄醫者,誤汗、誤下、誤分利、誤溫補,以致沉 不起,痛心疾首而有是作也。然一概禁之,未免因噎廢食;且其三方,亦何能包括痢門諸証,是安於小成,而不深究大體也。瑭勤求古訓,靜與心謀,以為可汗則汗,可下則下,可清則清,可補則補,一視其証之所現,而不可先有成見也。至於誤之一字,醫者時刻留心,猶恐思慮不及,學術不到,豈可謬於見聞而不加察哉!
四苓合芩芍湯方(苦辛寒法)蒼朮(二錢) 豬苓(二錢) 茯苓(二錢) 澤瀉(二錢) 白芍(二錢) 黃芩(二錢) 廣皮(一錢五分) 濃朴(二錢) 木香(一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溫服,久痢不在用之。 - 暑濕風寒雜感,寒熱迭作,表証正盛,裡証複急,腹不和而滯下者,活人敗毒散主之。
此証乃傷水穀之釀濕,外受時令之風濕,中氣本自不足之人,又氣為濕傷,內外俱急,立方之法,以人參為君,坐鎮中州,為督戰之帥;以二活、二胡合川芎從半表半裡之際,領邪出外,喻氏所謂逆流挽舟者此也;以枳殼宣中焦之氣,茯苓滲中焦之濕,以桔梗開肺與大腸之痺,甘草和合諸藥,乃陷者舉之之法,不治痢而治致痢之源,痢之初起,憎寒壯熱者,非此不可也。若雲統治傷寒溫疫痺氣則不可,凡病各有所因,豈一方之所得而統之也哉!此方在風濕門中,用處甚多,若濕不兼風而兼熱者,即不合拍,奚況溫熱門乎!世醫用此方治溫病,已非一日,吾只見其害,未見其利也。
活人敗毒散(辛甘溫法)羌活 獨活 茯苓 川芎 枳殼 柴胡 人參 前胡 桔梗(以上各一兩) 甘草(五錢)共為細末,每服二錢,水一杯,生薑三片,煎至七分,頓服之,熱毒沖胃噤口者,本方加陳倉米各等分,名倉廩散,服法如前,加一倍,噤口屬虛者勿用之。
- 滯下已成,腹脹痛,加減芩芍湯主之。
此滯下初成之實証,一以疏利腸間濕熱為主。
加減芩芍湯方(苦辛寒法)白芍(三錢) 黃芩(二錢) 黃連(一錢五分) 濃朴(二錢) 木香(煨,一錢) 廣皮(二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溫服,忌油膩生冷。〔加減法〕肛墜者,加檳榔二錢,腹痛甚欲便,便後痛減,再痛再便者,白滯加附子(一錢五分),酒炒大黃(三錢);紅滯加肉桂(一錢五分),酒炒大黃(三錢),通爽後即止,不可頻下,如積未淨,當減其製,紅積加歸尾(一錢五分),紅花(一錢) 桃仁(二錢),舌濁脈實有食積者,加楂肉(一錢五分),神曲(二錢),枳殼(一錢五分),濕重者,目黃舌白不渴,加茵陳(三錢),白通草(一錢),滑石一錢。
- 滯下濕熱內蘊,中焦痞結,神識昏亂,瀉心湯主之。
滯下由於濕熱內蘊,以致中痞,但以瀉心治痞結之所由來,而滯自止矣。
瀉心湯(方法並見前)
- 滯下紅白,舌色灰黃,渴不多飲,小溲不利,滑石藿香湯主之。
此暑濕內伏,三焦氣機阻窒,故不肯見積治積,乃以辛淡滲濕宣氣,芳香利竅,治所以致積之因,庶積滯不期愈而自愈矣。
滑石藿香湯方(辛淡合芳香法)飛滑石(三錢) 白通草(一錢) 豬苓(二錢) 茯苓皮(三錢) 藿香梗(二錢) 濃朴(二錢) 白蔻仁(錢)廣皮(一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 - 濕溫下利,脫肛,五苓散加寒水石主之。
此急開支河,俾濕去而利自止。
五苓散加寒水石方(辛溫淡複寒法)即於五苓散內加寒水石三錢,如服五苓散法,久痢不在用之。
- 久痢陽明不闔,人參石脂湯主之。
九竅不和,皆屬胃病,久痢胃虛,虛則寒,胃氣下溜,故以堵截陽明為法。
人參石脂湯方(辛甘溫合澀法,即桃花湯之變法也)人參(三錢) 赤石脂(細末,三錢) 炮薑(二錢) 白粳米(炒,一合)
水五杯,先煮人參、白米、炮薑令濃,得二杯,後調石脂細末和勻,分二次服。 - 自利腹滿,小便清長,脈濡而小,病在太陰,法當溫臟,勿事通腑,加減附子理中湯主之。
此偏於濕,合臟陰無熱之証,故以附子理中湯,去甘守之人參、甘草,加通運之茯苓、濃朴。
加減附子理中湯方(苦辛溫法)白朮(三錢) 附子(二錢) 乾薑(二錢) 茯苓(三錢) 濃朴(二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溫服。 - 自利不渴者屬太陰,甚則噦(俗名呃忒),沖氣逆,急救土敗,附子粳米湯主之。
此條較上條更危,上條陰濕與臟陰相合,而臟之真陽未敗,此則臟陽結而邪陰與臟陰毫無忌憚,故上條猶系通補,此則純用守補矣。扶陽抑陰之大法如此。
附子粳米湯方(苦辛熱法)人參(三錢) 附子(二錢) 炙甘草(二錢) 粳米(一合) 乾薑(二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渣再煮一杯,分三次溫服。 - 瘧邪熱氣,內陷變痢,久延時日,脾胃氣衰,面浮腹膨,裡急肛墜,中虛伏邪,加減小柴胡湯主之。
瘧邪在經者多,較之痢邪在臟腑者淺,痢則深於瘧矣。內陷雲者,由淺入深也。治之之法,不出喻氏逆流挽舟之議。蓋陷而入者,仍提而使之出也。故以柴胡由下而上,入深出淺,合黃芩兩和陰陽之邪,以人參合穀芽宣補胃陽,丹皮、歸、芍內護三陰,穀芽推氣分之滯,山楂推血分之滯,穀芽升氣分故推谷滯,山楂降血分故推肉滯也。
加減小柴胡湯(苦辛溫法)柴胡(三錢) 黃芩(二錢) 人參(一錢) 丹皮(一錢) 白芍(炒,二錢) 當歸(土炒,一錢五分) 穀芽(一錢五分) 山楂(炒,一錢五分)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溫服。 - 春溫內陷下痢,最易厥脫,加減黃連阿膠湯主之。
春溫內陷,其為熱多濕少明矣。熱必傷陰,故立法以救陰為主,救陰之法,豈能出育陰堅陰兩法外哉!此黃連之堅陰,阿膠之育陰,所以合而名湯也。從黃連者黃芩,從阿膠者生地、白芍也。炙草則統甘苦而並和之,此下三條,應列下焦,以與諸內陷並觀,故列於此。
加減黃連阿膠湯(甘寒苦寒合化陰氣法)黃連(三錢) 阿膠(三錢) 黃芩(二錢) 炒生地(四錢) 生白芍(五錢) 炙甘草(一錢五分)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溫服。 - 氣虛下陷,門戶不藏,加減補中益氣湯主之。
此邪少虛多,偏於氣分之証,故以升補為主。
加減補中益氣湯(甘溫法)人參(二錢)黃耆(二錢) 廣皮(一錢) 炙甘草(一錢) 歸身(二錢) 炒白芍(三錢) 防風(五分) 升麻(三分)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溫服。 - 內虛下陷,熱利下重,腹痛,脈左小右大,加味白頭翁湯主之。
此內虛濕熱下陷,將成滯下之方,仲景厥陰篇,謂熱利下重者,白頭翁湯主之。按熱注下焦,設不瘥,必圊膿血;脈右大者,邪從上中而來;左小者,下焦受邪,堅結不散之象,故以白頭翁無風而搖者,稟甲乙之氣,透發下陷之邪,使之上出;又能有風而靜,稟庚辛之氣,清能除熱,燥能除濕,濕熱之積滯去而腹痛自止,秦皮得水木相生之氣,色碧而氣味苦寒,所以能清肝熱,黃連得少陰水精,能清腸 之熱,黃柏得水土之精,滲濕而清熱,加黃芩、白芍者,內陷之証,由上而中而下,且右手脈大,上中尚有餘邪,故以黃芩清腸胃之熱,兼清肌表之熱;黃連、黃柏但走中下,黃芩則走中上。蓋黃芩手足陽明、手太陰藥也;白芍去惡血,生新血,且能調血中之氣也。按仲景太陽篇,有表証未罷,誤下而成協熱下利之証,心下痞硬之寒証,則用桂枝人參湯;脈促之熱証,則用葛根黃連黃芩湯,與此不同。
加味白頭翁湯(苦寒法)白頭翁(三錢) 秦皮(二錢) 黃連(二錢) 黃柏(二錢) 白芍(二錢) 黃芩(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服。
秋燥
- 燥傷胃陰,五汁飲主之。玉竹麥門冬湯亦主之。
五汁飲(方法並見前)
玉竹麥門冬湯(甘寒法)玉竹(三錢) 麥冬(三錢) 沙參(二錢) 生甘草(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土虛者,加生扁豆,氣虛者,加人參。 - 胃液乾燥,外感已淨者,牛乳飲之。
此以津血填津血法也。
牛乳飲(甘寒法)牛乳(杯)重湯燉熟,頓服之,甚者日再服。
- 102 燥証氣血兩燔者,玉女煎主之。
玉女煎方(見上焦篇)
風溫、溫熱、溫疫、溫毒、冬溫
- 風溫、溫熱、溫疫、溫毒、冬溫,邪在陽明久羈,或已下,或未下,身熱面赤,口乾舌燥,甚則齒黑唇裂,脈沉實者,仍可下之;脈虛大,手足心熱甚於手足背者,加減複脈湯主之。
溫邪久羈中焦,陽明陽土,未有不克少陰癸水者,或已下而陰傷,或未下而陰竭。若實証居多,正氣未至潰敗,脈來沉實有力,尚可假手於一下,即《傷寒論》中急下以存津液之謂。若中無結糞,邪熱少而虛熱多,其人脈必虛,手足心主裡,其熱必甚於手足背之主表也。若再下其熱,是竭其津而速之死也。故以複脈湯複其津液,陰複則陽留,庶可不至於死也。去參、桂、薑、棗之補陽,加白芍收三陰之陰,故云加減複脈湯。在仲景當日,治傷於寒者之結代,自有取於參、桂、薑、棗,複脈中之陽;今治傷於溫者之陽亢陰竭,不得再補其陽也。用古法而不拘用古方,醫者之化裁也。
- 溫病誤表,津液被劫,心中震震,舌強神昏,宜複脈法複其津液,舌上津回則生;汗自出,中無所主者,救逆湯主之。
誤表動陽,心氣傷則心震,心液傷則舌蹇,故宜複脈其津液也。若傷之太甚,陰陽有脫離之象,複脈亦不勝任,則非救逆不可。
- 溫病耳聾,病系少陰,與柴胡湯者必死,六、七日以後,宜複脈輩複其精。
溫病無三陽經証,卻有陽明腑証(中焦篇已申明腑証之由矣)三陰臟証。蓋臟者藏也,藏精者也。溫病最善傷精,三陰實當其沖。如陽明結則脾陰傷而不行,脾胃臟腑切近相連,夫累及妻,理固然也,有急下以存津液一法。土實則水虛,浸假而累及少陰矣,耳聾不臥等証是也。水虛則木強,浸假而累及厥陰矣,目閉痙厥等証是也。此由上及下,由陽入陰之道路,學人不可不知。按溫病耳聾,《靈》《素》稱其必死,豈少陽耳聾,競至於死耶?經謂腎開竅於耳,脫精者耳聾,蓋初則陽火上閉,陰精不得上承,清竅不通,繼則陽亢陰竭,若再以小柴胡湯直升少陽,其勢必至下竭上厥,不死何待!何時醫悉以陶氏六書,統治四時一切疾病,而不究心於《靈》《素》《難經》也哉!瑭於溫病六、七日以外,壯火少減,陰火內熾耳聾者,悉以複陰得效,曰宜複脈輩者,不過立法如此,臨時對証,加減盡善,是所望於當其任者。
- 勞倦內傷,複感溫病,六、七日以外不解者,宜複脈法。
此兩感治法也。甘能益氣,凡甘皆補,故宜複脈。服二、三帖後,身不熱而倦甚,仍加人參。
- 溫病已汗而不得汗,已下而熱不退,六、七日以外,脈尚躁盛者,重與複脈湯。
已與發汗而不得汗,已與通裡而熱不除,其為汗下不當可知。脈尚躁盛,邪固不為藥衰,正氣亦尚能與邪氣分爭,故須重與複脈,扶正以敵邪,正勝則生矣。
- 溫病誤用升散,脈結代,甚則脈兩至者,重與複脈,雖有他証,後治之。
此留人治病法也。即仲景裡急,急當救裡之義。
- 汗下後,口燥咽乾,神倦欲眠,舌赤苔老,與複脈湯。
在中焦下後與益胃湯,複胃中津液,以邪氣未曾深入下焦。若口燥咽乾,乃少陰之液無以上供,神昏欲眠,有少陰但欲寐之象,故與複脈。
- 熱邪深入,或在少陰,或在厥陰,均宜複脈。
此言複脈為熱邪劫陰之總司也。蓋少陰藏精,厥陰必待少陰精足而後能生,二經均可主以複脈者,乙癸同源也。
加減複脈湯方(甘潤存津法)炙甘草(六錢) 乾地黃(六錢)按地黃三種用法︰生地者,鮮地黃未曬乾者也,可入藥煮用,可取汁用,其性甘涼,上中焦用以退熱存津;乾地黃者,乃生地晒乾,已為丙火煉過,去其寒涼之性,本草稱其甘平;熟地製以酒與砂仁,九蒸九晒而成,是又以丙火、丁火合煉之也,故其性甘溫。奈何今人悉以乾地黃為生地,北人並不知世有生地,僉謂乾地黃為生地,而曰寒涼,指鹿為馬,不可不辨。
生白芍(六錢) 麥冬(不去心,五錢) 阿膠(三錢) 麻仁(三錢,按柯韻伯謂︰舊傳麻仁者誤,當系棗仁。彼從心悸動三字中看出傳寫之誤,不為無見,今治溫熱,有取於麻仁甘益氣,潤去燥,故仍從麻仁)
水八杯,煮取八分三杯,分三次服。劇者加甘草至一兩,地黃、白芍八錢,麥冬七錢,日三夜一服。救逆湯方(鎮攝法)即於加減複脈湯內去麻仁,加生龍骨四錢,生牡蠣八錢,煎如複脈法。脈虛大欲散者,加人參二錢。
- 下後大便溏甚,周十二時三、四行,脈仍數者,未可與複脈湯,一甲煎主之;服一二日,大便不溏者,可與一甲複脈湯。
下後法當數日不大便,今反溏而頻數,非其人真陽素虛,即下之不得其道,有亡陰之慮。若以複脈滑潤,是以存陰之品,反為瀉陰之用。故以牡蠣一味,單用則力大,即能存陰,又澀大便,且清在裡之餘熱,一物而三用之。
一甲煎(鹹寒兼澀法)生牡蠣(二兩,碾細)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溫三服。一甲複脈湯方即於加減複脈湯內,去麻仁,加牡蠣一兩。
- 下焦溫病,但大便溏者,即與一甲複脈湯。
溫病深入下焦劫陰、必以救陰為急務。然救陰之藥多滑潤,但見大便溏,不必待日三、四行,即以一甲複脈法,複陰之中,預防泄陰之弊。
- 少陰溫病,真陰欲竭,壯火複熾,心中煩,不得臥者,黃連阿膠湯主之。
按前複脈法為邪少虛多之治。其有陰既虧而實邪正盛,甘草即不合拍。心中煩,陰邪挾心陽獨亢於上,心體之陰,無容留之地,故煩雜無奈;不得臥,陽亢不入於陰,陰虛不受陽納,雖欲臥得乎!此証陰陽各自為道,不相交互,去死不遠,故以黃芩從黃連,外瀉壯火而內堅真陰;以芍藥從阿膠,內護真陰而外捍亢陽。名黃連阿膠湯者,取一剛以御外侮,一柔以護內主之義也。其交關變化神明不測之妙,全在一雞子黃,前人訓雞子黃,僉謂雞為巽木,得心之母氣,色赤入心,虛則補母而已,理雖至當,殆未盡其妙。蓋雞子黃有地球之象,為血肉有情,生生不已,乃奠安中焦之聖品,有甘草之功能,而靈於甘草;其正中有孔,故能上通心氣,下達腎氣,居中以達兩頭,有蓮子之妙用;其性和平,能使亢者不爭,弱者得振;其氣焦臭,故上補心;其味甘鹹,故下補腎;再釋家有地水風火之喻,此証大風一起,蕩然無餘,雞子黃鎮定中焦,通徹上下,合阿膠能預熄內風之震動也。然不知人身陰陽相抱之義,必未能識仲景用雞子黃之妙,謹將人身陰陽生死寤寐圖形,開列於後,以便學人入道有階也。
黃連阿膠湯方(苦甘鹹寒法)黃連(四錢) 黃芩(一錢) 阿膠(三錢) 白芍(一錢) 雞子黃(二枚)
水八杯,先煮三物,取三杯,去滓,納膠烊盡,再納雞子黃,攪令相得,日三服。 - 夜熱早涼,熱退無汗,熱自陰來者,青蒿鱉甲湯主之。
夜行陰分而熱,日行陽分而涼,邪氣深伏陰分可知,熱退無汗,邪不出表而仍歸陰分,更可知矣,故曰熱自陰分而來,非上中焦之陽熱也。邪氣深伏陰分,混處氣血之中,不能純用養陰,又非壯火,更不得任用苦燥。故以鱉甲蠕動之物,入肝經至陰之分,既能養陰,又能入絡搜邪;以青蒿芳香透絡,從少陽領邪外出;細生地清陰絡之熱,丹皮瀉血中之伏火;知母者,知病之母也,佐鱉甲、青蒿而成搜剔之功焉。再此方有先入後出之妙,青蒿不能直入陰分,有鱉甲領之入也︰鱉甲不能獨出陽分,有青蒿領之出也。
青蒿鱉甲湯方(辛涼合甘寒法)青蒿(二錢) 鱉甲(五錢) 細生地(四錢) 知母(二錢) 丹皮(三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日再服。 - 熱邪深入下焦,脈沉數,舌乾齒黑,手指但覺蠕動,急防痙厥,二甲複脈湯主之。
此示人痙厥之漸也。溫病七、八日以後,熱深不解,口中津液乾涸,但覺手指掣動,即當防其痙厥,不必俟其已厥而後治也。故以複脈育陰,加入介屬潛陽,使陰陽交紐,庶厥不可作也。
二甲複脈湯方(鹹寒甘潤法)即於加減複脈湯內,加生牡蠣五錢,生鱉甲八錢。
- 下焦溫病,熱深厥甚,脈細促,心中 大動,甚則心中痛者,三甲複脈湯主之。
前二甲複脈,防痙厥之漸;即痙厥已作,亦可以二甲複脈止厥。茲又加龜板名三甲者,以心中大動,甚則痛而然也。心中動者,火以水為體,肝風鴟張,立刻有吸盡西江之勢,腎水本虛,不能濟肝而後發痙;既痙而水難猝補,心之本體欲失,故 然而大動也。甚則痛者,“陰維為病主心痛”,此証熱久傷陰,八脈麗於肝腎,肝腎虛而累及陰維故心痛,非如寒氣客於心胸之心痛,可用溫通。故以鎮腎氣補任脈通陰維之龜板止心痛,合入肝搜邪之二甲,相濟成功也。
三甲複脈湯方(同二甲湯法)即於二甲複脈湯內,加生龜板一兩。
- 既厥且噦(俗名呃忒),脈細而勁,小定風珠主之。
溫邪久踞下焦,爍肝液為厥,擾衝脈為噦,脈陰陽俱減,則細,肝木橫強則勁,故以雞子黃實土而定內風;龜板補任(謂任脈)而鎮衝脈;阿膠沉降,補液而熄肝風;淡菜生一咸水之中而能淡,外偶內奇,有坎卦之象。能補陰中之真陽,其形翁闔,故又能潛真陽之上動;童便以濁液仍歸濁道,用以為使也。名定風珠者,以雞子黃宛如珠形,得巽木之精,而能熄肝風,肝為巽木,巽為風也。龜亦有珠,具真武之德而鎮震木。震為雷,在人為膽,雷動未有無風者,雷靜而風亦靜矣。亢陽直上巔頂,龍上於天也,製龍者,龜也。古者豢龍御龍之法,失傳已久,其大要不出乎此。
小定風珠方(甘寒咸法)雞子黃(生用,一枚) 真阿膠(二錢) 生龜板(六錢) 童便(一杯) 淡菜(三錢)
水五杯,先煮龜板、淡菜得二杯,去滓,入阿膠,上火烊化,納雞子黃,攪令相得,再沖童便,頓服之。 - 熱邪久羈,吸爍真陰,或因誤表,或因妄攻,神倦瘈瘲,脈氣虛弱,舌絳苔少,時時欲脫者,大定風珠主之。
此邪氣已去八、九,真陰僅存一、二之治也。
觀脈虛苔少可知,故以大隊濃濁填陰塞隙,介屬潛陽鎮定。以雞子黃一味,從足太陰,下安足三陰,上濟手三陰,使上下交合,陰得安其位,斯陽可立根基,俾陰陽有眷屬一家之義,庶可不致絕脫歟!
大定風珠方(酸甘鹹法)生白芍(六錢) 阿膠(三錢) 生龜板(四錢) 乾地黃(六錢) 麻仁(二錢) 五味子(二錢) 生牡蠣(四錢) 麥冬(連心,六錢) 炙甘草(四錢) 雞子黃(生,二枚) 鱉甲(生,四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去滓,再入雞子黃,攪令相得,分三次服。喘加人參,自汗者加龍骨、人參、小麥,悸者加茯神、人參、小麥。 - 壯火尚盛者,不得用定風珠、複脈。邪少虛多者,不得用黃連阿膠湯。陰虛欲痙者,不得用青蒿鱉甲湯。
此諸方之禁也。前數方雖皆為存陰退熱而設,其中有以補陰之品,為退熱之用者;有一面補陰,一面搜邪者;有一面填陰,一面護陽者;各宜心領神會,不可混也。
- 痙厥神昏,舌短,煩躁,手少陰証未罷者,先與牛黃紫雪輩,開竅搜邪;再與複脈湯存陰,三甲潛陽,臨証細參,勿致倒亂。
痙厥神昏,舌蹇煩躁,統而言之為厥陰証。然有手經足經之分,在上焦以清邪為主,清邪之後必繼以存陰;在下焦以存陰為主,存陰之先,若邪尚有餘,必先以搜邪。手少陰証未罷,如寸脈大,口氣重,顴赤,白睛赤,熱壯之類。
- 邪氣久羈,肌膚甲錯,或因下後邪欲潰,或因存陰得液蒸汗,正氣已虛,不能即出,陰陽互爭而戰者,欲作戰汗也,複脈湯熱飲之。虛盛者加人參;肌肉尚盛者,但令靜,勿妄動也。
按傷寒汗解必在下前,溫病多在下後。縛解而後得汗,誠有如吳又可所雲者。凡欲汗者,必當先煩,乃有汗而解。若正虛邪重,或邪已深入下焦,得下後裡通;或因津液枯燥,服存陰藥,液增欲汗,邪正努力紛爭,則作戰汗,戰之得汗則生,汗不得出則死。此系生死關頭,在頃刻之間。戰者,陽極而似陰也,肌膚業已甲錯,其津液之枯燥,固不待言。故以複脈加人參助其一臂之力,送汗出表。
若其人肌膚尚濃,未至火虛者,無取複脈之助正,但當聽其自然,勿事騷擾可耳,次日再議補陰未遲。
- 時欲漱口不欲咽,大便黑而易者,有瘀血也,犀角地黃湯主之。
邪在血分,不欲飲水,熱邪燥液口乾,又欲求救於水,故但欲漱口,不欲咽也。瘀血溢於腸間,血色久瘀則黑,血性柔潤,故大便黑而易也。犀角味鹹,入下焦血分以清熱,地黃去積聚而補陰,白芍去惡血、生新血,丹皮瀉血中伏火,此蓄血自得下行,故用此輕劑以調之也。
犀角地黃湯方(甘鹹微苦法)乾地黃(一兩) 生白芍(三錢) 丹皮(三錢) 犀角(三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渣再煮一杯服。 - 少腹堅滿,小便自利,夜熱晝涼,大便閉,脈沉實者,蓄血也,桃仁承氣湯主之,甚則抵當湯。
少腹堅滿,法當小便不利,今反自利,則非膀胱氣閉可知。夜熱者,陰熱也;晝涼者,邪氣隱伏陰分也。大便閉者,血分結也。故以桃仁承氣通血分之閉結也。若閉結太甚,桃仁承氣不得行,則非抵當不可,然不可輕用,不得不備一法耳。
桃仁承氣湯方(苦辛鹹寒法)大黃(五錢) 芒硝(二錢) 桃仁(三錢) 當歸(三錢) 芍藥(三錢) 丹皮(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先服一杯,得下止後服,不知再服。抵當湯方(飛走攻絡苦鹹法)大黃(五錢) 虻蟲(炙乾為末,二十枚) 桃仁(五錢) 水蛭(炙乾為末,五分)
水八杯,煮取三杯,先服一杯,得下止後服,不知再服。 - 溫病脈,法當數,今反不數而濡小者,熱撤裡虛也。裡虛下利稀水,或便膿血者,桃花湯主之。
溫病之脈本數,因用清熱藥撤其熱,熱撤裡虛,脈見濡小,下焦空虛則寒,即不下利,亦當溫補,況又下利稀水膿血乎!故用少陰自利,關閘不藏,堵截陽明法。
桃花湯方(甘溫兼澀法)赤石脂(一兩,半整用煎,半為細末調) 炮薑(五錢) 白粳米(二合)
水八杯,煮取三杯,去渣,入石脂末一錢五分,分三次服。若一服愈,余勿服。虛甚者加人參。 - 溫病七、八日以後,脈虛數,舌絳苔少,下利日數十行,完穀不化,身雖熱者,桃花粥主之。
上條以脈不數而濡小,下利稀水,定其為虛寒而用溫澀。此條脈雖數而日下數十行,至於完穀不化,其裡邪已為泄瀉下行殆盡。完穀不化,脾陽下陷,火滅之象;脈雖數而虛,苔化而少,身雖餘熱未退,亦虛熱也,純系關閘不藏見証,補之稍緩則脫。故改桃花湯為粥,取其逗留中焦之意,此條認定完穀不化四字要緊。
桃花粥方(甘溫兼澀法)人參(三錢) 炙甘草(三錢) 赤石脂(六錢,細末) 白粳米(二合)
水十杯,先煮參、草得六杯,去渣,再入粳米煮得三杯,納石脂末三錢,頓服之。利不止,再服第二杯,如上法;利止停後服。或先因過用寒涼,脈不數,身不熱者,加乾薑三錢。邪熱不殺谷,亦有完穀一証,不可不慎,當於脈之虛實,並兼現之証辨之。
- 溫病少陰下利,咽痛胸滿心煩者,豬膚湯主之。
此《傷寒論》原文。按溫病熱入少陰,逼液下走,自利咽痛,亦複不少,故采錄於此。柯氏云︰少陰下利,下焦虛矣。少陰脈循喉嚨,其支者出絡心,注胸中,咽痛胸滿心煩者,腎火不藏,循經而上走於陽分也;陽並於上,陰並於下,火不下交於腎,水不上承於心,此未濟之象。豬為水畜而津液在膚,用其膚以除上浮之虛火,佐白蜜、白粉之甘,瀉心潤肺而和脾,滋化源,培母氣,水升火降,上熱自除,而下利自止矣。
豬膚湯方(甘潤法)豬膚(一斤,用白皮從內刮去肥,令如紙薄)上一味,以水一斗,煮取五升,去渣,加白蜜一升,白米粉五合,熬香,和令相得。
- 溫病少陰咽痛者,可與甘草湯,不瘥者,與桔梗湯。
柯氏云︰但咽痛而無下利胸滿心煩等証,但甘以緩之足矣。不瘥者,配以桔梗,辛以散之也。
其熱微,故用此輕劑耳。
甘草湯方(甘緩法)甘草(二兩)上一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半,去渣,分溫再服。
桔梗湯方(苦辛甘升提法)甘草(二兩) 桔梗(二兩)法同前。
- 溫病入少陰,嘔而咽中傷,生瘡不能語,聲不出者,苦酒湯主之。
王氏晉三云︰苦酒湯治少陰水虧不能上濟君火,而咽生瘡聲不出者。瘡者,疳也。半夏之辛滑,佐以雞子清之甘潤,有利竅通聲之功,無燥津涸液之慮;然半夏之功能,全賴苦酒,攝入陰分,劫涎斂瘡,即陰火沸騰,亦可因苦酒而降矣,故以為名。
苦酒湯方(酸甘微辛法)半夏(製,二錢) 雞子(一枚,去黃,納上苦酒雞子殼中)上二味,納半夏著苦酒中,以雞子殼置刀環中,安火上,令三沸,去渣,少少含咽之。不瘥,更作三劑。
- 婦女溫病,經水適來,脈數耳聾,乾嘔煩渴,辛涼退熱,兼清血分,甚至十數日不解,邪陷發痙者,竹葉玉女煎主之。
此與兩感証同法。辛涼解肌,兼清血分者,所以補上中焦之未備;甚至十數日不解,邪陷發痙,外熱未除,裡熱又急,故以玉女煎加竹葉,兩清表裡之熱。
竹葉玉女煎方(辛涼合甘寒微苦法)生石膏(六錢) 乾地黃(四錢) 麥冬(四錢) 知母(二錢) 牛膝(二錢) 竹葉(三錢)
水八杯,先煮石膏、地黃得五杯,再入余四味,煮成二杯,先服一杯,候六時複之,病解停後服,不解再服(上焦用玉女煎去牛膝者,以牛膝為下焦藥,不得引邪深入也。茲在下焦,故仍用之) - 熱入血室,醫與兩清氣血,邪去其半,脈數,餘邪不解者,護陽和陰湯主之。
此系承上條而言之也。大凡體質素虛之人,驅邪及半,必兼護養元氣,仍佐清邪,故以參、甘護元陽,而以白芍、麥冬、生地,和陰清邪也。
護陽和陰湯方(甘涼甘溫複法,偏於甘涼,即複脈湯法也)白芍(五錢) 炙甘草(二錢) 人參(二錢) 麥冬(連心炒,二錢) 乾地黃(炒,三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溫服。 - 熱入血室,邪去八、九,右脈虛數,暮微寒熱者,加減複脈湯,仍用參主之。
此熱入血室之邪少虛多。亦以複脈為主法。脈右虛數,是邪不獨在血分,故仍用參以補氣。暮微寒熱,不可認作邪實,乃氣血俱虛,營衛不和之故。
加減複脈湯仍用參方即於前複脈湯內,加人參三錢。
- 熱病經水適至,十餘日不解,舌萎飲冷,心煩熱,神氣忽清忽亂,脈右長左沉,瘀熱在裡也,加減桃仁承氣湯主之。
前條十數日不解用玉女煎者,以氣分之邪尚多,故用氣血兩解,此條以脈左沉,不與右之長同,而神氣忽亂,定其為蓄血,故以逐血分瘀熱為急務也。
加減桃仁承氣湯方(苦辛走絡法)大黃(製,三錢) 桃仁(炒,三錢) 細生地(六錢) 丹皮(四錢) 澤蘭(二錢) 人中白(二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先服一杯,候六時,得下黑血,下後神清渴減,止後服。不知,漸進。按邵新甫云︰考熱入血室,《金匱》有五法︰第一條主小柴胡,因寒熱而用,雖經水適斷,急提少陽之邪,勿令下陷為最。第二條傷寒發熱,經水適來,已現晝明夜劇,譫語見鬼,恐人認陽明實証,故有無犯胃氣及上二焦之戒。第三條中風寒熱,經水適來,七、八日脈遲身涼,胸脅滿如結胸狀,譫語者,顯無表証,全露熱入血室之候,自當急刺期門,使人知針力比藥力尤捷。第四條陽明病下血譫語,但頭汗出,亦為熱入血室,亦刺期門,汗出而愈。第五條明其一証而有別因為害,如痰潮上脘,昏冒不知,當先化其痰,後除其熱。仲景教人當知變通,故不厭推展其義,乃今人一遇是証,不辨熱入之輕重,血室之盈虧,遽與小柴胡湯,貽害必多。要之熱甚而血瘀者,與桃仁承氣及山甲、歸尾之屬;血舍空而熱者用犀角地黃湯,加丹參、木通之屬;表邪未盡而表証仍兼者,不妨借溫通為使;血結胸,有桂枝紅花湯,參入海蛤、桃仁之治;昏狂甚,進牛黃膏,調入清氣化結之煎。再觀葉案中有兩解氣血燔蒸之玉女煎法;熱甚陰傷,有育陰養氣之複脈法;又有護陰滌熱之緩攻法。先聖後賢,其治條分縷析,學人審証定方,慎毋拘乎柴胡一法也。
- 溫病愈後,嗽稀痰而不咳,徹夜不寐者,半夏湯主之。
此中焦陽氣素虛之人,偶感溫病,醫以辛涼甘寒,或苦寒清溫熱,不知十衰七、八之戒,用藥過劑,以致中焦反停寒飲,令胃不和,故不寐也。《素問》云︰胃不和則臥不安,飲以半夏湯,覆杯則寐。
蓋陽氣下交於陰則寐,胃居中焦,為陽氣下交之道路,中寒飲聚,致命陽氣欲下交而無路可循,故不寐也。半夏逐痰飲而和胃,秫米秉燥金之氣而成。故能補陽明燥氣之不及而滲其飲,飲退則胃和,寐可立至,故曰覆杯則寐也。
半夏湯(辛甘淡法)半夏(製,八錢) 秫米(二兩,即俗所謂高糧是也,古人謂之稷,今或名為蘆稷,如南方難得,則以薏仁代之。)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溫服。 - 飲退則寐,舌滑,食不進者,半夏桂枝湯主之。
此以胃腑雖和,營衛不和,陽未卒複,故以前半夏湯合桂枝湯,調其營衛,和其中陽,自能食也。
半夏桂枝湯方(辛溫甘淡法)半夏(六錢) 秫米(一兩) 白芍(六錢) 桂枝(四錢,雖云桂枝湯,卻用小建中湯法。桂枝少於白芍者,表裡異治也) 炙甘草(一錢) 生薑(三錢) 大棗(去核,二枚)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溫三服。 - 溫病解後,脈遲,身涼如水,冷汗自出者,桂枝湯主之。
此亦陽氣素虛之體質,熱邪甫退,即露陽虛。故以桂枝湯複其陽也。
桂枝湯方(見上焦篇。但此處用桂枝,分量與芍藥等,不必多於芍藥也;亦不必啜粥再令汗出,即仲景以桂枝湯小和之法是也)
- 溫病愈後,面色萎黃,舌淡,不欲飲水,脈遲而弦,不食者,小建中湯主之。
此亦陽虛之質也,故以小建中,小小建其中焦之陽氣,中陽複則能食,能食則諸陽皆可複也。
小建中湯方(甘溫法)白芍(酒炒,六錢) 桂枝(四錢) 甘草(炙,三錢) 生薑(三錢) 大棗(去核,二枚) 膠飴(五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去渣,入膠飴,上火烊化,分溫三服。 - 溫病愈後,或一月,至一年,面微赤,脈數,暮熱,常思飲不欲食者,五汁飲主之,牛乳飲亦主之。病後肌膚枯燥,小便溺管痛,或微燥咳,或不思食,皆胃陰虛也,與益胃、五汁輩。
前複脈等湯,複下焦之陰,此由中焦胃用之陰不降,胃體之陽獨亢,故以甘潤法救胃用,配胃體,則自然欲食,斷不可與俗套開胃健食之辛燥藥,致令燥咳成癆也。
五汁飲、牛乳飲方(並見前秋燥門)
益胃湯(見中焦篇)按吳又可云︰病後與其調理不善,莫若靜以待動。是不知要領之言也。夫病後調理,較易於治病,豈有能治病,反不能調理之理乎!但病後調理,不輕於治病,若其治病之初,未曾犯逆,處處得法,輕者三、五日而解,重者七、八日而解,解後無餘邪,病者未受大傷,原可不必以藥調理,但以飲食調理足矣,經所謂食養盡之是也。若病之始受既重,醫者又有誤表、誤攻、誤燥,誤涼之弊,遺殃於病者之氣血,將見外感變而為內傷矣。全賴醫者善補其過(謂未犯他醫之逆;或其人陽素虛,陰素虧;或前因邪氣太盛,故劑不得不重;或本虛邪不能張,須隨清隨補之類)而補人之過(謂已犯前醫之治逆),退殺氣(謂餘邪或藥傷);迎生氣(或養胃陰,或護胃陽,或填腎陰,或兼固腎陽,以迎其先後天之生氣),活人於萬全,豈得聽之而已哉!萬一變生不測,推委於病者之家,能不愧於心乎!至調理大要,溫病後一以養陰為主。飲食之堅硬濃濃者,不可驟進。間有陽氣素虛之體質,熱病一退,即露舊虧,又不可固執養陰之說,而滅其陽火。
故本論中焦篇列益胃、增液、清燥等湯,下焦篇列複脈、三甲、五汁等複陰之法,乃熱病調理之常理也;下焦篇又列建中、半夏、桂枝數法,以為陽氣素虛,或誤傷涼藥之用,乃其變也。經所謂︰“有者求之,無者求之,微者責之,盛者責之”,全賴司其任者,心誠求之也。
暑溫、伏暑
- 暑邪深入少陰消渴者,連梅湯主之,入厥陰麻痺者,連梅湯主之;心熱煩躁神迷甚者;先與紫雪丹,再與連梅湯。
腎主五液而惡燥,暑先入心,助心火獨亢於上,腎液不供,故消渴也。再心與腎均為少陰,主火,暑為火邪,以火從火,二火相搏,水難為濟,不消渴得乎!以黃連瀉壯火,使不爍津,以烏梅之酸以生津,合黃連酸苦為陰;以色黑沉降之阿膠救腎水,麥冬、生地合烏梅酸甘化陰,庶消渴可止也。
肝主筋而受液於腎,熱邪傷陰,筋經無所秉受,故麻痺也。再包絡與肝均為厥陰,主風木。暑先入心,包絡代受,風火相搏,不麻痺得乎!以黃連瀉克水之火,以烏梅得木氣之先,補肝之正,阿膠增液而熄肝風,冬、地補水以柔木,庶麻痺可止也。心熱煩躁神迷甚,先與紫雪丹者,開暑邪之出路,俾梅、連有入路也。
連梅湯方(酸甘化陰酸苦泄熱法)雲連(二錢) 烏梅(去核,三錢) 麥冬(連心,三錢) 生地(三錢) 阿膠(二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脈虛大而芤者,加人參。 - 暑邪深入厥陰,舌灰,消渴,心下板實,嘔惡吐蛔,寒熱,下利血水,甚至聲音不出,上下格拒者,椒梅湯主之。
此土敗木乘,正虛邪熾,最危之候,故以酸苦泄熱,輔正驅邪立法,據理製方,冀其轉關耳。
椒梅湯方(酸苦複辛甘法,即仲景烏梅丸法也,方義已見中焦篇)黃連(二錢) 黃芩(二錢) 乾薑(二錢) 白芍(生,三錢) 川椒(炒黑,三錢) 烏梅(去核,三錢) 人參(二錢) 枳實(一錢五分) 半夏(二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服。 - 暑邪誤治,胃口傷殘,延及中下,氣塞填胸,燥亂口渴,邪結內踞,清濁交混者,來複丹主之。
此正氣誤傷於藥,邪氣得以竊據於中,固結而不可解,攻補難施之危証,勉立旋轉清濁一法耳。
來複丹方(酸溫法)太陰元精石(一兩) 舶上硫黃(一兩) 硝石(一兩,同硫黃為末,微火炒結砂子大) 桔紅(二錢)青皮(去白,二錢) 五靈脂(二錢,澄去砂,炒令煙盡)〔方論〕晉三王氏云︰《易》言一陽來複於下,在人則為少陽生氣所出之臟。病上盛下虛,則陽氣去,生氣竭,此丹能複陽於下,故曰來複。元精石乃鹽鹵至陰之精,硫黃乃純陽石火之精,寒熱相配,陰陽互濟,有扶危拯逆之功,硝石化硫為水,亦可佐元、硫以降逆;靈脂引經入肝最速,能引石性內走厥陰,外達少陽,以交陰陽之樞紐;使以桔紅、青皮者,納氣必先利氣,用以為肝膽之向導也。
- 暑邪久熱,寢不安,食不甘,神識不清,陰液元氣兩傷者,三才湯主之。
凡熱病久入下焦,消爍真陰,必以複陰為主。其或元氣亦傷,又必兼護其陽。三才湯兩複陰陽,而偏於複陰為多者也。溫熱、溫疫未傳,邪退八、九之際,亦有用處。暑溫未傳,亦有用複脈、三甲、黃連阿膠等湯之處。彼此互參,勿得偏執。蓋暑溫不列於諸溫之內,而另立一門者,以後夏至為病暑,濕氣大動,不兼濕不得名暑溫,仍歸溫熱門矣。既兼濕,則受病之初,自不得與諸溫同法,若病至未傳,濕邪已化,惟餘熱傷之際,其大略多與諸溫同法;其不同者,前後數條,已另立法矣。
三才湯方(甘涼法)人參(三錢) 天冬(二錢) 乾地黃(五錢)
水五杯,濃煎兩杯,分二次溫服。欲複陰者,加麥冬、五味子。欲複陽者,加茯苓、炙甘草。 - 蓄血,熱入血室,與溫熱同法。
- 伏暑、濕溫脅痛,或咳,或不咳,無寒,但潮熱,或竟寒熱如瘧狀,不可誤認柴胡証,香附旋複花湯主之;久不解者,間用控涎丹。
按伏暑、濕溫,積留支飲,懸於脅下,而成脅痛之証甚多,即《金匱》水在肝而用十棗之証。彼因裡水久積,非峻敗不可;此因時令之邪,與裡水新搏,其根不固,不必用十棗之太峻,只以香附、旋複,善通肝絡而逐脅下之飲,蘇子,杏仁,降肺氣而化飲,所謂建金以平木;廣皮、半夏消痰飲之正,茯苓、薏仁,開太陽而闔陽明,所謂治水者必實土,中流漲者開支河之法也。用之得當,不過三、五日自愈。其或前醫不識病因,不合治法,致使水無出路,久居脅下,恐成懸飲內痛之証,為患非輕,雖不必用十棗之峻,然不能出其范圍,故改用陳無擇之控涎丹,緩攻其飲。
香附旋複花湯方(苦辛淡合芳香開絡法)生香附(三錢) 旋複花(絹包,三錢) 蘇子霜(三錢) 廣皮(二錢) 半夏(五錢) 茯苓塊(三錢) 薏仁(五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溫服。腹滿者,加濃朴。痛甚者,加降香末。控涎丹方(苦寒從治法)痰飲,陰病也。以苦寒治陰病,所謂求其屬以衰之是也。按腎經以臟而言,屬水,其味鹹,其氣寒;以經而言,屬少陰,主火,其味苦,其氣化燥熱。腎主水,故苦寒為水之屬,不獨鹹寒為水之屬也,蓋真陽藏之於腎,故腎與心並稱少陰,而並主火也,知此理則知用苦寒鹹寒之法矣。瀉火之有餘用苦寒,寒能製火,苦從火化,正治之中,亦有從治;瀉水之太過,亦用苦寒,寒從水氣,苦從火味,從治之中,亦有正治,所謂水火各造其偏之極,皆相似也。苦鹹寒治火之有餘,水之不足為正治,亦有治水之有餘、火之不足者,如介屬芒硝並能行水,水行則火複,乃從治也。
甘遂(去心製) 大戟(去皮製) 白芥子上等分為細末,神曲糊為丸,梧子大,每服九丸,薑湯下,壯者加之,羸者減之,以知為度。
寒濕
- 濕之為物也,在天之陽時為雨露,陰時為霜雪,在山為泉,在川為水,包含於土中者為濕。其在人身也,上焦與肺合,中焦與脾合,其流於下焦也,與少陰癸水合。
此統舉濕在天地人身之大綱,異出同源,以明土為雜氣,水為天一所生,無處不合者也。上焦與肺合者,肺主太陰濕土之氣,肺病濕則氣不得化,有霜霧之象,向之火製金者,今反水克火矣,故肺病而心亦病也。觀《素問》寒水司天之年,則曰陽氣不令,濕土司天之年,則曰陽光不治自知,故上焦一以開肺氣救心陽為治。中焦與脾合者,脾主濕土之質,為受濕之區,故中焦濕証最多;肺與胃為夫妻,脾病而胃不能獨治,再胃之臟象為土,土惡濕也,故開溝渠,運中陽,崇剛土,作堤防之治,悉載中焦。上中不治,其勢必流於下焦。《易》曰︰
水流濕。《素問》曰︰濕傷於下。下焦乃少陰癸水,濕之質即水也,焉得不與腎水相合。吾見濕流下焦。邪水旺一分,正水反虧一分,正愈虧而邪愈旺,不可為矣。夫腎之真水,生於一陽,坎中滿也,故治少陰之濕,一以護腎陽,使火能生土為主,腎與膀胱為夫妻,泄膀胱之積水,從下治,亦所以安腎中真陽也。脾為腎之上游,升脾陽,從上治,亦所以使水不沒腎中真陽也。其病厥陰也奈何?蓋水能生木,水太過,木反不生,木無生氣,自失其疏泄之任,經有“風濕交爭,風不勝濕”之文,可知濕土太過,則風木亦有不勝之時,故治厥陰之濕,以複其風木之本性,使能疏泄為主也。本論原以溫熱為主,而類及於四時雜感。以宋元以來,不明仲景傷寒一書專為傷寒而設,乃以傷寒一書,應四時無窮之變,殊不合拍,遂至人著一書,而悉以傷寒名書。陶氏則以一人而屢著傷寒書,且多立妄誕不經名色,使後世學人,如行昏霧之中,渺不自覺其身之墜於淵也。今臚列四時雜感,春溫、夏熱、長夏暑濕、秋燥、冬寒,得其要領,效如反掌。夫春溫、夏熱、秋燥,所傷皆陰液也,學人苟能時時預護,處處堤防,豈複有精竭人亡之慮。傷寒所傷者陽氣也,學人誠能保護得法,自無寒化熱而傷陰,水負火而難救之虞。即使有受傷處,臨証者知何者當護陽,何者當救陰,何者當先護陽,何者當先救陰,因端竟委,可備知終始而超道妙之神。瑭所以三致意者,乃在濕溫一証。蓋土為雜氣,寄旺四時,藏垢納污,無所不受,其間錯綜變化,不可枚舉。其在上焦也,如傷寒;其在下焦也,如內傷;其在中焦也,或如外感,或如內傷。至人之受病也,亦有外感,亦有內傷,使學人心搖目眩,無從捉摸。其變証也,則有濕痺、水氣、咳嗽、痰飲、黃汗、黃癉、腫脹、瘧疾、痢疾、淋症、帶症、便血、疝氣、痔瘡、癰膿等証,較之風火燥寒四門之中,倍而又倍,苟非條分縷析,體貼入微,未有不張冠李戴者。
- 濕久不治,伏足少陰,舌白身痛,足跗浮腫,鹿附湯主之。
濕伏少陰,故以鹿茸補督脈之陽。督脈根於少陰,所謂八脈麗於肝腎也;督脈總督諸陽,此陽一升,則諸陽聽令。附子補腎中真陽,通行十二經,佐之以菟絲,憑空行氣而升發少陰,則身痛可休。獨以一味草果,溫太陰獨勝之寒以醒脾陽,則地氣上蒸天氣之白苔可除;且草果,子也,凡子皆達下焦。以茯苓淡滲,佐附子開膀胱,小便得利,而跗腫可愈矣。
鹿附湯方(苦辛鹹法)鹿茸(五錢) 附子(三錢) 草果(一錢) 菟絲子(三錢) 茯苓(五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日再服,渣再煮一杯服。 - 濕久,脾陽消乏,腎陽亦憊者,安腎湯主之。
凡腎陽憊者,必補督脈,故以鹿茸為君,附子、韭子等補腎中真陽,但以苓、朮二味,滲濕而補脾陽,釜底增薪法也(其曰安腎者,腎以陽為體,體立而用安矣)。
安腎湯方(辛甘溫法)鹿茸(三錢) 胡蘆巴(三錢) 補骨脂(三錢) 韭子(一錢) 大茴香(二錢) 附子(二錢) 茅朮(二錢) 茯苓(三錢) 菟絲子(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服。大便溏者,加赤石脂。久病惡湯者,可用貳拾分作丸。 - 濕久傷陽,痿弱不振,肢體麻痺,痔瘡下血,朮附薑苓湯主之。
按痔瘡有寒濕、熱濕之分,下血亦有寒濕、熱濕之分,本論不及備載,但載寒濕痔瘡下者,以世醫但知有熱濕痔瘡下血,悉以槐花、地榆從事,並不知有寒濕之因,畏薑、附如虎,故因下焦寒濕而類及之,方則兩補脾腎兩陽也。
朮附薑苓湯方(辛溫苦淡法)生白朮(五錢) 附子(三錢) 乾薑(三錢) 茯苓(五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日再服。 - 先便後血,小腸寒濕,黃土湯主之。
此因上條而類及,以補偏救弊也,義見前條注下。前方純用剛者,此方則以剛藥健脾而滲濕,柔藥保肝腎之陰,而補喪失之血,剛柔相濟,又立一法,以開學人門徑。後世黑地黃丸法,蓋仿諸此。
黃土湯方(甘苦合用剛柔互濟法)甘草(三兩) 乾地黃(三兩) 白朮(三兩) 附子(炮,三兩) 阿膠(三兩) 黃芩(三兩) 灶中黃土(半斤)
水八升,煮取二升,分溫二服(分量服法,悉錄古方,未敢增減,用者自行斟酌可也)。 - 秋濕內伏,冬寒外加,脈緊無汗,惡寒身病,喘咳稀痰,胸滿舌白滑,惡水不欲飲,甚則倚息不得臥,腹中微脹,小青龍湯主之;脈數有汗,小青龍去麻、辛主之;大汗出者,倍桂枝,減乾薑,加麻黃根。
此條以經有“秋傷於濕,冬生咳嗽”之明文,故補三焦飲症數則,略示門徑。按經謂秋傷於濕者,以長夏濕土之氣,介在夏秋之間,七月大火西流,月建申,申者,陽氣畢伸也,濕無陽氣不發,陽伸之極,濕發亦重,人感此而至冬日寒水司令,濕水同體相搏而病矣。喻氏擅改經文,謂濕曰燥者,不明六氣營運之道。如大寒,冬令也,厥陰氣至而紙鳶起矣。四月,夏令也,古謂首夏猶清和,俗謂四月為麥秀寒,均謂時雖夏令,風木之氣猶未盡滅也。他令仿此。至於濕土寄旺四時,雖在冬令,朱子謂“將大雨雪,必先微溫”,蓋微溫則陽氣通,陽通則濕行,濕行而雪勢成矣,況秋日竟無濕氣乎!此其間有說焉,經所言之秋,指中秋以前而言,秋之前半截也;喻氏所指之秋,指秋分以後而言,秋之後半截也。古脫燥論,蓋世遠年湮,殘缺脫簡耳。喻氏補論誠是,但不應擅改經文,竟崇己說,而不體之日月營運,寒暑倚伏之理與氣也。喻氏學問誠高,特霸氣未消,其溫病論亦犯此病。學人遇咳嗽之証,兼合脈色,以詳察其何因,為濕,為燥,為風,為火,為陰虛,為陽弱,為前候伏氣,為現行時令,為外感而發動內傷,為內傷而招引外感,歷歷分明。或當用溫用涼,用補用瀉,或寓補於瀉,或寓瀉於補,擇用先師何法何方,妙手空空,毫無成見,因物付物,自無差忒矣。即如此症,以喘咳痰稀,不欲飲水,胸滿腹脹,舌白,定其為伏濕痰飲所致。
以脈緊無汗,為遇寒而發,故用仲景先師辛溫甘酸之小青龍,外發寒而內蠲飲,龍行而火隨,故寒可去;龍動而水行,故飲可蠲。以自汗脈數(此因飲邪上沖肺氣之數,不可認為火數),為遇風而發,不可再行誤汗傷陽,使飲無畏忌,故去湯中之麻黃、細辛,發太陽、少陰之表者。倍桂枝以安其表。汗甚則以麻黃根收表疏之汗。夫根有歸束之義,麻黃能行太陽之表,即以其根歸束太陽之氣也。大汗出減乾薑者,畏其辛而致汗也。有汗去麻、辛不去乾薑者,乾薑根而中實,色黃而園(土象也,土性緩),不比麻黃乾而中空,色青而直(木象也,木性急,乾薑豈性緩藥哉!較之麻黃為緩耳。
且乾薑得丙火 煉而成,能守中陽,麻黃則純行衛陽,故其剽急之性,遠甚於乾薑也),細辛細而辛竄,走絡最急也(且少陰經之報使,誤發少陰汗者,必伐血)。
小青龍湯方(辛甘複酸法)麻黃(去節,三錢) 甘草(炙,三錢) 桂枝(去皮,五錢) 芍藥(三錢) 五味(二錢) 乾薑(三錢) 半夏(五錢) 細辛(二錢)
水八碗,先煮麻黃減一碗許,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三碗,去滓,溫服一碗。得效,緩後服,不知,再服。 - 喘咳息促,吐稀涎,脈洪數,右大於左,喉啞,是為熱飲,麻杏石甘湯主之。
《金匱》謂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蓋飲屬陰邪,非溫不化,故飲病當溫者,十有八、九,然當清者,亦有一、二。如此証息促,知在上焦;涎稀,知非勞傷之咳,亦非火邪之但咳無痰而喉啞者可比;右大於左,純然肺病,此乃飲邪隔拒,心氣壅遏,肺氣不能下達。音出於肺,金實不鳴。故以麻黃中空而達外,杏仁中實而降裡,石膏辛淡性寒,質重而氣清輕,合麻杏而宣氣分之鬱熱,甘草之甘以緩急,補土以生金也。按此方,即大青龍之去桂枝、薑、棗者也。
麻杏石甘湯方(辛涼甘淡法)麻黃(去節,三錢) 杏仁(去皮尖碾細,三錢) 石膏(碾,三錢) 甘草(炙,二錢)
水八杯,先煮麻黃,減二杯,去沫,納諸藥,煮取三杯,先服一杯,以喉亮為度。 - 支飲不得息,葶藶大棗瀉肺湯主之。
支飲上壅胸膈,直阻肺氣,不令下降,呼息難通,非用急法不可。故以稟金火之氣,破 瘕積聚,通用水道,性急之葶藶,急瀉肺中之壅塞;然其性剽悍,藥必入胃過脾,恐傷脾胃中和之氣,故以守中緩中之大棗,護脾胃而監製之,使不旁傷他臟,一急一緩,一苦一甘,相須成功也。
葶藶大棗瀉肺湯(苦辛甘法)苦葶藶(炒香碾細,三錢) 大棗(去核,五枚)
水五杯,煮成二杯,分二次服,得效,減其製,不效,再作服,衰其大半而止。 - 飲家反渴,必重用辛,上焦加乾薑、桂枝,中焦加枳實、桔皮,下焦加附子、生薑。
《金匱》謂乾薑、桂枝為熱藥也,服之當遂渴,今反不渴者,飲也。是以不渴定其為飲,人所易知也。又云︰“水在肺,其人渴”,是飲家亦有渴症,人所不知。今人見渴投涼,輕則用花粉、冬、地,重則用石膏、知母,全然不識病情。蓋火咳無痰,勞咳膠痰,飲咳稀痰,兼風寒則難出”,不兼風寒則易出,深則難出,淺則易出。其在上焦也,郁遏肺氣,不能清肅下降,反挾心火上升爍咽,渴欲飲水,愈飲愈渴,飲後水不得行,則愈飲愈咳,愈咳愈渴,明知其為飲而渴也,用辛何妨,《內經》所謂辛能潤是也。以乾薑峻散肺中寒水之氣,而補肺金之體,使肺氣得宣,而渴止咳定矣。其在中焦也,水停心下,郁遏心氣不得下降,反來上爍咽喉,又格拒腎中真液,不得上潮於喉,故嗌干而渴也。重用枳實急通幽門,使水得下行而臟氣各安其位,各司其事,不渴不咳矣。其在下焦也,水郁膀胱,格拒真
水不得外滋上潮,且邪水旺一分,真水反虧一分,藏真水者,腎也,腎惡燥,又腎脈入心,由心入肺,從肺系上循喉嚨,平人之不渴者;全賴此脈之通調,開竅於舌下玉英、廉泉,今下焦水積而腎脈不得通調,故亦渴也。附子合生薑為真武法,補北方司水之神,使邪水暢流,而真水滋生矣。大抵飲家當惡水,不渴者其病猶輕,渴者其病必重。如溫熱應渴,渴者猶輕,不渴者甚重,反象也。所謂加者,於應用方中,重加之也。 - 飲家陰吹,脈弦而遲,不得固執《金匱》法,當反用之,桔半桂苓枳薑湯主之。
《金匱》謂陰吹正喧,豬膏髮煎主之。蓋以胃中津液不足,大腸津液枯槁,氣不後行,逼走前陰,故重用潤法,俾津液充足流行,濁氣仍歸舊路矣。若飲家之陰吹,則大不然。蓋痰飲蟠踞中焦,必有不寐、不食、不飢、不便、惡水等証,脈不數而遲弦,其為非津液之枯槁,乃津液之積聚胃口可知。故用九竅不和,皆屬胃病例,峻通胃液下行,使大腸得胃中津液滋潤而病如失矣。此証系余治驗,故附錄於此,以開一條門徑。
桔半桂苓枳薑湯(苦辛淡法)半夏(二兩) 小枳實(一兩) 桔皮(六錢) 桂枝(一兩) 茯苓塊(六錢) 生薑(六錢)甘瀾水十碗,煮成四碗,分四次,日三夜一服,以愈為度。愈後以溫中補脾,使飲不聚為要。其下焦虛寒者,溫下焦。肥人用溫燥法,瘦人用溫平法。
按痰飲有四,除久留之伏飲,非因暑濕暴得者不議外;懸飲已見於伏暑例中,暑飲相搏,見上焦篇第二十九條;茲特補支飲、溢飲之由,及暑濕暴得者,望醫者及時去病,以免留伏之患。並補《金匱》所未及者二條,以開後學讀書之法。《金匱》溢飲條下,謂大青龍湯主之,小青龍湯亦主之。注家俱不甚晰,何以同一溢飲,而用寒用熱,兩不相伴哉?按大青龍有石膏、杏仁、生薑、大棗,而無乾薑、細辛、五味、半夏、白芍、蓋大青龍主脈洪數面赤喉啞之熱飲,小青龍主脈弦緊不渴之寒飲也。由此類推,“胸中有微飲,苓桂朮甘湯主之,腎氣丸亦主之,”苓桂朮甘,外飲治脾也;腎氣丸,內飲治腎也。再胸痺門中,“胸痺心中痞,留氣結在胸,胸滿,脅下逆搶心,枳實薤白湯主之,人參湯亦主之,”又何以一通一補,而主一胸痺乎?蓋胸痺因寒濕痰飲之實証,則宜通陽,補之不惟不愈,人參增氣且致喘滿;若無風寒痰飲之外因、不內外因,但系胸中清陽之氣不足而痺痛者,如苦讀書而妄想,好歌曲而無度,重傷胸中陽氣者,老人清陽日薄者,若再以薤白、栝蔞、枳實,滑之、瀉之、通之,是速之成勞也,斷非人參湯不可。學人能從此類推,方不死於句下,方可與言讀書也。
- 暴感寒濕成疝,寒熱往來,脈弦反數,舌白滑,或無苔不渴,當臍痛,或脅下痛,椒桂湯主之。
此小邪中裡証也。疝,氣結如山也。此肝臟本虛,或素有肝鬱,或因暴怒,又猝感寒濕,秋月多得之。既有寒熱之表証,又有臍痛之裡証,表裡俱急,不得不用兩解。方以川椒、吳萸、小茴香直入肝臟之裡,又芳香化濁流氣;以柴胡從少陽領邪出表,病在肝治膽也;又以桂枝協濟柴胡者,病在少陰,治在太陽也,經所謂病在臟治其腑之義也,況又有寒熱之表証乎!佐以青皮、廣皮,從中達外,峻伐肝邪也;使以良薑,溫下焦之裡也,水用急流,驅濁陰使無留滯也。
椒桂湯方(苦辛通法)川椒(炒黑,六錢) 桂枝(六錢) 良薑(三錢) 柴胡(六錢) 小茴香(四錢) 廣皮(三錢)吳茱萸(泡淡,四錢) 青皮(三錢)急流水八碗,煮成三碗,溫服一碗,複被令微汗佳;不汗,服第二碗,接飲生薑湯促之;得汗,次早服第三碗,不必複被再令汗。
- 寒疝脈弦緊,脅下偏痛發熱,大黃附子湯主之。
此邪居厥陰,表裡俱急,故用溫下法以兩解之也。脈弦為肝鬱,緊,裡寒也;脅下偏痛,肝膽經絡為寒濕所搏,鬱於血分而為痛也;發熱者,膽因肝而郁也。故用附子溫裡通陽,細辛暖水臟而散寒濕之邪;肝膽無出路,故用大黃,借胃腑以為出路也;大黃之苦,合附子、細辛之辛,苦與辛合,能降能通,通則不痛也。
大黃附子湯方(苦辛溫下法)大黃(五錢) 熟附子(五錢) 細辛(三錢)
水五杯,煮取兩杯,分溫二服(原方分量甚重,此則從時改輕,臨時對証斟酌)。 - 寒疝少腹或臍旁,下引睪丸,或掣脅,下掣腰,痛不可忍者,天台烏藥散主之。
此寒濕客於肝腎小腸而為病,故方用溫通足厥陰手太陽之藥也。烏藥去膀胱冷氣,能消腫止痛;木香透絡定痛;青皮行氣伐肝;良薑溫臟劫寒;茴香溫關元,暖腰腎,又能透絡定痛;檳榔至堅,直達肛門散結氣,使堅者潰,聚者散,引諸藥逐濁氣,由肛門而出;川楝導小腸濕熱,由小便下行,炒以斬關奪門之巴豆,用氣味而不用形質,使巴豆帥氣藥散無形之寒,隨檳榔下出肛門;川楝得巴豆迅烈之氣,逐有形之濕,從小便而去,俾有形無形之結邪,一齊解散而病根拔矣。
按疝瘕之証尚多,以其因於寒濕,故因下焦寒濕而類及三條,略示門徑,直接中焦篇腹滿腹痛等証。古人良法甚伙,而張子和專主於下,本之《金匱》病至其年月日時複發者當下之例,而方則從大黃附子湯悟入,並將淋、帶、痔瘡、癃閉等証,悉收入疝門,蓋皆下焦寒濕、濕熱居多。而葉氏於婦科久病疝瘕,則以通補奇經。溫養肝腎為主,蓋本之《內經》“任脈為病,男子七疝,女子帶下瘕聚”也。
此外良法甚多,學人當於各家求之,茲不備載。
天台烏藥散方(苦辛熱急通法)烏藥(五錢) 木香(五錢) 小茴香(炒黑,五錢) 良薑(炒,五錢) 青皮(五錢) 川楝子(十枚) 巴豆(七十二粒) 檳榔(五錢)先以巴豆微打破,加麩數合,炒川楝子,以巴豆黑透為度,去巴豆、麩子不用,但以川楝同前藥為極細末,黃酒和服一錢。不能飲者,薑湯代之。重者日再服,痛不可忍者,日三服。
濕溫
- 濕溫久羈,三焦彌漫,神昏竅阻,少腹硬滿,大便不下,宣清導濁湯主之。
此濕久鬱結於下焦氣分,閉塞不通之象,故用能升、能降、苦泄滯、淡滲濕之豬苓,合甘少淡多之茯苓,以滲濕利氣;寒水石色白性寒,由肺直達肛門,宣濕清熱,蓋膀胱主氣化,肺開氣化之源,肺藏魄,肛門曰魄門,肺與大腸相表裡之義也;晚蠶砂化濁中清氣,大凡肉體未有死而不腐者,蠶則僵而不腐,得清氣之純粹者也,故其糞不臭不變色,得蠶之純清,雖走濁道而清氣獨全,既能下走少腹之濁部,又能化濁濕而使之歸清,以己之正,正人之不正也,用晚者,本年再生之蠶,取其生化最速也,皂莢辛鹹性燥,入肺與大腸,金能退暑,燥能除濕,辛能通上下關竅,子更直達下焦,通大便之虛閉,合之前藥,俾鬱結之濕邪,由大便而一齊解散矣。二苓、寒石,化無形之氣;蠶砂、皂子,逐有形之濕也。
宣清導濁湯(苦辛淡法)豬苓(五錢) 茯苓(六錢) 寒水石(六錢) 晚蠶砂(四錢) 皂莢子(去皮,三錢)
水五杯,煮成兩杯,分二次服,以大便通快為度。 - 濕凝氣阻,三焦俱閉,二便不通,半硫丸主之。
熱傷氣,濕亦傷氣者何?熱傷氣者,肺主氣而屬金,火克金則肺所主之氣傷矣。濕傷氣者,肺主天氣,脾主地氣,俱屬太陰濕土,濕氣太過,反傷本臟化氣,濕久濁凝,至於下焦,氣不惟傷而且阻矣。
氣為濕阻,故二便不通,今人之通大便,悉用大黃,不知大黃性寒,主熱結有形之燥糞;若濕阻無形之氣,氣既傷而且阻,非溫補真陽不可。硫黃熱而不燥,能疏利大腸,半夏能入陰,燥勝濕,辛下氣,溫開鬱,三焦通而二便利矣。按上條之便閉,偏於濕重,故以行濕為主;此條之便閉,偏於氣虛,故以補氣為主。蓋腎司二便,腎中真陽為濕所困,久而彌虛,失其本然之職,故助之以硫黃,肝主疏泄,風濕相為勝負,風勝則濕行,濕凝則風息,而失其疏泄之能,故通之以半夏。若濕盡熱結,實有燥糞不下,則又不能不用大黃矣。學人詳審其証可也。
半硫丸(酸辛溫法)石硫黃(硫黃有三種︰土黃,水黃,石黃也。入藥必須用產於石者。土黃土紋,水黃直絲,色皆滯暗而臭;惟石硫黃方棱石紋而有寶光不臭,仙家謂之黃礬,其形大勢如礬。按硫黃感日之精,聚土之液,相結而成。生於艮土者佳,艮土者,少土也,其色晶瑩,其氣清而毒小。生於坤土者惡,坤土者,老土也,穢濁之所歸也,其色板滯,其氣濁而毒重,不堪入藥,只可作火藥用。石黃產於外洋,來自舶上,所謂倭黃是也。入萊菔內煮六時則毒去) 半夏(製)上二味,各等分為細末,蒸餅為丸梧子大,每服一、二錢,白開水送下(按半硫丸通虛閉,若久久便溏,服半硫丸亦能成條,皆其補腎燥濕之功也)。
- 濁濕久留,下注於肛,氣閉肛門墜痛,胃不喜食,舌苔腐白,朮附湯主之。
此濁濕久留腸胃,至腎陽亦困,而肛門墜痛也。肛門之脈曰尻,腎虛則痛,氣結亦痛。但氣結之痛有二︰寒濕、熱濕也。熱濕氣實之墜痛,如滯下門中用黃連、檳榔之証是也。此則氣虛而為寒濕所閉,故以參、附峻補腎中元陽之氣,薑、朮補脾中健運之氣,朴、桔行濁濕之滯氣,俾虛者充,閉者通,濁者行,而墜痛自止,胃開進食矣。按肛痛有得之大恐或房勞者,治以參、鹿之屬,証屬虛勞,與此對勘,故並及之。再此條應入寒濕門,以與上三條有互相發明之妙,故列於此,以便學人之觸悟也。
朮附湯方(苦辛溫法)生茅朮(五錢) 人參(二錢) 濃朴(三錢) 生附子(三錢) 炮薑(三錢) 廣皮(三錢)
水五杯,煮成兩杯,先服一杯;約三時,再服一杯,以肛痛愈為度。 - 瘧邪久羈,因瘧成勞,謂之勞瘧;絡虛而痛,陽虛而脹,脅有瘧母,邪留正傷,加味異功湯主之。
此証氣血兩傷,經云︰勞者溫之。故以異功溫補中焦之氣,歸、桂合異功溫養下焦之血,以薑、棗調和營衛,使氣血相生而勞瘧自愈。此方補氣,人所易見,補血人所不知。經謂︰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謂血,凡陰陽兩傷者,必於氣中補血,定例也。
加味異功湯方(辛甘溫陽法)人參(三錢) 當歸(一錢五分) 肉桂(一錢五分) 炙甘草(二錢) 茯苓(三錢) 於術(炒焦,三錢)生薑(三錢) 大棗(去核,二枚) 廣皮(二錢)
水五杯,煮成兩杯,渣再煮一杯,分三次服。 - 瘧久不解,脅下成塊,謂之瘧母,鱉甲煎丸主之。
瘧邪久擾,正氣必虛,清陽失轉運之機,濁陰生竊踞之漸,氣閉則痰凝血滯,而塊勢成矣。脅下乃少陽厥陰所過之地,按少陽、厥陰為樞,瘧不離乎肝膽,久擾則臟腑皆困,轉樞失職,故結成積塊,居於所部之分。謂之瘧母者,以其由瘧而成,且無已時也。按《金匱》原文︰“病瘧以一月一日發,當以十五日愈;設不瘥,當月盡解;如其不瘥,當雲何?此結為 瘕,名曰瘧母,急治之,宜鱉甲煎丸。”蓋人身之氣血與天地相應,故瘧邪之著於人身也,其盈縮進退,亦必與天地相應。如月一日發者,發於黑晝月廓空時,氣之虛也,當俟十五日愈。五者,生數之終;十者,成數之極;生成之盈數相會,五日一元,十五日三元一周;一氣來複,白晝月廓滿之時,天氣實而人氣複,邪氣退而病當愈,設不瘥,必俟天氣再轉,當於月盡解。如其不瘥,又當雲何?然月自虧而滿,陰已盈而陽已縮;自滿而虧,陽已長而陰已消;天地陰陽之盈縮消長已周,病尚不愈,是本身之氣血,不能與天地之化機相為流轉,日久根深,牢不可破,故宜急治也。
鱉甲煎丸方鱉甲(炙,十二分) 烏扇(燒,三分) 黃芩(三分)柴胡(六分) 鼠婦(熬,三分) 乾薑(三分) 大黃(三分) 芍藥(五分) 桂枝(三分) 葶藶(熬,一分) 石韋(去毛,三分) 濃朴(三分) 牡丹皮(五分) 瞿麥(二分) 紫葳(三分) 半夏(一分) 人參(一分) 蟲(熬,五分) 阿膠(炒,三分) 蜂窩(炙,四分) 赤硝(十二分) 蜣螂(熬,六分) 桃仁(二分)上二十三味,為細末。取 灶下灰一斗,清酒一斤五斗,浸灰,俟酒盡一半,煮鱉甲於中,煮令泛爛如膠膝,絞取汁,納諸藥煎為丸,如梧子大。空心服七丸,日三服。
〔方論〕此辛苦通降,咸走絡法。鱉甲煎丸者,君鱉甲而以煎成丸也,與他丸法迥異,故曰煎丸。
方以鱉甲為君者,以鱉甲守神入裡,專入肝經血分,能消 瘕。領帶四蟲,深入臟絡,飛者升,走者降,飛者兼走絡中氣分,走者純走絡中血分。助以桃仁、丹皮、紫葳之破滿行血,副以葶藶、石韋、瞿麥之行氣滲濕,臣以小柴胡、桂枝二湯,總去三陽經未結之邪;大承氣急驅入腑已結之渣滓;佐以人參、乾薑、阿膠,護養鼓蕩氣血之正,俾邪無容留之地,而深入臟絡之病根拔矣。按小柴胡湯中有甘草,大承氣湯中有枳實,仲景之所以去甘草,畏其太緩,凡走絡藥不須守法;去枳實,畏其太急而直走腸胃,亦非絡藥所宜也。
- 太陰三瘧,腹脹不渴,嘔水,溫脾湯主之。
三瘧本系深入臟真之痼疾,往往經年不愈,現脾胃症,猶屬稍輕。腹脹不渴,脾寒也,故以草果溫太陰獨勝之寒,輔以濃朴消脹。嘔水者,胃寒也。故以生薑降逆,輔以茯苓滲濕而養正。蜀漆乃常山苗,其性急走瘧邪,導以桂枝,外達太陽也。
溫脾湯方(苦辛溫裡法)草果(二錢) 桂枝(三錢) 生薑(五錢) 茯苓(五錢) 蜀漆(炒,三錢) 濃朴(三錢)
水五杯,煮取兩杯,分二次溫服。 - 少陰三瘧,久而不愈,形寒嗜臥,舌淡脈微,發時不渴,氣血兩虛,扶陽湯主之。
《瘧論》篇︰黃帝問曰︰時有間二日,或至數日發,或渴或不渴,其故何也?岐伯曰︰其間日者,邪氣客於六腑,而有時與衛氣相失,不能相得,故休數日乃作也。瘧者,陰陽更勝也。或甚或不甚,故或渴或不渴。《刺瘧篇》曰︰足少陰之瘧,令人嘔吐甚,多寒熱,熱多寒少,欲閉戶牖而處,其病難已。夫少陰瘧,邪入至深,本難速已;三瘧又系積重難反,與衛氣相失之証,久不愈,其常也。既已久不愈矣,氣也血也,有不隨時日耗散也哉!形寒嗜臥,少陰本証,舌淡脈微不渴,陽微之象。故以鹿茸為君,峻補督脈,一者八脈麗於肝腎,少陰虛,則八脈亦虛;一者督脈總督諸陽,為衛氣之根本。人參、附子、桂枝,隨鹿茸而峻補太陽,以實衛氣;當歸隨鹿茸以補血中之氣,通陰中之陽;單以蜀漆一味,急提難出之瘧邪,隨諸陽藥努力奮爭,由衛而出。陰臟陰証,故湯以扶陽為名。
扶陽湯(辛甘溫陽法)鹿茸(生銼末,先用黃酒煎得,五錢) 熟附子(三錢) 人參(二錢) 粗桂枝(三錢) 當歸(二錢) 蜀漆(炒黑,三錢)
水八杯,加入鹿茸酒,煎成三小杯,日三服。 - 厥陰三瘧,日久不已,勞則發熱,或有痞結,氣逆欲嘔,減味烏梅丸法主之。
凡厥陰病甚,未有不犯陽明者。邪不深不成三瘧,三瘧本有難已之勢,既久不已,陰陽兩傷。
勞則內發熱者,陰氣傷也;痞結者,陰邪也;氣逆欲嘔者,厥陰犯陽明,而陽明之陽將憊也。故以烏梅丸法之剛柔並用,柔以救陰,而順厥陰剛臟之體,剛以救陽,而充陽明陽腑之體也。
減味烏梅丸法(酸苦為陰,辛甘為陽複法)(以下方中多無分量,以分量本難預定,用者臨時斟酌可也)半夏 黃連 乾薑 吳萸 茯苓 桂枝 白芍 川椒(炒黑) 烏梅
按瘧痢兩門,日久不治,暑濕之邪,與下焦氣血混處者︰或偏陰、偏陽、偏剛、偏柔;或宜補、宜瀉,宜通、宜澀;或從太陰、或從少陰、或從厥陰、或護陽明,其証至雜至多,不及備載。本論原為溫暑而設,附錄數條於濕溫門中者,以見瘧痢之原起於暑濕,俾學人識得原頭,使雜症有所統屬,粗具規模而已。欲求美備,勤繹各家。
- 酒客久痢,飲食不減,茵陳白芷湯主之。
久痢無他証,而且能飲食如故,知其病之未傷臟真胃土,而在腸中也;痢久不止者,酒客濕熱下注,故以風藥之辛,佐以苦味入腸,芳香涼淡也。蓋辛能勝濕而升脾陽,苦能滲濕清熱,芳香悅脾而燥濕,涼能清熱,淡能滲濕也,俾濕熱去而脾陽升,痢自止矣。
茵陳白芷湯方(苦辛淡法)綿茵陳 白芷 北秦皮 茯苓皮 黃柏 藿香
- 老年久痢,脾陽受傷,食滑便溏,腎陽亦衰,雙補湯主之。
老年下虛久痢,傷脾而及腎,食滑便溏,亦系脾腎兩傷。無腹痛、肛墜、氣脹等証,邪少虛多矣。
故以人參、山藥、茯苓、蓮子、芡實甘溫而淡者補脾滲濕,再蓮子、芡實水中之谷,補土而不克水者也;以補骨、蓯蓉、巴戟、菟絲、覆盆、萸肉、五味酸甘微辛者,升補腎臟陰中之陽,而兼能益精氣安五臟者也。此條與上條當對看。上條以酒客久痢,臟真未傷而濕熱尚重,故雖日久仍以清熱滲濕為主;此條以老年久痢,濕熱無多而臟真已歉,故雖滯下不淨,一以補臟固正,立法於此,亦可以悟治病之必先識証也。
雙補湯方(複方也,法見注中)人參 山藥 茯苓 蓮子 芡實 補骨脂 蓯蓉 萸肉 五味子 巴戟天 菟絲子 覆盆子
- 久痢小便不通,厭食欲嘔,加減理陰煎主之。
此由陽而傷及陰也。小便不通,陰液涸矣;厭食欲嘔,脾胃兩陽敗矣。故以熟地、白芍、五味收三陰之陰,附子通腎陽,炮薑理脾陽,茯苓理胃陽也。按原方通守兼施,剛柔互用,而名理陰煎者,意在偏護陰也。熟地守下焦血分,甘草守中焦氣分,當歸通下焦血分,炮薑通中焦氣分,蓋氣能統血,由氣分之通,及血分之守,此其所以為理也。
此方去甘草、當歸,加白芍、五味、附子、茯苓者,為其厭食欲嘔也。若久痢陽不見傷,無食少欲嘔之象,但陰傷甚者,又可以去剛增柔矣。用成方總以活潑流動,對症審藥為要。
加減理陰煎方(辛淡為陽酸甘化陰複法。凡複法,皆久病未可以一法了事者)熟地 白芍 附子 五味 炮薑 茯苓
- 久痢帶瘀血,肛中氣墜,腹中不痛,斷下滲濕湯主之。
此澀血分之法也。腹不痛,無積滯可知,無積滯,故用澀也。然腹中雖無積滯,而肛門下墜,痢帶瘀血,是氣分之濕熱久而入於血分,故重用樗根皮之苦燥濕、寒勝熱。澀以斷下,專入血分而澀血為君;地榆得先春之氣,木火之精,去瘀生新;茅朮、黃柏、赤苓、豬苓開膀胱,使氣分之濕熱,由前陰而去,不致遺留於血分也,楂肉亦為化瘀而設,銀花為敗毒而然。
斷下滲濕湯方(苦辛淡法)樗根皮(炒黑,一兩) 生茅朮(一錢) 生黃柏(一錢) 地榆(炒黑,一錢五分) 楂肉(炒黑三錢) 銀花(炒黑,一錢五分) 赤苓(三錢) 豬苓(一錢五分)
水八杯,煮成三杯,分三次服。 - 下痢無度,脈微細,肢厥,不進食,桃花湯主之。
此澀陽明陽分法也。下痢無度,關閘不藏,脈微細肢厥,陽欲脫也。故以赤石脂急澀下焦,粳米合石脂堵截陽明,乾薑溫裡而回陽,俾痢止則陰留,陰留則陽斯變矣。
桃花方(方法見溫熱下焦篇)
- 久痢,陰傷氣陷,肛墜尻酸,地黃余糧湯主之。
此澀少陰陰分法也。肛門墜而尻脈酸,腎虛而津液消亡之象。故以熟地、五味補腎而酸甘化陰;余糧固澀下焦,而酸可除,墜可止,痢可愈也(按石脂、余糧,皆系石藥而性澀,桃花湯用石脂不用余糧,此則用余糧而不用石脂。蓋石脂甘溫,桃花溫劑也;餘糧甘平,此方救陰劑也,無取乎溫,而有取乎平也)。
地黃余糧湯方(酸甘兼澀法)熟地黃 禹余糧 五味子
- 久痢傷腎,下焦不固,腸膩滑下,納穀運遲,三神丸主之。
此澀少陰陰中之陽法也。腸膩滑下,知下焦之不固;納運谷遲,在久痢之後,不惟脾陽不運,而腎中真陽亦衰矣。故用三神丸溫補腎陽,五味兼收其陰,肉果澀自滑之脫也。
三神丸方(酸甘辛溫兼澀法,亦複方也)五味子 補骨脂 肉果(去淨油)
- 久痢傷陰,口渴舌乾,微熱微咳,人參烏梅湯主之。
口渴微咳於久痢之後,無濕熱客邪款証,故知其陰液太傷,熱病液涸,急以救陰為務。
人參烏梅湯(酸甘化陰法)人參 蓮子(炒) 炙甘草 烏梅 木瓜 山藥按此方於救陰之中,仍然兼護脾胃。若液虧甚而土無他病者,則去山藥、蓮子,加生地、麥冬,又一法也。
- 痢久陰陽兩傷,少腹肛墜,腰胯脊髀酸痛,由臟腑傷及奇經,參茸湯主之。
少腹墜,衝脈虛也;肛墜,下焦之陰虛也;腰,腎之府也;胯,膽之穴也(謂環跳);脊,太陽夾督脈之部也;髀,陽明部也;俱酸痛者,由陰絡而傷及奇經也。參補陽明,鹿補督脈,歸茴補衝脈,菟絲、附子升少陰,杜仲主腰痛,俾八脈有權,肝腎有養,而痛可止,墜可升提也。
按環跳本穴屬膽,太陽少陰之絡實會於此。
參茸湯(辛甘溫法)人參 鹿茸 附子 當歸(炒) 茴香(炒) 菟絲子 杜仲按此方雖曰陰陽兩補,而偏於陽。若其人但墜而不腰脊痛,偏於陰傷多者,可於本方去附子加補骨脂,又一法也。
- 久痢傷及厥陰,上犯陽明,氣上撞心,飢不欲食,乾嘔腹痛,烏梅丸主之。
肝為剛臟,內寄相火,非純剛所能折;陽明腑,非剛藥不複其體。仲景厥陰篇中,列烏梅丸治木犯陽明之吐蛔,自注曰︰又主久痢方。然久痢之症不一,亦非可一概用之者也。葉氏於木犯陽明之瘧痢,必用其法而化裁之,大抵柔則加白芍、木瓜之類,剛則加吳萸、香附之類,多不用桂枝、細辛、黃柏,其與久痢純然厥陰見証,而無犯陽明之嘔而不食撞心者,則又純乎用柔,是治厥陰久痢之又一法也。按瀉心寒熱並用,而烏梅丸則又寒熱剛柔並用矣。蓋瀉心治胸膈間病,猶非純在厥陰也,不過肝脈絡胸耳。若烏梅丸則治厥陰,防少陽,護陽明之全劑。
烏梅丸方(酸甘辛苦複法。酸甘化陰,辛苦通降,又辛甘為陽,酸苦為陰)烏梅 細辛 乾薑 黃連 當歸 附子 蜀椒(炒焦去汗) 桂枝 人參 黃柏此烏梅丸本方也。獨無論者,以前賢名注林立,茲不再贅。分量製法,悉載傷寒論中。
- 休息痢經年不愈,下焦陰陽皆短,不能收攝,少腹氣結,有似 瘕,參芍湯主之。
休息痢者,或作或止,止而複作,故名休息,古稱難治。所以然者,正氣尚旺之人,即受暑、濕、水、谷、血、食之邪太重,必日數十行,而為脹、為痛、為裡急後重等証,必不或作或輟也。其成休息証者,大抵有二,皆以正虛之故。一則正虛留邪在絡,至其年月日時複發,而見積滯腹痛之實証者,可遵仲景凡病至其年月日時複發者當下之例,而用少少溫下法,兼通絡脈,以去其隱伏之邪;或丸藥緩攻,俟積盡而即補之;或攻補兼施,中下並治,此虛中之實証也。一則純然虛証,以痢久滑泄太過,下焦陰陽兩傷,氣結似乎 瘕,而實非 瘕,舍溫補其何從!故以參、苓、炙草守補中焦,參、附固下焦之陽,白芍、五味收三陰之陰,而以少陰為主,蓋腎司二便也。湯名參芍者,取陰陽兼固之義也。
參芍湯方(辛甘為陽酸甘化陰複法)人參 白芍 附子 茯苓 炙甘草 五味子
- 噤口痢,熱氣上沖,腸中逆阻似閉,腹痛在下尤甚者,白頭翁湯主之。
此噤口痢之實証,而偏於熱重之方也。
白頭翁湯(方注見前)
- 噤口痢,左脈細數,右手脈弦,乾嘔腹痛,裡急後重,積下不爽,加減瀉心湯主之。
此亦噤口痢之實証,而偏於濕熱太重者也。脈細數,溫熱著裡之象;右手弦者,木入土中之象也。
故以瀉心去守中之品,而補以運之,辛以開之,苦以降之;加銀花之敗熱毒,楂炭之克血積,木香之通氣積,白芍以收陰氣,更能於土中拔木也。
加減瀉心湯方(苦辛寒法)川連 黃芩 乾薑 銀花 楂炭 白芍 木香汁
- 噤口痢,嘔惡不飢,積少痛緩,形衰脈弦,舌白不渴,加味參苓白朮散主之。
此噤口痢邪少虛多,治中焦之法也。積少痛緩,則知邪少;舌白者無熱;形衰不渴,不飢不食,則知胃關欲閉矣;脈弦者,《金匱》謂︰弦則為減,蓋謂陰精陽氣俱不足也。《靈樞》謂︰諸小脈者,陰陽形氣俱不足,勿取以針,調以甘藥也。仲景實本於此而作建中湯,治諸虛不足為一切虛勞之祖方。李東垣又從此化出補中益氣、升陽益氣,清暑益氣等湯,皆甘溫除大熱法,究不若建中之純,蓋建中以德勝,而補中以才勝者也。調以甘藥者,十二經皆秉氣於胃,胃複則十二經之諸虛不足,皆可複也。葉氏治虛多脈弦之噤口痢,仿古之參苓白朮散而加之者,亦同諸虛不足調以甘藥之義,又從仲景、東垣兩法化出,而以急複胃氣為要者也。
加味參苓白朮散方(本方甘淡微苦法,加則辛甘化陽,芳香悅脾,微辛以通,微苦以降也)人參(二錢) 白朮(炒焦,一錢五分) 茯苓(一錢五分) 扁豆(炒,二錢) 薏仁(一錢五分)桔梗(一錢) 砂仁(炒,七分) 炮薑(一錢) 肉豆蔻(一錢) 炙甘草(五分)共為極細末,每服一錢五分,香粳米湯調服,日二次。
〔方論〕參苓白朮散原方,兼治脾胃,而以胃為主者也,其功但止土虛無邪之泄瀉而已。此方則通宣三焦,提上焦,澀下焦,而以醒中焦為要者也。參、苓、白朮加炙草,則成四君矣。按四君以參、苓為胃中通藥,胃者腑也,腑以通為補也;白朮、炙草,為脾經守藥,脾者臟也,臟以守為補也。茯苓淡滲,下達膀胱,為通中之通;人參甘苦,益肺胃之氣,為通中之守;白朮苦能滲濕,為守中之通;甘草純甘,不兼他味,又為守中之守也,合四君為脾胃為兩補之方。加扁豆、薏仁以補肺胃之體,炮薑以補脾腎之用;桔梗從上焦開提清氣,砂仁、肉蔻從下焦固澀濁氣,二物皆芳香能澀滑脫,而又能通下焦之鬱滯,兼醒脾陽也。為末,取其留中也;引以香粳米,亦以其芳香悅土,以胃所喜為補也,上下斡旋,無非冀胃氣漸醒,可以轉危為安也。
- 噤口痢,胃關不開,由於腎關不開者,肉蓯蓉湯主之。
此噤口痢邪少虛多,治下焦之法也。蓋噤口日久,有責在胃者,上條是也;亦有由於腎關不開,而胃關愈閉者,則當以下焦為主。方之重用蓯蓉者,以蓯蓉感馬精而生,精血所生之草而有肉者也。馬為火畜,精為水陰,稟少陰水火之氣而歸於太陰坤土之藥,其性溫潤平和,有從容之意,故得從容之名,補下焦陽中之陰有殊功。《本經》稱其強陰益精,消 瘕,強陰者,火氣也,益精者,水氣也,瘕乃氣血積聚有形之邪,水火既濟,中土氣盛,而積聚自消。茲以噤口痢陰陽俱損,水土兩傷,而又滯下之積聚未清,蓯蓉乃確當之品也;佐以附子補陰中之陽,人參、乾薑補土,當歸、白芍補肝腎,芍用桂製者,恐其呆滯,且束入少陰血分也。
肉蓯蓉湯(辛甘法)肉蓯蓉(泡淡,一兩) 附子(二錢) 人參(二錢) 乾薑炭(二錢) 當歸(二錢) 白芍(肉桂湯浸炒,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三次緩緩服,胃稍開,再作服。
秋燥
- 燥久傷及肝腎之陰,上盛下虛,晝涼夜熱,或乾咳,或不咳,甚則痙厥者,三甲複脈湯主之,定風珠亦主之,專翕大生膏亦主之。
腎主五液而惡燥,或由外感邪氣久羈而傷及腎陰,或不由外感而內傷致燥,均以培養津液為主。肝木全賴腎水滋養,腎水枯竭,肝斷不能獨治。所謂乙癸同源,故肝腎並稱也。三方由淺入深,定風濃於複脈,皆用湯,從急治。專翕取乾坤之靜,多用血肉之品,熬膏為丸,從緩治。蓋下焦深遠,草木無情,故用有情緩治。再暴虛易複者,則用二湯;久虛難複者,則用專翕。專翕之妙,以下焦喪失皆腥臭脂膏,即以腥臭脂膏補之,較之丹溪之知柏地黃,雲治雷龍之火而安腎燥,明眼自能辨之。蓋凡甘能補,凡苦能瀉,獨不知苦先入心,其化以燥乎!再雷龍不能以剛藥直折也,腎水足則靜,自能安其專翕之性;腎水虧則動而燥,因燥而燥也。善安雷龍者,莫如專翕,觀者察之。
三甲複脈湯、定風珠(並見前)
專翕大生膏(酸甘鹹法)人參(二斤,無力者以製洋參代之) 茯苓(二斤) 龜板(另熬膠,一斤) 烏骨雞(一對) 鱉甲(一斤,另熬膠) 牡蠣(一斤) 鮑魚(二斤) 海參(二斤) 白芍(二斤) 五味子(半斤) 麥冬(二斤,不去心) 羊腰子(八對) 豬脊髓(一斤) 雞子黃(二十丸) 阿膠(二斤) 蓮子(二斤)芡實(三斤) 熟地黃(三斤) 沙苑蒺藜(一斤) 白蜜(一斤) 枸杞子(炒黑,一斤)上藥分四銅鍋(忌鐵器,攪用銅勺),以有情歸有情者二,無情歸無情者二,文火細煉三晝夜,去渣;再熬六晝夜;陸續合為一鍋,煎煉成膏,末下三膠,合蜜和勻,以方中有粉無汁之茯苓、白芍、蓮子、芡實為細末,合膏為丸。每服二錢,漸加至三錢,日三服,約一日一兩,期年為度。每殞胎必三月,肝虛而熱者,加天冬一斤,桑寄生一斤,同熬膏,再加鹿茸二十四兩為末(本方以陰生於八,成於七,故用三七二十一之奇方,守陰也。加方用陽生於七,成於八,三八二十四之偶方,以生胎之陽也。古法通方多用偶,守法多用奇,陰陽互也)。
汗論
汗也者,合陽氣陰精蒸化而出者也。《內經》云︰人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蓋汗之為物,以陽氣為運用,以陰精為材料。陰精有餘,陽氣不足,則汗不能自出,不出則死;陽氣有餘,陰精不足,多能自出,再發則痙,痙亦死;或熏灼而不出,不出亦死也。其有陰精有餘,陽氣不足,又為寒邪肅殺之氣所摶,不能自出者,必用辛溫味薄急走之藥,以運用其陽氣,仲景之治傷寒是也。傷寒一書,始終以救陽氣為主。其有陽氣有餘,陰精不足,又為溫熱升發之氣所鑠,而汗自出,或不出者,必用辛涼以止其自出之汗,用甘涼甘潤培養其陰精為材料,以為正汗之地,本論之治溫熱是也。本論始終以救陰精為主。此傷寒所以不可不發汗,溫熱病斷不可發汗之大較也。唐宋以來,多昧於此,是以人各著一傷寒書,而病溫熱者之禍及矣。嗚呼!天道歟?抑人事歟?
方中行先生或問六氣論
原文云︰或問天有六氣──風、寒、暑、濕、燥、火,風、寒、暑、濕,經皆揭病出條例以立論,而不揭燥火,燥火無病可論乎?曰︰《素問》言春傷於風,夏傷於暑,秋傷於濕,冬傷於寒者,蓋以四氣之在四時,各有專令,故皆專病也。燥火無專令,故不專病,而寄病於百病之中;猶土無正位,而寄王於四時辰戌丑未之末。不揭者,無病無燥火也。愚按此論,牽強臆斷,不足取信,蓋信經太過則鑿之病也。春風,夏火,長夏濕土,秋燥,冬寒,此所謂播五行於四時也。經言先夏至為病溫,即火之謂;夏傷於暑,指長夏中央土而言也;秋傷於濕,指初秋而言,乃上令濕土之氣,流行未盡。蓋天之行令,每微於令之初,而盛於令之末;至正秋傷燥,想代遠年湮,脫簡故耳。喻氏補之誠是,但不當硬改經文,已詳論於下焦寒濕第四十七條中。今乃以土寄王四時比燥火,則謬甚矣。夫寄王者,濕土也,豈燥火哉!以先生之高明,而於六氣乃昧昧焉,亦千慮之失矣。
傷寒注論
仲祖《傷寒論》,誠為金科玉律,奈注解甚難。
蓋代遠年湮,中間不無脫簡,又為後人妄增,斷不能起仲景於九原而問之,何條在先、何條在後,何處尚有若干文字,何處系後人偽增,惟有闕疑闕殆,擇其可信者而從之,不可信者而考之已爾。創斯注者,則有林氏、成氏,大抵隨文順解,不能透發精義,然創始實難,不為無功。有明中行方先生,實能苦心力索,暢所欲言,溯本探微,闡幽發秘,雖未能處處合拍,而大端已具。喻氏起而作《尚論》,補其闕略,發其所未發,以誠仲景之功臣也;然除卻心解數處,其大端亦從方論中來,不應力詆方氏。北海林先生,刻方氏前條辨,附刻《尚論篇》,歷數喻氏僭竊之罪,條分而暢評之。喻氏之後,又有高氏,注尚論發明,亦有心得可取處,其大端暗竊方氏,明尊喻氏,而又力詆喻氏,如喻氏之於方氏也。北平劉覺庵先生起而証之,亦如林北海之証尚論者然,公道自在人心也。其他如鄭氏、程氏之後條辨,無足取者,明眼人自識之。舒馳遠之集注,一以喻氏為主,兼引程郊倩之後條辨,雜以及門之論斷,若不知有方氏之前條辨者,遂以喻氏竊方氏之論,直謂為喻氏書矣。此外有沈目南注,張隱庵集注,程雲來集注,皆可閱。至慈溪柯韻伯注傷寒論著《來蘇集》聰明才辨,不無發明,可供采擇,然其自序中謂大青龍一証,方喻之注大錯,目之曰鄭聲、曰楊墨,及取三注對勘,虛中切理而細繹之,柯注謂風有陰陽,汗出脈緩之桂枝証,是中鼓動之陽風;汗不出脈緊煩躁之大青龍証,是中凜冽之陰風。試問中鼓動之陽風者,而主以桂枝辛甘溫法,置《內經》風淫於內,治以辛涼,佐以苦甘之正法於何地?仲景自序云︰“撰用《素問》《九卷》,”反背《素問》而立法耶?且以中鼓動之陽風者,主以甘溫之桂枝,中凜冽之陰風者,反主以寒涼之石膏,有是理乎?其注煩躁,又曰熱淫於內,則心神煩擾;風淫於內,故手足躁亂(方先生原注︰風為煩,寒則躁)。既曰凜冽陰風,又曰熱淫於內,有是理乎?種種矛盾,不可枚舉。方氏立風傷衛,寒傷營,風寒兩傷營衛,吾不敢謂即仲景之本來面目;然欲使後學眉目清楚,不為無見。如柯氏之所序,亦未必即仲景之心法,而高於方氏也。其刪改原文處,多逞臆說,不若方氏之純正矣;且方氏創通大義,其功不可沒也,喻氏、高氏、柯氏,三子之於方氏,補偏救弊,其卓識妙悟,不無可取,而獨惡其自高己見,各立門戶,務掩前人之善耳。後之學人,其各以明道濟世為急,毋以爭名競勝為心,民生幸甚。
風論
《內經》曰︰風為百病之長。又曰︰風者善行而數變。夫風何以為百病之長乎?《大易》曰︰元者善之長也。蓋冬至四十五日,以後夜半少陽起而立春,於立春前十五日交大寒節,而厥陰風木行令,所以疏泄一年之陽氣,以布德行仁,生養萬物者也。故王者功德既成以後,製禮作樂,舞八俏而宣八風,所謂四時和,八風理,而民不夭折。風非害人者也,人之腠理密而精氣足者,豈以是而病哉!而不然者,則病斯起矣。以天地生生之具,反為人受害之物,恩極大而害亦廣矣。蓋風之體不一,而風之用有殊。春風自下而上,夏風橫行空中,秋風自上而下,冬風刮地而行。其方位也,則有四正四隅,此方位之合於四時八節也。立春起艮方,從東北隅而來,名之曰條風,八節各隨其方而起,常理也。如立春起坤方,謂之沖風,又謂之虛邪賊風,為其乘月建之虛,則其變也。春初之風,則夾寒水之母氣;春末之風,則帶火熱之子氣;夏初之風,則木氣未盡,而炎火漸生;長夏之風,則挾暑氣、濕氣、木氣(未為木庫),大雨而後暴涼,則挾寒水之氣;久晴不雨,以其近秋也,而先行燥氣,是長夏之風,無所不兼,而人則無所不病矣。初秋則挾濕氣,季秋則兼寒水之氣,所以報冬氣也。初冬猶兼燥金之氣,正冬則寒水本令,而季冬又報來春風木之氣,紙鳶起矣。再由五運六氣而推,大運如甲己之歲,其風多兼濕氣;一年六氣中,客氣所加何氣,則風亦兼其氣而行令焉。然則五運六氣非風不行,風也者,六氣之帥也,諸病之領袖也,故曰︰百病之長也。其數變也奈何?如夏日早南風,少移時則由西而北而東,方南風之時,則晴而熱,由北而東,則雨而寒矣。四時皆有早暮之變,不若夏日之數而易見耳。夫夏日曰長曰化,以盛萬物也,而病亦因之而盛,《陰符》所謂害生於恩也。無論四時之風,皆帶涼氣者,木以水為母也;轉化轉熱者,木生火也;且其體無微不入,其用無處不有,學人誠能體察風之體用,而於六淫之病,思過半矣。前人多守定一桂枝,以為治風之祖方;下此則以羌、防、柴、葛為治風之要藥,皆未體風之情,與《內經》之精義者也。桂枝湯在傷寒書內,所治之風,風兼寒者也,治風之變法也,若風之不兼寒者,則從《內經》風淫於內,治以辛涼,佐以苦甘,治風之正法也。以辛涼為正而甘溫為變者何?風者木也,辛涼者金氣,金能製木故也。風轉化轉熱,辛涼苦甘則化涼氣也。
醫書亦有經子史集論
儒書有經子史集,醫書亦有經子史集。《靈樞》、《素問》、《神農本經》、《難經》、《傷寒論》、《金匱玉函經》,為醫門之經;而諸家注論、治驗、類案、本草、方書等,則醫之子、史、集也。經細而子、史、集粗,經純而子、史、集雜,理固然也。學人必不可不尊經,不尊經則學無根柢,或流於異端;然尊經太過,死於句下,則為賢者過之,《孟子》所謂︰盡信書,則不如無書也。不肖者不知有經,仲景先師所謂︰各承家技,終始順舊,省疾問病,務在口給,相對斯須,便處湯藥,自漢時而已然矣,遑問後世,此道之所以常不明而常不行也。
本論起銀翹散論
本論第一方用桂枝湯者,以初春余寒之氣未消,雖曰風溫(系少陽之氣),少陽緊承厥陰,厥陰根乎寒水,初起惡寒之証尚多,故仍以桂枝為首,猶時文之領上文來脈也。本論方法之始,實始於銀翹散。
吳按︰六氣播於四時,常理也。診病者,要知夏日亦有寒病,冬日亦為溫病,次年春夏尚有上年伏暑,錯綜變化,不可枚舉,全在測証的確。本論凡例內云︰除傷寒宗仲景法外,俾四時雜感,朗若列眉,後世學人,察証之時,若真知確見其為傷寒,無論何時,自當仍宗仲景;若真知六氣中為何氣,非傷寒者,則於本論中求之。上焦篇辨傷寒溫暑疑似之間最詳。
本論粗具規模論
本論以前人信經太過(經謂熱病者,傷寒之類也。又以《傷寒論》為方法之祖,故前人遂於傷寒法中求溫熱,中行且犯此病),混六氣於一《傷寒論》中,治法悉用辛溫,其明者亦自覺不合,而未能自立模范。瑭哀道之不明,人之不得其死,不自揣度而作是書,非與人爭名,亦毫無求勝前賢之私心也。至其序論采錄處,粗陳大略,未能細詳,如暑証中之大順散、冷香飲子、漿水散之類,俱未收錄。一以前人已有,不必屋上架屋,一以卷帙紛繁,作者既苦日力無多,觀者反畏繁而不覽,是以本論不過粗具三焦六淫之大概規模而已。惟望後之賢者,進而求之,引而伸之,斯遇者之大幸耳。
寒疫論
世多言寒疫者,究其病狀,則憎寒壯熱,頭痛骨節煩疼,雖發熱而不甚渴,時行則裡巷之中,病俱相類,若役使者然;非若溫病之不甚頭痛骨痛而渴甚,故名曰寒疫耳。蓋六氣寒水司天在泉,或五運寒水太過之歲,或六氣中加臨之客氣為寒水,不論四時,或有是証,其未化熱而惡寒之時,則用辛溫解肌;既化熱之後,如風溫証者,則用辛涼清熱,無二理也。
偽病名論
病有一定之名,近有古無今有之偽名,蓋因俗人不識本病之名而偽造者,因而亂治,以致誤人性命。如滯下、腸,便下膿血,古有之矣,今則反名曰痢疾。蓋利者,滑利之義,古稱自利者,皆泄瀉通利太過之証也。滯者,淤澀不通之象,二義正相反矣,然治法尚無大疵謬也。至婦人陰挺、陰蝕、陰癢、陰菌等証,古有明文大抵多因於肝經鬱結,濕熱下注,浸淫而成,近日北人名之曰,歷考古文,並無是字,焉有是病!而治法則用一種惡劣婦人,以針刺之,或用細勾勾之,利刀割之,十割九死,哀哉!其或間有一、二刀傷不重,去血不多,病本輕微者,得愈,則恣索重謝。試思前陰乃腎之部,肝經蟠結之地,衝任督三脈由此而分走前後,豈可肆用刀勾之所。甚則肝鬱脅痛,經閉寒熱等証,而亦名之曰,無形可割,則以大針針之。在婦人猶可藉口曰︰婦人隱疾,以婦人治之。甚至數歲之男孩,痔瘡、疝、瘕、疳疾,外感之遺邪,總而名之曰,而針之,割之,更屬可惡。在庸俗鄉愚,信而用之,猶可說也。竟有讀書明理之文人,而亦為之蠱惑,不亦怪哉!又如暑月中惡腹痛,若霍亂而不得吐瀉,煩悶欲死,陰凝之痞証也,治以苦辛芳熱則愈,成霍亂則輕,論在中焦寒濕門中,乃今世相傳謂之痧証,又有絞腸瘀,烏痧之名,遂至方書中亦有此等名目矣。俗治以錢刮關節,使血氣一分一合,數分數合而陽氣行,行則通,通則痞開痛減而愈。但愈後周十二時不可飲水,飲水得陰氣之凝,則留邪在絡,遇寒或怒(動厥陰)則不時舉發,發則必刮痧也。是則痧固偽名,刮痧乃通陽之法,雖流俗之治,頗能救急,猶可也,但禁水甚難,最易留邪。無奈近日以刮痧之法刮溫病,夫溫病陽邪也,亂則通陽太急,陰液立見消亡,雖後來醫治得法,百無一生。吾新見有痙而死者,有癢不可忍而死者,庸俗之習,牢不可破,豈不哀哉!此外偽名妄治頗多,茲特舉其尤者耳,若時醫隨口捏造偽名,南北皆有,不勝指屈矣。嗚呼!名不正,必害於事,學人可不察乎!
溫病起手太陰論
四時溫病,多似傷寒;傷寒起足太陽,今謂溫病起手太陰,何以手太陰亦主外感乎?手太陰之見証,何以大略似足太陽乎?手足有上下之分,陰陽有反正之義,庸可混乎!《素問‧平人氣象論》曰︰臟真高於肺,以行營衛陰陽也。《傷寒論》中,分營分衛,言陰言陽,以外感初起,必由衛而營,由陽而陰。足太陽如人家大門,由外以統內,主營衛陰陽;手太陰為華蓋,三才之天,由上以統下,亦由外以包內,亦主營衛陰陽,故大略相同也。大雖同而細終異,異者何?如太陽之竅主出,太陰之竅兼主出入;太陽之竅開於下,太陰之竅開於上之類,學人須於同中求異,異中驗同,同異互參,真詮自見。
燥氣論
前三焦篇所序之燥氣,皆言化熱傷津之証,治以辛甘微涼(金必克木,木受克,則子為母複仇,火來勝複矣)未及寒化。蓋燥氣寒化,乃燥氣之正,《素問》謂“陽明所至為清勁”是也。《素問》又謂“燥急而澤”(土為金母,水為金子也)本論多類及於寒濕伏暑門中,如腹痛嘔吐之類,經謂“燥淫所勝,民病善嘔,心脅痛不能轉側”者是也。治以苦溫,《內經》治燥之正法也。前人有六氣之中,惟燥不為病之說。蓋以燥統於寒(吳氏《素問》注云︰寒統燥濕,暑統風火,故云寒暑六入也),而近於寒,凡是燥病,只以為寒,而不知其為燥也。合六氣而觀之,余俱主生,獨燥主殺,豈不為病者乎!細讀《素問》自知。再前三篇原為溫病而設,而類及於暑溫、濕溫,其於伏暑、濕溫門中,尤必三致意者,蓋以秋日濕踞於內,新涼燥氣加於外,燥濕兼至,最難界限清楚,稍不確當,其敗壞不可勝言。經謂粗工治病,濕証未已,燥証複起,蓋謂此也(濕有兼熱兼寒,暑有兼風兼燥,燥有寒化熱化。先將暑濕燥分開,再將寒熱辨明、自有準的)。
外感總數論
天以六氣生萬物,其錯綜變化無形之妙用,愚者未易窺測,而人之受病,即從此而來。近人止知六氣太過曰六淫之邪,《內經》亦未窮極其變。夫六氣傷人,豈界限清楚毫無兼氣也哉!以六乘六,蓋三十六病也。夫天地大道之數,無不始於一,而成於三,如一三為三,三三如九,九九八十一,而黃鐘始備。六氣為病,必再以三十六數,乘三十六,得一千二百九十六條,而外感之數始窮。此中猶不兼內傷,若兼內傷,則靡可紀極矣。嗚呼!近人凡見外感,主以一柴葛解肌湯,豈不謬哉!
治病法論
治外感如將(兵貴神速,機圓法活,去邪務盡,善後務細,蓋早平一日,則人少受一日之害);治內傷如相(坐鎮從容,神機默運,無功可言,無德可見,而人登壽域)。治上焦如羽(非輕不舉);治中焦如衡(非平不安);治下焦如權(非重不沉)。
吳又可溫病禁黃連論
唐宋以來,治溫熱病者,初用辛溫發表,見病不為藥衰,則恣用苦寒,大隊芩、連、知、柏,愈服愈燥,河間且犯此弊。蓋苦先入心,其化以燥,燥氣化火,反見齒板黑,舌短黑,唇裂黑之象,火極而似水也。吳又可非之誠是,但又不識苦寒化燥之理,以為黃連守而不走,大黃走而不守。夫黃連不可輕用,大黃與黃連同一苦寒藥,迅利於黃連百倍,反可輕用哉?余用普濟消毒飲於溫病初起,必去芩、連,畏其入裡而犯中下焦也。於應用芩、連方內,必大隊甘寒以監之,但令清熱化陰不令化燥。
如陽亢不寐,火腑不通等証,於酒客便溏頻數者,則重用之。濕溫門則不惟不忌芩連,仍重賴之,蓋欲其化燥也。語云︰“藥用當而通神”,醫者之於藥,何好何惡,惟當之是求。
風溫、溫熱氣複論
仲景謂腰以上腫當發汗,腰以下腫當利小便,蓋指濕家風水、皮水之腫而言。又謂無水虛腫,當發其汗,蓋指陽氣閉結而陰不虛者言也。若溫熱大傷陰氣之後,由陰精損及陽氣,愈後陽氣暴複,陰尚虧歉之至,豈可發汗利小便哉!吳又可於氣複條下,謂血乃氣之依歸,氣先血而生,無所依歸,故暫浮腫,但靜養節飲食自愈。余見世人每遇浮腫,便於淡滲利小便方法,豈不畏津液消亡而成三消証,快利津液為肺癰肺痿証,與陰虛、咳嗽身熱之勞損証哉!余治是証,悉用複脈湯,重加甘草,只補其未足之陰,以配其已複之陽,而腫自消。千治千得,無少差謬,敢以告後之治溫熱氣複者。暑溫、濕溫不在此例。
治血論
人之血,即天地之水也,在卦為坎(坎為血卦)治水者不求之水之所以治,而但曰治水,吾未見其能治也。蓋善治水者,不治水而治氣。坎之上下兩陰爻,水也;坎之中陽,氣也;其原分自乾之中陽,乾之上下兩陽,臣與民也;乾之中陽,在上為君,在下為師;天下有君師各行其道於天下,而彝倫不敘者乎?天下有彝倫攸敘,而水不治者乎?此《洪范》所以歸本皇極,而與《禹貢》相為表裡者也。故善治血者,不求之有形之血,而求之無形之氣。蓋陽能統陰,陰不能統陽;氣能生血,血不能生氣。至於治之之法,上焦之血,責之肺氣,或心氣;中焦之血,責之胃氣,或脾氣;下焦之血,責之肝氣、腎氣、八脈之氣。治水與血之法,間亦有用通者,開支河也;有用塞者,崇堤防也。然皆已病之後,不得不與治其末;而非未病之先,專治其本之道也。
九竅論
人身九竅,上竅七,下竅二,上竅為陽,下竅為陰,盡人而知之也。其中陰陽奇偶生成之妙諦,《內經》未言,茲特補而論之。陽竅反用偶,陰竅反用奇。上竅統為陽,耳目視聽,其氣清為陽;鼻嗅口食,其氣濁則陰也。耳聽無形之聲,為上竅陽中之至陽,中虛而形縱,兩開相離甚遠。目視有形之色,為上竅陽中之陰,中實而橫,兩開相離較近。鼻嗅無形之氣,為上竅陰中之陽,虛而形縱,雖亦兩竅,外則仍統於一。口食有形之五味,為上竅陰中之陰,中又虛又實,有出有納,而形橫,外雖一竅,而中仍二。合上竅觀之,陽者偏,陰者正,土居中位也;陽者縱,陰者橫,縱走氣,而橫走血,血陰而氣陽也。雖曰七竅,實則八也。陽竅外陽(七數)而內陰(八數),外奇而內偶,陽生於七,成於八也。
生數,陽也;成數,陰也。陽竅用成數,七、八成數也。下竅能生化之前陰,陰中之陽也;外雖一竅而內實二,陽竅用偶也。後陰但主出濁,為陰中之至陰,內外皆一而已,陰竅用奇也。合下竅觀之,雖曰二竅,暗則三也。陰竅外陰(二數)而內陽(三數),外偶而內奇;陰竅用生數,二、三生數也。上竅明七,陽也;暗八,陰也。下竅明二,陰也;暗三,陽也。合上下竅而論之,明九,暗十一,十一者,一也;九為老,一為少,老成而少生也。九為陽數之終,一為陽數之始,始終上下,一陽氣之循環也。開竅者運陽氣也。妙諦無窮,一互字而已。但互中之互,最為難識,余嘗嘆曰︰修身者,是字難,格致者,互字難。
形體論
《內經》之論形體,頭足腹背,經絡臟腑,詳矣,而獨未總論夫形體之大綱,不揣鄙陋補之。
人之形體,頂天立地,端直以長,不偏不倚,木之象也。在天為元,在五常為仁,是天以仁付之人也,故使其體直,而麟鳳龜龍之屬莫與焉。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蘧筱戚施,直之對也。程子謂生理本直,味本字之義。蓋言天以本直之理,生此端直之形,人自當行公直之行也,人之形體,無鱗介毛羽,謂之 蟲。者,土也。土主信,是地以信付之人也。人之受天之仁,受地之信,備健順五常之德,而有精、神、魂、魄、心,意、志、思、智、慮,以行孝、悌、忠、信,以期不負天地付畀之重,自別麟鳳龜龍之屬。故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又曰︰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
《孝經》曰︰天地之道,人為貴。人可不識人之形體以為生哉!醫可不識人之形體以為治哉!
解產難題詞
天地化生萬物,人為至貴,四海之大,林林總總,孰非母產。然則母之產子也,得天地、四時、日月、水火自然之氣化,而亦有難雲乎哉?曰︰人為之也。產後偶有疾病,不能不有賴於醫。無如醫者不識病,亦不識藥;而又相沿故習,偽立病名;或有成法可守者而不守,或無成法可守者,而妄生議論;或固執古人一偏之論,而不知所變通;種種遺患,不可以更仆數。夫以不識之藥,處於不識之病,有不死之理乎?其死也,病家不知其所以然,死者更不知其所以然,而醫者亦複不知其所以然,嗚呼冤哉!瑭目擊神傷,作解產難。
產後總論
產後治法,前人頗多,非如溫病混入傷寒論中,毫無尺度者也。奈前人亦不無間有偏見,且散見於諸書之中,今人讀書不能搜求揀擇,以致因陋就簡,相習成風。茲特指出路頭,學人隨其所指而進步焉,當不岐於路矣。本論不及備錄,古法之闕略者補之,偏勝者論之,流俗之壞亂者正之,治驗之可者表之。
產後三大証論一
產後驚風之說,由來已久,方中行先生駁之最詳,茲不複議。《金匱》謂新產婦人有三病︰一者病痙,二者病鬱冒,三者大便難。新產血虛,多汗出,喜中風,故令人病痙;亡血複汗,故令郁冒,亡津液胃燥,故大便難。產婦郁冒,其脈微弱,嘔不能食,大便反堅,但頭汗出,所以然者,血虛而厥,厥而必冒,冒家欲解,必大汗出,以血虛下厥,孤陽上出,故頭汗出。所以產婦喜汗出者,亡陰血虛,陽氣獨盛,故當汗出,陰陽乃複。大便堅,嘔不能食,小柴胡湯主之。病解能食,七、八日複發熱者,此為胃實,大承氣湯主之。按此論乃產後大勢之全體也,而方則為汗出中風一偏之証而設。故沈目南謂仲景本意,發明產後氣血雖虛,然有實証,即當治實,不可顧慮其虛,反致病劇也。
產後三大証論二
按產後亦有不因中風,而本臟自病鬱冒、痙厥、大便難三大証者。蓋血虛則厥,陽孤則冒,液短則大便難。冒者汗者,脈多洪大而芤;痙者厥者,脈則弦數,葉氏謂之肝風內動,余每用三甲複脈,大小定風珠及專翕大生膏而愈(方法注論悉載下焦篇),淺深次第,臨時斟酌。
產後三大証論三
《心典》云︰“血虛汗出,筋脈失養,風入而益其勁,此筋病也;亡陰血虛,陽氣遂厥,而寒複郁之,則頭眩而目瞀,此神病也;胃藏津液而灌溉諸陽,亡津液胃燥,則大腸失其潤而大便難,此液病也。三者不同,其為亡血傷津則一,故皆為產後所有之病”。即此推之,凡產後血虛諸証,可心領而神會矣。按以上三大証,皆可用三甲複脈、大小定風珠、專翕膏主之。蓋此六方,皆能潤筋,皆能守神,皆能增液故也,但有淺深次第之不同耳。產後無他病,但大便難者,可與增液湯(方注並見中焦篇溫熱門)。以上七方,產後血虛液短,雖微有外感,或外感已去大半,邪少虛多者,便可選用,不必俟外感盡淨而後用之也。再產後誤用風藥,誤用辛溫剛燥,致令津液受傷者,並可以前七方斟酌救之。余製此七方,實從《金匱》原文體會而來,用之無不應手而效,故敢以告來者。
產後瘀血論
張石頑云︰“產後元氣虧損,惡露乘虛上攻,眼花頭眩,或心下滿悶,神昏口噤,或痰涎壅盛者,急用熱童便主之。或血下多而暈,或神昏煩亂,芎歸東加人參、澤蘭、童便,兼補而散之(此條極須斟酌,血下多而暈,血虛可知,豈有再用芎、歸、澤蘭辛竄走血中氣分之品,以益其虛哉!其方全賴人參固之,然人參在今日,值重難辦,方既不善,人參又不易得,莫若用三甲複脈、大小定風珠之為愈也,明者悟之)。又敗血上沖有三︰或歌舞談笑,或怒罵坐臥,甚則逾牆上屋,此敗血沖心多死,用花蕊石散,或琥珀黑龍丹,如雖悶亂,不至癲狂者,失笑散加鬱金;若飽悶嘔惡腹滿脹痛者,此敗血沖胃,五積散或平胃加薑、桂、不應,送來複丹,嘔逆複脹,血化為水者,《金匱》下瘀血湯;若面赤嘔逆欲死,或喘急者,此敗血沖肺,人參、蘇木,甚則加芒硝湯蕩滌之。大抵沖心者,十難救一,沖胃者五死五生,沖肺者十全一、二。又產後口鼻起黑色而鼻衄者,是胃氣虛敗而血滯也,急用人參蘇木,稍遲不救”。愚按產後原有瘀血上沖等証,張氏論之詳矣。產後瘀血實証,必有腹痛拒按情形,如果痛處拒按,輕者用生化湯,重者用回生丹最妙。蓋回生丹以醋煮大黃,約入病所而不傷他臟,內多飛走有情食血之蟲,又有人參護正,何瘀不破,何正能傷。近見產婦腹痛,醫者並不問拒按喜按,一概以生化湯從事,甚至病家亦不延醫,每至產後,必服生化湯十數帖,成陰虛勞病,可勝悼哉!余見古本《達生篇》中,生化湯方下注云︰專治產後瘀血腹痛、兒枕痛,能化瘀生新也。方與病對,確有所據。近日刻本,直云︰“治產後諸病”,甚至有注“產下即服者”,不通已極,可惡可恨。再《達生篇》一書,大要教人靜鎮,待造化之自然,妙不可言,而所用方藥,則未可盡信,如達生湯下,“懷孕九月後服,多服尤妙”,所謂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憂之矣。豈有不問孕婦之身體脈象,一概投藥之理乎?假如沉澀之脈,服達生湯則可,若流利洪滑之脈,血中之氣本旺,血分溫暖,何可再用辛走氣乎?必致產後下血過多而成痙厥矣。如此等不通之語,辨之不勝其辨,可為長太息也!
產後宜補宜瀉論
朱丹溪云︰“產後當大補氣血,即有雜病,從末治之;一切病多是血虛,皆不可發表。”張景岳云︰“產後既有表邪,不得不解;既有火邪,不得不清,既有內傷停滯,不得不開通消導;不可偏執。
如產後外感風寒,頭痛身熱,便實中滿,脈緊數洪大有力,此表邪實病也。又火盛者,必熱渴躁煩,或便結腹脹,口鼻舌焦黑,酷喜冷凍飲料,眼眵尿痛,溺赤,脈洪滑,此內熱實病也。又或因產過食,致停蓄不散,此內傷實病也。又或鬱怒動肝,胸脅脹痛,大便不利,脈弦滑,此氣逆實病也。又或惡露未盡,瘀血上沖,心腹脹滿,疼痛拒按,大便難,小便利,此血逆實証也。遇此等實証,若用大補,是養虎為患,誤矣”。愚按二子之說,各有見地,不可偏廢,亦不可偏聽。如丹溪謂產後不可發表,仲景先師原有亡血禁汗之條,蓋汗之則痙也。產後氣血誠虛,不可不補,然雜証一概置之不問,則亦不可,張氏駁之,誠是。但治產後之實証,自有妙法,妙法為何?手揮目送是也。手下所治系實証,目中心中意中注定是產後。識証真,對病確,一擊而罷;治上不犯中,治中不犯下,目中清楚,指下清楚,筆下再清楚,治產後之能事畢矣。如外感自上焦而來,固云治上不犯中,然藥反不可過輕,須用多備少服法,中病即已,外感已即複其虛,所謂無糧之兵,貴在速戰;若畏產後虛怯,用藥過輕,延至三、四日後,反不能勝藥矣。余治產後溫暑,每用此法。如腹痛拒按則化瘀,喜按即補絡,快如轉丸,總要醫者平日用功參悟古書,臨証不可有絲毫成見而已。
產後六氣為病論
產後六氣為病,除傷寒遵仲景師外(孕婦傷寒,後人有六合湯法),當於前三焦篇中求之。斟酌輕重,或速去其邪,所謂無糧之師,貴在速戰者是也。或兼護其虛,一面扶正,一面驅邪。大抵初起以速清為要,重証亦必用攻。余治黃氏溫熱,妊娠七月,胎已欲動,大實大熱,目突舌爛,乃前醫過於瞻顧所致,用大承氣一服,熱退胎安,今所生子二十一歲矣。如果六氣與痙瘈瘲之因,暾然心目,俗傳產後驚風之說可息矣。
產後不可用白芍辨
朱丹溪謂產後不可用白芍,恐伐生生之氣,則大謬不然,但視其為虛寒虛熱耳。若系虛寒,雖非產後,亦不可用;如仲景有桂枝湯去芍藥法,小青龍去芍藥法。若系虛熱,必宜用之收陰。後世不善讀書者,古人良法不知守,此等偏謬處,偏牢記在心,誤盡大事,可發一嘆。按白芍花開春末夏初,稟厥陰風木之全體,得少陰君火之氣化,炎上作苦,故氣味苦平(《本經》芍藥並無酸字,但云苦平無毒,酸字後世妄加者也)。主治邪氣腹痛,除血痺,破堅積,寒熱疝瘕,止痛,利小便,益氣,豈伐生生之氣者乎?使伐生氣,仲景小建中湯,補諸虛不足而以之為君乎?張隱庵《本草崇原》中論之最詳。
產後誤用歸芎亦能致瘈瘲論
當歸、川芎,為產後要藥,然惟血寒而滯者為宜,若血虛而熱者斷不可用。蓋當歸秋分始開花,得燥金辛烈之氣,香竄異常,甚於麻、辛,不過麻、辛無汁而味薄,當歸多汁而味濃耳。用之得當,功力最速,用之不當,為害亦不淺。如亡血液虧,孤陽上冒等証,而欲望其補血,不亦愚哉!蓋當歸止能運血,裒多益寡,急走善竄,不能靜守,誤服致瘈瘲,瘈瘲甚則脫。川芎有車輪紋,其性更急於當歸,蓋物性之偏長於通者,必不長於守也。世人不改用白芍,而恣用當歸、川芎,何其顛倒哉!
產後當究奇經論
產後虛在八脈,孫真人創論於前,葉天士暢明於後,婦科所當首識者也。蓋八脈麗於肝腎,如樹木之有本也;陰陽交媾,胎前產後,生生化化,全賴乎此。古語云︰醫道通乎仙道者,此其大門也。
下死胎不可拘執論
死胎不下,不可拘執成方而悉用通法,當求其不下之故,參之臨時所現之証若何,補偏救弊,而胎自下也。余治一婦,死胎不下二日矣,診其脈則洪大而芤,問其証則大汗不止,精神恍惚欲脫。余曰︰此心氣太虛,不能固胎,不問胎死與否,先固心氣,用救逆東加人參,煮三杯,服一杯而汗斂,服二杯而神清氣寧,三杯未服而死胎下矣。下後補肝腎之陰,以配心陽之用而愈。若執成方而用平胃、朴硝,有生理乎?
催生不可拘執論
催生亦不可拘執一轍,陽虛者補陽,陰損者翕陰,血滯者通血。余治一婦素日脈遲,而有 瘕寒積厥痛,余用通補八脈大劑丸料,服半載而成胎,產時五日不下,是夕方延余診視。余視其面青,診其脈再至,用安邊桂五錢,加入溫經補氣之品,作三杯,服二杯而生矣,亦未曾服第三杯也。次日診其脈澀,腹痛甚拒按,仍令其服第三杯,又減其製,用一帖,下 塊長七、八寸,寬二三寸,其人腹中塊本有二枚,茲下其一,不敢再通矣。仍用溫通八脈由漸而愈。其他治驗甚多,略舉一、二,以見門徑耳。
產後當補心氣論
產後心虛一証,最為吃緊。蓋小兒稟父之腎氣、母之心氣而成,胞宮之脈,上系心包,產後心氣十有九虛,故產後補心氣亦大扼要。再水火各自為用,互相為體,產後腎液虛,則心體亦虛,補腎陰以配心陽,取坎填離法也。余每於產後驚悸脈芤者,用加味大定風珠,獲效多矣(方見溫熱下焦篇,即大定風珠,加人參、龍骨、浮小麥、茯神者)。產後一切外感。當於本論三焦篇中求之,再細參葉案則備矣。
產後虛寒虛熱分別論治論
產後虛熱,前則有三甲複脈三方,大小定風珠二方,專翕膏一方,增液湯一方。三甲、增液,原為溫病善後而設;定風珠、專翕膏,則為產後虛損,無力服人參而設者也。古人謂產後不怕虛寒,單怕虛熱。蓋溫經之藥,多能補虛,而補虛之品,難以清熱也。故本論詳立補陰七法,所以補丹溪之未備。又立通補奇經丸,為下焦虛寒而設。又立天根月窟膏,為產後及勞傷下焦陰陽兩傷而設也,乃從陽補陰,從陰補陽互法,所謂天根月窟間來往,三十六宮都是春也。
保胎論一
每殞胎五、六月者,責之中焦不能蔭胎,宜平日常服小建中湯。下焦不足者,天根月窟膏,蒸動命門真火,上蒸脾陽,下固八脈,真精充足,自能固胎矣。
保胎論二
每殞胎必三月者,肝虛而熱,古人主以桑寄生湯。夫寄生臨時保胎,多有鞭長莫及之患,且方中重用人參合天冬,豈盡人而能用者哉!莫若平時長服二十四味專翕膏(方見下焦篇秋燥門),輕者一料,即能大生,重者兩料(滑過三、四次者),永不墮胎。每一料得干丸藥二十斤,每日早中晚服三次,每次三錢,約服一年。必須戒房事。毋令速速成胎方妙。蓋肝熱者成胎甚易,虛者又不能保,速成速墮,速墮速成,嘗見一年內二、三次墮者,不死不休,仍未曾育一子也。專翕純靜,翕攝陽動之太過(肝虛熱易成易墮,豈非動之太過乎),藥用有情者半,以補下焦精血之損;以洋參數斤代人參,九製以去其苦寒之性,煉九日以合其純一之體,約費不過三、四錢人參之價可辦矣。愚製二十一味專翕膏,原為產後亡血過多,虛不肯複,痙厥心悸等証而設,後加鹿茸、桑寄生、天冬三味,保三月殞胎三、四次者,獲效多矣,故敢以告來者。
通補奇經丸方(甘鹹微辛法)鹿茸(八兩,力不能者以嫩毛角代之) 紫石英(生研極細,二兩) 龜板(炙,四兩) 枸杞子四兩) 當歸(炒黑,四兩) 肉蓯蓉(六兩) 小茴香(炒黑,四兩) 鹿角膠(六兩) 沙苑蒺黎(二兩) 補骨脂(四兩) 人參(力綿者以九製洋參代之,人參用二兩,洋參用四兩) 杜仲(二兩)上為極細末,煉蜜為丸,小梧子大,每服二錢漸加至三錢。大便溏者加蓮子、芡實、牡蠣各四兩,以蒺藜、洋參熬膏法丸。淋帶者加桑螵蛸、菟絲子各四兩。瘕久聚少腹痛者,去補骨、蒺藜、杜仲,加肉桂、丁香各二兩。
天根月窟膏方(酸苦鹹微辛法,陰陽兩補、通守兼施複法也)鹿茸(一斤) 烏骨雞(一對) 鮑魚(二斤) 鹿角膠(一斤) 雞子黃(十六枚) 海參(二斤)龜板(二斤) 羊腰子(十六枚) 桑螵蛸(一斤) 烏賊骨(一斤) 茯苓(二斤) 牡蠣(二斤)洋參(三斤) 菟絲子(一斤) 龍骨(二斤) 蓮子(三斤) 桂元肉(一斤) 熟地(四斤) 沙苑蒺藜(二斤) 白芍(二斤) 芡實(二斤) 歸身(一斤) 小茴香(一斤) 補骨脂(二斤) 拘杞子(二斤) 肉蓯蓉(二斤) 萸肉(一斤) 紫石英(一斤) 生杜仲(一斤) 牛膝(一斤) 萆 (一斤) 白蜜(三斤)上三十二味,熬如專翕膏法。用銅鍋四口,以有情歸有情者二,無情歸無情者二,文火次第煎煉取汁,另入一淨鍋內,細煉九晝夜成膏;後下膠、蜜,以方中有粉無汁之茯苓、蓮子、芡實、牡蠣、龍骨、鹿茸、白芍、烏賊骨八味為極細末,和前膏為丸梧子大。每服三錢,日三服。
此方治下焦陰陽兩傷,八脈告損,急不能複,胃氣尚健(胃弱者不可與,恐不能傳化重濁之藥也),無濕熱証者;男子遺精滑泄,精寒無子,腰膝酸痛之屬腎虛者(以上數條,有濕熱皆不可服也);老年體瘦痱中,頭暈耳鳴,左肢麻痺,緩縱不收,屬下焦陰陽兩虛者(以上諸証有單屬下焦陰虛者,宜專翕膏,不宜此方);婦人產後下虧,淋帶 瘕,胞宮虛寒無子,數數殞胎,或少年生育過多,年老腰膝尻胯酸痛者。
解兒難題詞
兒曷為乎有難?曰︰天時人事為之也,難於天者一,難於人者二。天之大德曰生,曷為乎難兒也?曰︰天不能不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五行之運,不能不少有所偏,在天原所以相製,在兒任其氣則生,不任其氣則難,雖天亦莫可如何也?此兒之難於天者也。其難於人者奈何?曰︰一難於兒之父母,一難於庸陋之醫。天下之兒皆天下父母所生,天下父母有不欲其兒之生者乎?曷為乎難於父母耶?曰︰即難於父母欲其兒之生也。父母曰︰人生於溫,死於寒。故父母惟恐其兒之寒也。
父母曰︰人以食為天,飢則死。故父母惟恐其兒之飢也。天下之兒,得全其生者此也;天下之兒,或受其難者,亦此也。諺有之曰︰小兒無凍餓之患,有飽暖之災。此發乎情,不能止乎義禮,止知以慈為慈,不知以不慈為慈,此兒之難於父母者也。天下之醫,操生人之術,未有不欲天下之兒之生,未有不利天下之兒之生,天下之兒之難,未有不賴天下之醫之有以生之也。然則醫也者,所以補天與父母之不逮以生兒者也,曷為乎天下之兒。難於天下之醫也?曰︰天下若無醫,則天下之兒難猶少,且難於天與父母無怨也。人受生於天與父母,即難於天與父母,又何怨乎?自天下之醫愈多,斯天下之兒難愈廣,以受生於天於父母之兒,而難於天下之醫,能無怨乎?曷為乎醫愈多,而兒之難愈廣也?曰︰醫也者,順天之時,測氣之偏,適人之情,體物之理,名也,物也,象也,數也,無所不通,而受之以謙,而後可以言醫,尤必上與天地呼吸相通,下與小兒呼吸相通,而守之以誠,而後可以為醫。奈何挾生人之名,為利己之術,不求歲氣,不畏天和,統舉四時,率投三法,毫無知識,囿於見聞,並不知察色之謂何,聞聲之謂何,朝微夕甚之謂之何,或輕或重之謂何,甚至一方之中,外自太陽,內至厥陰,既與發表,又與攻裡,且堅執小兒純陽之說,無論何氣使然,一以寒涼為準,無論何邪為病,一以攻伐為先,謬造驚風之說,惑世誣民;妄為疳疾之丸,戕生伐性;天下之兒之難,寧有終窮乎?前代賢醫,歷有辨難,而未成書?瑭雖不才,願解兒難。
兒科總論
古稱難治者,莫如小兒,名之曰啞科。以其疾痛煩苦,不能自達;且其臟腑薄,藩籬疏,易於傳變;肌膚嫩,神氣怯,易於感觸;其用藥也,稍呆則滯,稍重則傷,稍不對証,則莫知其鄉,捉風捕影,轉救轉劇,轉去轉遠;惟較之成人,無七情六欲之傷,外不過六淫,內不過飲食胎毒而已。然不精於方脈婦科,透徹生化之源者,斷不能作兒科也。
俗傳兒科為純陽辨
古稱小兒純陽,此丹灶家言,謂其未曾破身耳,非盛陽之謂。小兒稚陽未充,稚陰未長者也。
男子生於七,成於八;故八月生乳牙,少有知識;八歲換食牙,漸開智慧;十六而精通,可以有子;三八二十四歲真牙生(俗謂盡根牙)而精足,筋骨堅強,可以任事,蓋陰氣長而陽亦充矣。女子生於八,成於七;故七月生乳牙,知提攜;七歲換食牙,知識開,不令與男子同席;二七十四而天癸至;三七二十一歲而真牙生,陰始足,陰足而陽充也,命之嫁。
小兒豈盛陽者哉!俗謂女子知識恆早於男子者,陽進陰退故也。
兒科用藥論
世人以小兒為純陽也,故重用苦寒。夫苦寒藥,兒科之大禁也。丹溪謂產婦用白芍,伐生生之氣,不知兒科用苦寒,最伐生生之氣也。小兒,春令也,東方也,木德也,其味酸甘,酸味人或知之,甘則人多不識。蓋弦脈者,木脈也,經謂弦無胃氣者死。胃氣者,甘味也,木離土則死,再驗之木實,則更知其所以然矣,木實惟初春之梅子,酸多甘少,其他皆甘少酸少者也。故調小兒之味,宜甘多酸少,如錢仲陽之六味丸是也。苦寒之所以不可輕用者何?炎上作苦,萬物見火而化,苦能滲濕。
人, 蟲也,體屬濕土,濕淫固為人害,人無濕則死。故濕重者肥,濕少者瘦;小兒之濕可盡滲哉!在用藥者以為瀉火,不知愈瀉愈瘦,愈化愈燥。苦先入心,其化以燥也,而且重伐胃汁,直致痙厥而死者有之。小兒之火,惟壯火可減;若少火則所賴以生者,何可恣用苦寒以清之哉!故存陰退熱為第一妙法,存陰退熱,莫過六味之酸甘化陰也。惟濕溫門中,與辛淡合用,燥火則不可也。余前序溫熱,雖在大人,凡用苦寒,必多用甘寒監之,惟酒客不禁。
兒科風藥禁
近日行方脈者,無論四時所感為何氣,一概羌、防、柴、葛。不知仲景先師,有風家禁汗,亡血家禁汗,濕家禁汗,瘡家禁汗四條,皆為其血虛致痙也。然則小兒痙病,多半為醫所造,皆不識六氣之故。
痙因質疑
痙病之因,《素問》曰︰“諸痙項強,皆屬於濕”。此濕字,大有可疑,蓋風字誤傳為濕字也。余少讀方中行先生《痙書》,一生治病,留心痙証,覺六氣皆能致痙。風為百病之長,六氣莫不由風而傷人,所有痙病現証,皆風木剛強屈□之象。濕性下行而柔,木性上行而剛;單一濕字,似難包得諸痙。
且濕字與項強字即不對,中行《痙書》一十八條,除引《素問》《千金》二條,余十六條內,脈二條,証十四條,俱無濕字証據。如脈二條︰一曰︰痙夫脈按之緊如弦,直上下行;二曰︰《脈經》云︰痙家,其脈伏堅,直上下。皆風木之象,濕之反面也。余十四條︰風痙致痙居其十,風家禁下一條,瘡家禁汗一條,新產亡血二條,皆無所謂濕也者。即《千金》一條,曰︰太陽中風,重感於寒,濕則變痙也。上下文義不續,亦不可以為據。中行注云︰痙,自《素問》以來,其見於《傷寒論》者,乃叔和所述《金匱》之略也;《千金》雖有此言,未見其精悉。可見中行亦疑之。且《千金》一書,雜亂無章,多有後人羼雜,難以為據。《靈樞》《素問》二書,非神聖不能道,然多述於戰國漢人之筆,可信者十之八、九,其不可信者一、二;如其中多有後世官名地名,豈軒岐逆料後世之語,而先言之哉?且代遠年湮,不無脫簡錯誤之處。瑭學術淺陋,不敢信此濕字,亦不敢直斷其非,闕疑以俟來者。
濕痙或問
或問子疑《素問》痙因於濕,而又謂六淫之邪皆能致痙,亦複有濕痙一條,豈不自相矛盾乎?曰︰吾所疑者諸字皆字,似濕之一字,不能包括諸痙,惟風可以該括,一也;再者濕性柔,不能致強,初起之濕痙,必兼風而後成也。且俗名痙為驚風,原有急慢二條。所謂急者,一感即痙,先痙而後病;所謂慢者,病久而致痙者也。一感即痙者,只要認証真,用藥確,一二帖即愈,易治也。病久而痙者,非傷脾陽,肝木來乘;即傷胃汁肝陰,肝風鴟張,一虛寒,一虛熱,為難治也。吾見濕因致痙,先病後痙者多,如夏月小兒暑濕泄瀉暴注,一晝夜百數十行,下多亡陰,肝乘致痙之類,霍亂最能致痙,皆先病後痙者也。當合之雜說中《風論》一條參看。以卒得痙病而論,風為百病之長,六淫之邪,皆因風而入。以久病致痙而論,其強直背反瘈瘲 之狀,皆肝風內動為之也。似風之一字。可以包得諸痙。要知痙者筋病也,知痙之為筋病,思過半矣。
痙有寒熱虛實四大綱論
六淫致痙,實証也;產婦亡血,病久致痙,風家誤下,溫病誤汗,瘡家發汗者,虛痙也。風寒、風濕致痙者,寒証也;風溫、風熱、風暑、燥火致痙者,熱痙也(按此皆瘈瘲証屬火,後世統謂之痙矣,後另有論)。俗稱慢脾風者,虛寒痙也;本論後述本臟自病者,虛熱痙也(亦系瘈瘲証)
小兒痙病瘈瘲病共有九大綱論
寒痙
仲景先師所述方法具在,但須對証細加尋繹,如所云太陽証體強,KT KT 然,脈沉遲之類,有汗為柔痙,為風多寒少,而用桂枝湯加法;無汗為剛痙,為寒痙,而用葛根湯,湯內有麻黃,乃不以桂枝立名,亦不以麻黃立名者,以其病已至陽明也。諸如此類,須平時熟讀其書,臨時再加謹慎,手下自有準的矣。
風寒咳嗽致痙者,用杏蘇散辛溫例,自當附入寒門。
風溫痙
(按此即瘈瘲証,少陽之氣為之也,下溫熱、暑溫、秋燥,皆同此例)乃風之正令,陽氣發泄之候,君火主氣之時,宜用辛涼正法。輕者用辛涼輕劑,重者用辛涼重劑,如本論上焦篇銀翹散、白虎湯之類;傷津液者加甘涼,如銀翹加生地、麥冬,玉女煎以白虎合冬、地之類;神昏譫語,兼用芳香以開膻中,如清宮湯、牛黃丸、紫雪丹之類;愈後用六味、三才、複脈輩,以複其喪失之津液。
風溫咳嗽致痙者,用桑菊飲(方見上焦篇)、銀翹散辛涼例,與風寒咳嗽迥別,斷不可一概用杏蘇辛溫也。
溫熱痙
(即六淫之火氣,消爍真陰者也,《內經》謂先夏至為病溫者是也)即同上風溫論治。但風溫之病痙者輕而少,溫熱之致痙者多而重也。約之輕重淺深,視病之輕重淺深而已。
暑痙
(暑兼濕熱,後有濕痙一條,此則偏於熱多濕少之病,去溫熱不遠,經謂後夏至為病暑者是也)按俗名小兒急驚風者,惟暑月最多,而兼証最雜,非心如澄潭,目如智珠,筆如分水犀者,未易辨此。蓋小兒膚薄神怯,經絡臟腑嫩小,不奈三氣發泄。邪之來也,勢如奔馬,其傳變也,急如掣電,豈粗疏者所能當此任哉!如夏月小兒身熱頭痛,項強無汗,此暑兼風寒者也,宜新加香薷飲;有汗則仍用銀翹散,重加桑葉;咳嗽則用桑菊飲;汗多則用白虎;脈芤而喘,則用人參白虎;身重汗少,則用蒼朮白虎;脈芤面赤多言,喘喝欲脫者,即用生脈散;神識不清者,即用清營東加鉤藤、丹皮、羚羊角;神昏者,兼用紫雪丹、牛黃丸等;病熱輕微者,用清絡飲之類,方法悉載上焦篇,學人當與前三焦篇暑門中細心求之。但分量或用四之一,或用四之二,量兒之壯弱大小加減之。痙因於暑,只治致痙之因,而痙自止,不必沾沾但於痙中求之。若執痙以求痙,吾不知痙為何物。夫痙病名也,頭痛亦病名也。善治頭痛者必問致頭痛之因,蓋頭痛有傷寒頭痛、傷風頭痛、暑頭痛、熱頭痛、濕頭痛、燥頭痛、痰厥頭痛、陽虛頭痛、陰虛頭痛、跌撲頭痛,心火欲作癰膿之頭痛、肝風內動上竄少陽膽絡之偏頭痛、朝發暮死之真頭痛,若不問其致病之因,如時人但見頭痛,一以羌活、 本從事,何頭痛之能愈哉!況痙病之難治者乎!
濕痙
(按此一條,瘈瘲痙兼有,其因於寒濕者,則兼太陽寒水氣,其泄瀉太甚,下多亡陰者,木氣來乘,則瘈瘲矣)按中濕即痙者少,蓋濕性柔而下行,不似風剛而上升也。其間有兼風之痙,《名醫類案》中有一條云︰“小兒吐 欲作癇者,五苓散最妙”;本論濕溫上焦篇,有三仁湯一法;邪入心包,用清宮湯去蓮心、麥冬,加銀花赤小豆皮一法;用紫雪丹一法;銀翹馬勃散一法;千金葦莖東加滑石、杏仁一法;而寒濕例中,有形似傷寒,舌白不渴,經絡拘急,桂枝薑附湯一法,凡此非必皆現痙病而後治。
蓋既感外邪,久則致痙,於其未痙之先,知系感受何邪,以法治之,而痙病之源絕矣,豈不愈於見痙治痙哉!若兒科能於六淫之邪,見幾於早,吾知小兒之痙病必少。濕久致痙者多,蓋濕為濁邪,最善彌漫三焦,上蔽清竅,內蒙膻中,學人當於前中焦下焦篇中求之。由瘧痢而致痙者,見其所傷之偏陰偏陽而補救之,於瘧痢門中求之。
燥痙
燥氣化火,消爍津液,亦能致痙,其治略似風溫,學人當於本論前三焦篇秋燥門中求之。但正秋之時,有伏暑內發,新涼外加之証,燥者宜辛涼甘潤,有伏暑則兼濕矣,兼濕則宜苦辛淡,甚則苦辛寒矣,不可不細加察焉。燥氣化寒,脅痛嘔吐,法用苦溫,佐以甘辛。
內傷飲食痙
(俗所謂慢脾風者是也)按此証必先由於吐瀉,有脾胃兩傷者、有專傷脾陽者、有專傷胃陽者、有傷及腎陽者,參苓白朮散、四君、六君、異功、補中益氣、理中等湯,皆可選用。虛寒甚者,理中加丁香、肉桂、肉果、訶子之類,因他病傷寒涼藥者,亦同此例。葉案中有陰風入脾絡一條,方在小兒癇痙厥門中,其小兒吐瀉門中,言此証最為詳細。案後華岫雲駁俗論最妙,學人不可不靜心體察焉!再參之錢仲陽、薛立齋、李東垣、張景岳諸家,可無餘蘊矣。再按此証最險,最為難治,世之訛傳妄治已久,四海同風,歷有年所,方中行駁之於前,諸君子暢論於後。至今日而其偽風不息,是所望於後之強有力者,悉取其偽書而焚耳。細觀葉案治法之妙,全在見吐瀉時,先防其痙,非於既痙而後設法也。故余前治六淫之痙,亦同此法,所謂上工不治已病治未病。聖人不治已亂治未亂也。
客忤痙
(俗稱謂驚嚇是也)按小兒神怯氣弱,或見非常之物,聽非常之響,或失足落空,跌撲之類,百証中或有一、二,非小兒所有痙病,皆因於驚嚇也。証現發熱,或有汗,或無汗,面時青時赤,夢中囈語,手足蠕動,宜複脈湯去參、桂、薑、棗,加丹參、丹皮、犀角,補心之體,以配心之用。大便結者,加元參,溏者加牡蠣;汗多神不寧有恐懼之象者,加龍骨、整琥珀、整朱砂塊(取其氣而不用其質,自無流弊),必細詢病家確有所見者,方用此例。若語涉支離,猜疑不定者,靜心再診,必得確情,而後用藥。
愚兒三歲,六月初九日辰時,倚門落空,少時發熱,隨熱隨痙,昏不知人,手足如冰,無脈,至戌時而痙止,身熱神昏無汗;次日早,余方與複脈湯去參、桂、薑、棗,每日一帖,服三、四杯。不飲不食,至十四日巳時,得戰汗而愈。若當痙厥神昏之際,妄動亂治,豈有生理乎!蓋痙厥則陰陽逆亂,少不合拍則不可救,病家情急,因亂投藥餌,胡針亂灸而死者,不可勝紀。病家中無主宰,醫者又無主宰,兒病其何堪哉!如包絡熱重,唇舌燥,目白睛有赤縷者,牛黃清心丸,本論牛黃安宮丸,紫雪丹輩,亦可酌而用之。
本臟自病痙
(此証則瘈瘲病也)按此証由於平日兒之父母,恐兒之受寒,複被過多,著衣過濃,或冬日房屋熱炕過暖,以致小兒每日出汗,汗多亡血,亦如產婦亡血致痙一理。肝主血,肝以血為自養,血足則柔,血虛則強,故曰本臟自病。然此一痙也,又實為六淫致痙之根;蓋汗多亡血者,本臟自病,汗多亡衛外之陽,則易感六淫之邪也。全賴明醫參透此理,於平日預先告諭小兒之父母,勿令過暖汗多亡血,暗中少卻無窮之病矣,所謂治未病也。治本臟自病法,一以育陰柔肝為主,即同產後血亡致痙一例,所謂血足風自滅也。六味丸,複脈湯,三甲複脈三方,大小定風珠二方,專翕膏,皆可選用。專翕膏為痙止後,每日服四、五錢,分二次,為填陰善後計也。六淫誤汗致痙者,亦同此例。救風溫、溫熱誤汗者,先與存陰,不比傷寒誤汗者急與護陽也,蓋寒病不足在陽,溫病不足在陰也。
小兒易痙總論
按小兒易痙之故,一由於肌膚薄弱,臟腑嫩小,傳變最速;一由於近世不明六氣感人之理,一見外感無論何邪,即與發表。既痙之後,重用苦寒,雖在壯男壯女,二、三十歲,誤汗致痙而死者,何可勝數!小兒薄弱,則更多矣。余於醫學,不敢自信,然留心此証幾三十年,自覺洞徹此理,嘗謂六氣明而痙必少,敢以質之明賢,共商救世之術也。
痙病瘈瘲病總論
《素問》謂太陽所至為痙,少陽所至為瘈瘲。蓋痙者,水也;瘈瘲者,火也;又有寒厥,熱厥之論最詳。
後人不分痙、瘈瘲、厥為三病,統言曰驚風痰熱,曰角弓反張、曰搐搦、曰抽掣、曰癇、痙、厥。方中行作《痙書》,其或問中所論,亦混瘈瘲而為痙,籠統議論。葉案中治癇、痙、厥最詳,而統稱痙厥,無瘈瘲之名目,亦混瘈瘲為痙。考之他書,更無分別,前痙病論因之,從時人所易知也。謹按痙者,強直之謂,後人所謂角弓反張,古人所謂痙也。瘈瘲者,蠕動引縮之謂,後人所謂抽掣、搐搦,古人所謂瘈瘲也。抽掣搐搦不止者,瘈瘲也。時作時止,止後或數日,或數月複發,發亦不待治而自止者,癇也。四肢冷如冰者,厥也;四肢熱如火者,厥也;有時而冷如冰,有時而熱如火者,亦厥也。大抵痙、瘈瘲、癇、厥四門,當以寒熱虛實辨之。自無差錯。仲景剛痙柔痙之論。為傷寒而設,未嘗議及瘈瘲病,故總在寒水一門,兼風則有有汗之柔痙,蓋寒而實者也;除寒痙外,皆瘈瘲病之實而熱者也。濕門則有寒痙有熱瘈瘲,有實有虛;熱病久耗其液,則成虛熱之瘈瘲矣。前列小兒本臟自病一條,則虛熱也。產後驚風之痙,有寒痙,仲景所云是也;有熱瘈瘲,本論所補是也。總之痙病宜用剛而溫,瘈瘲病宜用柔而涼。又有痙而兼瘈瘲,瘈瘲而兼痙,所謂水極而似火,火極而似水也。至於癇証,亦有虛有實,有留邪在絡之客邪,有五不可發汗,即不發汗之辛甘,亦在所當禁也。且傷志過極之臟氣,葉案中辨之最詳,分別治之可也。瑭因前輩混瘈瘲與痙為一証,故分晰而詳論之,以備裁采。
六氣當汗不當汗論
六氣六門,止有寒水一門,斷不可不發汗者。傷寒脈緊無汗,用麻黃湯正條;風寒挾痰飲,用大小青龍一條。飲者,寒水也,水氣無汗,用麻黃甘草、附子麻黃等湯,水者,寒水也,有汗者即與護陽。濕門亦有發汗之條,兼寒者也;其不兼寒而汗自出者則多護陽之方。其他風溫禁汗、暑門禁汗、亡血禁汗、瘡家禁汗、禁汗之條頗多,前已言之矣。蓋傷於寒者,必入太陽,寒邪與寒水一家,同類相從也。其不可不發者何?太陽本寒標熱,寒邪內合寒水之氣,止有寒水之本,而無標熱之陽,不成其為太陽矣。水來克火,如一陽陷於二陰之中,故急用辛溫發汗,提陽外出。欲提陽者,烏得不用辛溫哉!若溫暑傷手太陰,火克金也,太陰本燥標濕,若再用辛溫,外助溫暑之火,內助臟氣之燥,兩燥相合,而土之氣化無從,不成其為太陰矣,津液消亡,不痙何待!故初用辛涼以救本臟之燥,而外退溫暑之熱;繼用甘潤,內救本臟之濕,外敵溫暑之火,而臟象化氣,本來面目可不失矣。此溫暑之斷寒門中,兼風而自汗者,即禁汗,所謂有汗不得用麻黃。無奈近世以羌活代麻黃,不知羌活之更烈於麻黃也。蓋麻黃之發汗,中空而通,色青而疏泄,生於內地,去節方發汗,不去節尚能通能留,其氣味亦薄;若羌活乃羌地所生之獨活,氣味雄烈不可當。試以麻黃一兩,煮於一室之內,兩三人坐於其側,無所苦也。以羌活一兩,煮於一室內,兩三人坐於其側,則其氣味之發泄,弱者即不能受矣。溫暑門之用羌、防、柴、葛,產後亡血家之用當歸、川芎、澤蘭、炮薑,同一殺人利劍,有心者共籌之。
疳疾論
疳者,干也,人所共知。不知干生於濕,濕生於土虛,土虛生於飲食不節,飲食不節,生於兒之父母愛其子,惟恐其兒之飢渴也。蓋小兒之臟腑薄弱,能化一合者,與一合有半,即不能化,而脾氣鬱矣。再小兒初能飲食,見食即愛,不擇精粗,不知滿足,及脾氣已郁而不舒,有拘急之象,兒之父母,猶認為飢渴而強與之。日複一日,脾因郁而水穀之氣不化。水穀之氣不化而脾愈郁,不為胃行津液,濕斯停矣。土惡濕,濕停而脾胃俱病矣。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謂血,中焦不受水穀之氣,無以生血而血干矣。再水穀之精氣,內入五臟,為五臟之汁;水穀之悍氣,循太陽外出,捍衛外侮之邪而為衛氣。中焦受傷,無以散精氣,則五臟之汁亦干;無以行悍氣,而衛氣亦餒,衛氣餒故多汗,汗多而營血愈虛,血虛故肢體日瘦,中焦濕聚不化而腹滿,腹日滿而肢愈瘦,故曰干生於濕也。醫者誠能識得干生於濕,濕生於土虛,且扶土之不暇,猶敢恣用苦寒,峻傷其胃氣,重泄其脾氣哉!治法允推東垣、錢氏、陳氏、薛氏、葉氏,誠得仲景之心法者也。疏補中焦,第一妙法;升降胃氣,第二妙法;升陷下之脾陽,第三妙法;甘淡養胃,第四妙法;調和營衛,第五妙法;食後擊鼓,以鼓動脾陽,第六妙法(即古者以樂侑食之義,鼓蕩陽氣,使之運用也);《難經》謂傷其脾胃者,調其飲食,第七妙法;如果生有疳蟲,再少用苦寒酸辛,如蘆薈、胡黃連、烏梅、使君、川椒之類,此第八妙法;若見疳即與苦寒殺蟲便誤矣,考潔古、東垣,每用丸藥緩運脾陽,緩宣胃氣,蓋有取乎渣質有形,與湯藥異岐,亦第九妙法也。
近日都下相傳一方,以全蠍三錢,烘乾為末,每用精牛肉四兩,作肉團數枚,加蠍末少許,蒸熟令兒逐日食之,以全蠍末完為度,治疳疾有殊功。愚思蠍色青,屬木,肝經之蟲,善竄而疏土,其性陰,兼通陰絡,疏脾鬱之久病在絡者最良,然其性剽悍有毒。牛肉甘溫,得坤土之精,最善補土,稟牡馬之貞,其性健順,既能補脾之體,又能運脾之用。牛肉得全蠍而愈健,全蠍得牛肉而不悍,一通一補,相需成功,亦可備用。一味金雞散亦妙(用雞內金不經水洗者,不拘多少,烘乾為末,不拘何食物皆加之,性能殺蟲磨積,即雞之脾,能複脾之本性)。小兒疳疾,有愛食生米、黃土、鍛石、紙、布之類者,皆因小兒無知,初飲食時,不拘何物即食之,脾不能運,久而生蟲,愈愛食之矣。全在提攜之者,有以謹之於先;若既病治法,亦惟有暫運脾陽,有蟲者兼與殺蟲,斷勿令再食,以新推陳,換其臟腑之性,複其本來之真方妙。
痘証總論
《素問》曰︰治病必求其本。蓋不知其本,舉手便誤,後雖有錦繡心思,皆鞭長莫及矣。治痘明家,古來不下數十,可稱盡善,不比溫病毫無把握,尚俟愚陋之鄙論也。但古人治法良多,而議病究未透徹來路,皆由不明六氣為病,與溫病之源。故論痘發之源者,只及其半,謂痘証為先天胎毒,由肝腎而脾胃而心肺,是矣。總未議及發於子午卯酉之年,而他年罕發者何故。蓋子午者,君火司天;卯酉者,君火在泉;人身之司君火者,少陰也。少陰有兩臟,心與腎也。先天之毒,藏於腎臟,腎者,坎也,有二陰以戀一陽,又以太陽寒水為腑,故不發也,必待君火之年,與人身君火之氣相搏,激而後發也。故北口外寒水凝結之所,永不發痘。蓋人生之胎毒如火藥,歲氣之君火如火線,非此引之不發。以是知痘証與溫病之發同一類也。
試觀《六元正紀》所載溫厲大行,民病溫厲之處,皆君相兩火加臨之候,未有寒水濕土加臨而病溫者,亦可知愚之非臆說矣。
痘証禁表藥論
表藥者,為寒水之氣鬱於人之皮膚經絡,與人身寒水之氣相結,不能自出而設者也。痘証由君火溫氣而發,要表藥何用?以寒水應用之藥,而用之君火之証,是猶緣木而求魚也。緣木求魚,無後災;以表藥治痘瘡,後必有大災。蓋痘以筋骨為根本,以肌肉為戰場,以皮膚結痂為成功之地。用表藥虛表先壞其立功之地,故八、九朝灰白塌陷,切牙寒戰,例靨黑陷之証,蜂起矣。古方精妙不可勝數,惟用表藥之方,吾不敢信。今人且恣用羌、防、柴、葛、升麻、紫蘇矣。更有愚之愚者,用表藥以發悶証是也。痘發內由肝腎,外由血絡,悶証有紫白之分︰紫悶者,梟毒把持太過,法宜清涼敗毒,古用棗變百祥丸,從肝腎之陰內透,用紫雪芳涼,從心包之陽外透;白悶則本身虛寒,氣血不支之証,峻用溫補氣血,托之外出,按理立方,以盡人力,病在裡而責之表,不亦愚哉!
痘証初起用藥論
痘証初起,用藥甚難,難者何?預護之為難也。蓋痘之放肥,灌漿,結痂,總從見點之初立根基,非深思遠慮者不能也。且其情勢未曾顯張,大約辛涼解肌,芳香透絡,化濁解毒者,十之七、八;本身氣血虛寒,用溫煦保元者,十之二、三。尤必審定藝之壯弱肥瘦,黑白青黃,所偏者何在?所不足者何在?審視體質明白,再看已未見點,所出何苗?參之春夏秋冬,天氣寒熱燥濕,所病何時?而後定方。務於七日前先清其所感之外邪,七日後只有胎毒,便不夾雜矣。
治痘明家論
治痘之明家甚多,皆不可偏廢者也。若專主於寒、熱、溫、涼一家之論,希圖省事,禍斯亟矣。
痘科首推錢仲陽、陳文中二家,錢主寒涼,陳主溫熱,在二家不無偏勝,在後學實不可偏廢。蓋二家猶水火也,似乎極不同性,宗此則害彼,宗彼則害此。然萬物莫不成於水火,使天時有暑而無寒,萬物焦矣,有寒而無暑,萬物冰矣,一陰一陽之謂道,二家之學,似乎相背,其實相需,實為萬世治痘立宗旨。宗之若何?大約七日以前,外感用事,痘發由溫氣之行,用錢之涼者十之八、九,用陳之溫者一、二。七日以後,本身氣血用事,純賴臟真之火,煉毒成漿,此火不外鼓,必致內陷,用陳之溫者多,而用錢之涼者少也。若始終實熱者,則始終用錢;始終虛寒者,則始終用陳;痘科無一定之証,故無一定之方也。丹溪立解毒、和中、安表之說,亦最為扼要。痘本有毒可解,但須解之於七日之前,有毒郁而不放肥,不上漿者,烏得不解毒哉!如天之亢陽不雨,萬物不生矣。痘証必須和中,蓋脾胃最為吃緊,前所謂以中焦作戰場也。安表之論,更為妙諦,表不安,雖至將成猶敗也,前所謂以皮膚結痂,為成功之地,而可不安之也哉!安之不暇,而可混發以傷之也哉!至其宗錢而非陳,則其偏也。萬氏以脾胃為主,魏氏以保元為主,亦確有見識,雖皆從二家脫化,而稍偏於陳。費建中《救偏瑣言》,蓋救世人不明痘之全體大用,偏用陳文中之辛熱者也;書名救偏,其意可知,若專主其法,悉以大黃、石膏從事,則救偏而反偏矣。胡氏輒投汗下,下法猶有用處,汗法則不可也。翁仲仁《金鏡錄》一書,誠為痘科寶筏,其妙處全在於看,認証真確,治之自效,初學必須先熟讀其書,而後歷求諸家,方不誤事。後此翟氏、聶氏,深以氣血盈虧,解毒化毒,分晰闡揚錢氏、陳氏底蘊,超出諸家之上,然分別太多,恐讀者目眩。愚謂看法必宗翁氏,葉氏有補翁仲仁不及之條;治法兼用錢、陳,以翟氏、聶氏,為錢、陳之注,參考諸家可也。近日都下盛行《正宗》一書,大抵用費氏、胡氏之法而推展之,恣用大汗大下,名歸宗湯,石膏、大黃始終重用,此在梟毒太過者則可,豈可以概治天下之小兒哉!南方江西江南等省,全恃種痘,一遇自出之痘,全無治法;醫者無論何痘,概禁寒涼,以致有毒火者,輕者重,重者死,此皆偏之為害也。
痘瘡稀少不可恃論
相傳痘瘡稀少,不過數十粒,或百餘粒,根顆圓綻者,以為狀元痘,可不服藥。遇則以為三、四日間,亦須用辛涼解毒藥一帖,無庸多服;七、八日間,亦宜用甘溫托漿藥一帖,多不過二帖,務令漿行滿足。所以然者何?愚嘗見稀少之痘,竟有漿行不足,結痂後患目,毒流心肝二經,或數月,或半年後,煩躁而死,不可救藥者。
痘証限期論
痘証限期,近日時醫,以為十二日結痂之後,便云收功;古傳百日內,皆痘科事也。愚有表侄女,於三、四月間出痘,漿行不足,百日內患目,目珠高出眼外,延至次年二月方死,死時面現五色,忽而青而赤而黃而白而黑,蓋毒瓦斯遍歷五臟,三晝夜而後氣絕。至今思之,猶覺慘甚,醫者可不慎哉!十二日者,結痂之限也,況結痂之限,亦無定期。兒生三歲以後者,方以十二日為準,若初周以後,只九日限耳,未周一歲之孩,不過七日限。
行漿務令滿足論
近時人心不古,競尚粉飾,草草了事。痘頂初渾,便云漿足,病家不知,惟醫是聽。漿不足者,發痘毒猶可醫治;若發於關節隱處,亦致喪命,或成廢人;患目煩躁者,百無一生,即不死而雙目失明矣。愚經歷不少,漿色大約以黃豆色為準,痘多者腿腳稍清猶可。愚一生所治之痘,痘後毫無遺患,無他謬巧,行漿足也。近時之弊,大約有三︰一由於七日前過用寒涼,七日後又不知補托,畏溫藥如虎,甚至一以大黃從事,此用藥之不精也;二由於不識漿色,此目力之不精也;三由於存心粉飾,心地之不慈也。余存心不敢粉飾,不忍粉飾,口過直而心過慈,以致與世不合,目擊兒之顛連疾苦而莫能救,不亦大可哀哉!今作此論,力矯時弊,實從數十年經歷中得來。見痘後之証,百難於痘前。
蓋痘前有漿可上,痘後無漿可行;痘前自內而外出,外出者順,痘後自外而內陷,內陷者逆也。毒陷於絡,猶可以法救之;毒陷於臟而臟真傷,考古竟無良法可救。由逆痘而死者,醫可以對兒;由治法不精,而遺毒死者,其何以對小兒哉?閱是論者,其思慎之於始乎!
疹論
若明六氣為病,疹不難治。但疹之限期最迫,只有三日。一以辛涼為主,如俗所用防風、廣皮、升麻、柴胡之類,皆在所禁。俗見疹必表,外道也。大約先用辛涼清解,後用甘涼收功。赤疹誤用麻黃、三春柳等辛溫傷肺,以致喘咳欲厥者,初用辛涼加苦梗、旋複花,上提下降;甚則用白虎加旋複、杏仁;繼用甘涼加旋複草以救之;咳大減者去之。凡小兒連咳數十聲不能回轉,半日方回如雞聲者,千金葦莖湯合葶藶大棗瀉肺湯主之;近世用大黃者,殺之也。蓋葶藶走肺經氣分,雖兼走大腸,然從上下降,而又有大棗以載之緩之,使不急於趨下;大黃則純走腸胃血分,下有形之滯,並不走肺,徒傷其無過之地故也。若固執病在臟瀉其腑之法,則誤矣。
瀉白散不可妄用論
錢氏製瀉白散,方用桑白皮、地骨皮、甘草、粳米,治肺火皮膚蒸熱,日晡尤甚,喘咳氣急,面腫熱郁肺逆等証。歷來注此方者,只言其功,不知其弊,如李時珍以為瀉肺諸方之準繩,雖明如王晉三、葉天士,猶率意用之。愚按此方治熱病後與小兒痘後,外感已盡真氣不得歸元,咳嗽上氣,身虛熱者,甚良;若兼一毫外感,即不可用。如風寒、風溫正盛之時,而用桑皮、地骨,或於別方中加桑皮,或加地骨,如油入面,錮結而不可解矣。考《金匱》金瘡門中王不留行散,取用桑東南根白皮以引生氣,燒灰存性以止血,仲景方後自注云︰小瘡即粉之,大瘡但服之,產後亦可服,如風寒,桑根勿取之。沈目南注云︰風寒表邪在經絡,桑根下降,故勿取之。愚按︰桑白皮雖色白入肺,然桑得箕星之精,箕好風,風氣通於肝,實肝經之本藥也。且桑葉橫紋最多而主絡,故蠶食桑葉而成絲,絲,絡象也,桑皮純絲結成象筋,亦主絡;肝主筋,主血,絡亦主血,象筋與絡者,必走肝,同類相從也。肝經下絡陰器,如樹根之蟠結於土中;桑根最為堅結,詩稱︰“徹彼桑土”,《易》言︰“系於苞桑”是也。再按︰腎脈之直者,從腎上貫肝膈,入肺中,循喉嚨,挾舌本;其支者,從肺出絡心。注胸中。肺與腎為子母,金下生水。桑根之性,下達而堅結,由肺下走肝腎者也。內傷不妨用之,外感則引邪入肝腎之陰,而咳嗽永不愈矣。吾從妹八、九歲時,春日患傷風咳嗽,醫用杏蘇散加桑白皮,至今將五十歲,咳嗽永無愈期,年重一年,試思如不可治之嗽,當早死矣,如可治之嗽,何以至四十年不愈哉?亦可以知其故矣。遇見小兒久嗽不愈者,多因桑皮、地骨,凡服過桑皮、地骨而嗽不愈者,即不可治,伏陷之邪,無法使之上出也,至於地骨皮之不可用者,余因仲景先師風寒禁桑皮而悟入者也。蓋凡樹木之根,皆生地中,而獨枸杞之根,名地骨者何?蓋拘杞之根,深入黃泉,無所終極,古又名之曰仙人杖,蓋言凡人莫得而知其所終也。木本之入下最深者,未有如地骨者,故獨異眾根,而獨得地骨之名。凡藥有獨異之形,獨異之性,得獨異之名者,必有獨異之功能,亦必有獨異之偏勝也。地骨入下最深,稟少陰水陰之氣,主骨蒸之勞熱,力能至骨,有風寒外感者,而可用之哉!或曰︰桑皮,地骨,良藥也,子何畏之若是?余曰︰人參、甘草,非良藥耶?實証用人參,中滿用甘草,外感用桑皮、地骨,同一弊也。
萬物各有偏勝論
無不偏之藥,則無統治之方。如方書內所云︰某方統治四時不正之氣,甚至有兼治內傷產婦者。
皆不通之論也。近日方書盛行者,莫過汪庵《醫方集解》一書,其中此類甚多,以其書文理頗通,世多讀之而不知其非也。天下有一方而可以統治四時者乎?宜春者即不宜夏,宜春夏者更不宜秋冬。余一生體認物情,只有五穀作飯。可以統治四時餓病,其他未之聞也。在五穀中尚有偏勝,最中和者莫過飲食,且有冬日飲湯,夏日飲水之別。況於藥乎!得天地五運六氣之全者,莫如人,人之本源雖一,而人之氣質,其偏勝為何如者?人之中最中和者,莫如聖人,而聖人之中,且有偏於任,偏於清,偏於和之異。千古以來不偏者,數人而已。常人則各有其偏,如《靈樞》所載陰陽五等可知也。
降人一等,禽與獸也;降禽獸一等,木也;降木一等,草也;降草一等,金與石也;用藥治病者,用偏以矯其偏。以藥之偏勝太過,故有宜用,有宜避者,合病情者用之,不合者避之而已。無好尚,無畏忌,惟病是從。醫者性情中正和平,然後可以用藥,自不犯偏於寒熱溫涼一家之固執,而亦無籠統治病之弊矣。
草木各得一太極論
古來著本草者,皆逐論其氣味性情,未嘗總論夫形體之大綱,生長化收藏之運用,茲特補之。蓋蘆主生,幹與枝葉主長,花主化,子主收,根主藏,木也;草則收藏皆在子。凡幹皆升,蘆勝於幹;凡葉皆散,花勝於葉;凡枝皆走絡,須勝於枝;凡根皆降,子勝於根;由蘆之升而長而化而收,子則複降而升而化而收矣。此草木各得一太極之理也。
愚之學,實不足以著書,是編之作,補苴罅漏而已。末附二卷,解兒難、解產難,簡之又簡,只摘其吃緊大端,與近時流弊,約略言之耳。覽者諒之。
- 風溫、溫熱、溫疫、溫毒、冬溫,邪在陽明久羈,或已下,或未下,身熱面赤,口乾舌燥,甚則齒黑唇裂,脈沉實者,仍可下之;脈虛大,手足心熱甚於手足背者,加減複脈湯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