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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台灣來,有那麼多的障礙,主要的癥結,以住在善導寺為第一。脫離這是非場,是我經歷了漫天風雨以來的最大願望。四十六年(五十二歲),我辭去了善導寺住持,這應該可以解決了嗎?然李子老竟把演培留了下來,由護法會請演培任住持,這所以我對於善導寺,斷而又似乎未斷。脫離是非場真不容易!

演培任住持,請悟一為監院;四十七年底,又邀悟一的好友妙然進善導寺為監院(二當家)。演培出國了兩次,等到回來,早上已沒有人上殿。演培一個人去敲木魚、禮誦。演培與妙然不和,悟一卻表示在兩人之間。恰好善導寺收回了部分房屋,悟一大加修理,為了裝置衛生設備,子老與悟一衝突起來。子老一向以不用錢為原則,實在有點過分!於是子老代表護法會,支持演培來對付監院。演培想得到護法會的支持而辭卸妙然,而子老有自己的目的,擬訂了幾項辦法,主要是會計獨立,想將經濟從監院手中要過來。我回國不久,子老將辦法給我看,又拿去給護法會的護法看。又回來對我說:「我告訴大家,導師(指我)也看過了」我當時問他:「導師說什麼」?子老答:「不加可否」。

還有,我辭退了,子老留演培任住持,演培是沒有經濟觀念的。我為了十八年來的友誼,不能不對子老說(對演培說,他是不會懂的):「此次從泰國回來,發見帳目有了變動。過去有了積餘,將款存出去時,就明白的在帳上支出,存在什麼地方。而現在帳上,悟一將一切外存都收回了。帳上只是結存台幣多少萬,而不明白這些錢存在何處」。我當時說:「現在錢是不會錯的(我交卸時,一一交清),但這一寫帳方法,你應該知道可能引起什麼問題的」。子老說:「我知道,我會看住他」。子老那時,為了入黨,為了佛教會(整理委員會)……大家好得很。他是護法會的住寺代表,他到底看住些什麼?等到與悟一鬧翻,要會計獨立,才把我的話提出來,對臺中慎齋堂主說:「導師也說悟一的經濟有問題」。話立刻傳入悟一耳中,當然對我不愉快。子老老了!不知「導師說」到底有多少分量,而只想一再的加以運用。

會計制度被破壞而建立不起來。四十九年,演培又增請隆根任監院(三位了),但也不能有什麼用。到此時,一件事──我一直懷疑的事,終於明白了。隆根是我任住持時,經悟一建議而邀來臺灣的。四十六年(五十二歲),我請隆根任副寺,也就是協助監院。隆根並不負責,悟一也沒有說什麼,這現象是離奇的,到底為了什麼呢?在善導寺糾紛中,隆根支持演培,內情才傳說出來。原來,悟一是請隆根來任監院的,隆根也以任監院的名義而離開香港。但到了臺灣,竟然不是監院,這難怪行動有點不合常情了。在這些上,充分明白了悟一的雄才大略。他自己是監院,就會不得我(住持)的同意而去香港請監院,他早在為他的未來而布局,當時我雖不明白一切內情,而早就深刻的直覺得不對,但我可以去向誰說呢!

善導寺糾紛的本質,事件發展的趨勢,我自以為認識得非常徹底,不存任何幻想。可是,四十九年(五十五歲)春天,我的忽然一念無明,幾乎脫不了手。一直鬧得不可開交,總不是辦法呀!我忽然想起,就與悟一等(善導寺全體僧眾)談起我的構想,一個息除諍執的方案。當時,悟一聽了也覺得滿意,說自己是有人性的,也就是不會忘記這番好意的。於是由護法會推請證蓮老與我商酌,擬訂方案。主要為,一、多請幾位長老為導師:住持不能任意辭退監院,要得多數導師的同意。反之,如多數認為處事不善而應加罷斥,監院也不能賴著不肯走。這是住持與監院間的制衡作用。二、大家分工合作:我那時在菲島,與性老擬訂的方案,想引用到善導寺來。監院既有了三位,那就一主事務、一主財務、一主法務,大家分工合作。想不到方案一經提出,竟引起了一片罵聲。問題是:總攬事務的,就不能主管經濟;要主管經濟,就不能總攬事務。悟一到底是聰明的,大概想通了,這是與自己的權力有礙的。好在有護法陳景陶居士出來,抗論了一下,我與證老才從糾紛中脫出來。事後回憶起來,想不通自己為什麼又忽而愚癡,這大概就是人性一面,在明知其不可能,而又多少存點僥倖心吧!

子老只為他的善導寺,決不為別人著想。他要演培來問我,能不能將慧日講堂的建築費,用來修建善導寺的大講堂(演培那時可能也有這種想法的)?演培在年底,還邀悟一去精舍,希望能解釋誤會。演培對悟一存有幻想,竟忘了蘇北長老的話:「演培法師!你不要聽李子老的話,與印老遠離一點,我們擁護你做青年領袖。否則,蘇北人沒有與你做朋友的」!這要到我的方案被反對,續明的『佛教時論集』被密告,演培這才漸漸的絕望了。我要去菲律賓時說:「你三年的任期圓滿,可以辭退了」!

演培辭退了,由誰來為子老護持善導寺呢?四十九年秋,由護法會禮請閩院學長默如住持。晉山那一天,監院就當眾叫囂訶斥子老。子老這才住入醫院,盡其最後的努力。子老擬了以善導寺為中國佛教活動中心的提案,經最高當局核可。然後由中央黨部,內政部等五單位,共同作成行政處分,交由中國佛教會、臺北市政府執行。好在中國佛教會幫忙,悟一又著實努力一番,方案也就被擱置了。我從菲律賓回來,子老將情形告訴我,並且說:「我是勝利了。至於能否執行,那是政府的事」。有政治經驗的人,到底是不同的。假使是我,那只有承認失敗了。

默如又不得不辭退了。五十年夏,由護法會禮請道安法師住持,以尊重二位監院的確定地位為前提。從此子老也從事實經驗中,知道了悟一的確能幹,是一位難得的人才。於是放下一切,一切由悟一去處理,也就相安無事,恢復了兩年前的友善,在善導寺過著寧靜的晚年。道安法師漸漸少來了,不來了,很久很久,一直拖到五十六年冬天,才由子老向護法會推介,禮請悟一為住持。糾紛,是很不容易安定的。遠些說,從我來臺灣,住入善導寺開始。至少,在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年──二年多的艱苦鬥爭,到此才可以告一結束。我自從離開善導寺,與善導寺的內部糾紛,已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多少還要被子老與演培牽涉到。等到演培辭退,我多年來的願望,才真正的實現了!

子老曾經寫了一部『百年一夢記』,別的事情,倒還記得清楚,獨對二年多為善導寺的護法奮鬥,竟沒有說到。子老畢竟老了!老年人是容易忘記近年事的。如掛在善導寺門口,那塊海潮音月刊社的招牌,也在糾紛中被拿下來而不知丟到那裡去。而一經和好如初,子老還想請悟一來共同保管海潮音的基金呢!子老畢竟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