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癰疽治法總論

癰疽發背怎生醫,不論陰陽先灸之,不痛灸至痛,疼灸不痛時。

凡看癰疽腦項等發大瘡,先要從容立定主意,以見標日期為始,到今幾日,看瘡形與日期可否相對,相應則多吉,不應則多險。次看受病之源,發於何臟腑,出於何部位。但身體有上下,部位有險否,形色辨順逆,精神論有無。再看年紀老壯,氣血盛衰,發陰發陽,毒深毒淺。以陽為易治者多生,以陰為難治者多死。方診脈之虛實,可知順險,以決其終。凡瘡未潰前,脈要太過一二至,已潰後,又宜不及二三分,此為脈病相應,首尾自無變症。如其相反,恐防不測,但看法全在目力精巧,與心相應,一一參明,表裡透徹,然後方定治法。凡瘡七日以前,情勢未成,無氣未弱,不論陰陽表裡,寒熱虛實,俱先當灸。輕者使毒瓦斯隨火而散,重者拔引郁毒,通徹內外。火引毒瓦斯混合為陽,方能發腫作痛,然後可汗可攻,或消或托,兼求標本忝治,必以脈合藥以藥合病,如此治之,自然無錯矣﹗故藥難執方,全在活法,大抵關節首尾,俱不可損傷元氣脾胃為要。 內服蟾酥丸一服,外將神火照三枚。

凡瘡初起,七日之前,或已灸之後,未服他藥,宜用蟾酥丸一服,得汗解為妙。或萬靈丹發汗亦可,所謂毒瓦斯隨汗而散,最為捷徑。如二藥服後,發汗不出,此乃表裡閉密之故,毒亦不輕,當神妙拔根方施治。神燈照法,亦不可用之太早。如瘡四五日之間,形未聚,毒未出,若早用之,恐留郁在內,毒反難出。須用在八九日之後,瘡勢已定,毒瓦斯已聚,未成膿腐之時。用此照之,已成者自高,未成者自消,不潰者自潰,不脫者自脫,亦且解毒活血消腫散瘀之良法也。 用膏貼頂上,敷藥四邊圍。

凡瘡最忌風寒所襲。初起之時,或已灸之後,俱當用太乙膏蓋貼頂上,功效在於拔毒,提頂提膿,防御風寒不入。如 痛高腫,陽瘡七日之後,瘡頭自有黃色,稠膿相粘膏上,餘腫紅色光亮鮮明,每日宜用蔥湯洗淨,換膏貼之。其正膿定在十一日前後出也,此為易治易安之症。如七日之後,瘡不大腫高,四邊又不 痛,瘡頭亦無膿意相粘,此為陰陽相等之症。宜用化腐紫霞膏,塗瘡頂上,外以膏藥蓋之。換至十日外,瘡頂漸腐,餘腫漸高,似有膿意之象,其正膿只在十五日之後可出也,此為以險成順之症。至於二十日以後無膿者,乃純陰之症,縱治亦無效矣。又如瘡之四圍根腳餘腫,其功又在敷藥,收束根本,庶不開大。初起時宜用金黃散敷於四邊,拔毒消腫止痛。既潰後,當用鐵桶膏箍之,庶瘡根漸收漸緊。但諸瘡原因,氣血凝滯而成,切不可純用涼藥,冰凝肌肉,多致難腐難斂,必當溫暖,散滯行瘀,拔毒活血藥用之,方為妥當也。

氣盛兮頂自高而突起,血盛兮根腳束而無疑。

氣血者,人之所原稟。老者尚或有餘,少者亦有不足。人之命脈,全賴於此。況百病生焉,失此豈能無變,獨瘡科尤關系不淺。但腫瘍時,若無正氣沖托,則瘡頂不能高腫,亦不能 痛潰膿,則無真陰相滋,瘡根不能收束,色亦不能紅活收斂。凡瘡頂高根活,不論老少,氣血有餘,俱可無妨。又宜交會明白,交會者,瘡根與好肉交界之處,高低自然分別;明白者,瘡形與好形,各無混雜。以此觀之,了然明白矣。

高腫起者,忌用攻利之藥,以傷元氣。平塌漫者,宜投補托之劑,以益其虛。

凡瘡初發高起者,五內原無深毒,毒發於表,便得托裡,以速其膿,忌內消攻伐,以傷脾氣,膿反難成,多致不能潰斂。又瘡初起不高不赤,平塌漫者,元氣本虛,急宜托裡溫中健脾,催托毒瓦斯外發。庶無變症矣。

內熱甚者,量加消毒清劑。便秘燥者,必須通利相宜。使臟腑得宣通,俾氣血自流利。

腫瘍時內熱口乾,脈實煩躁,便秘喜冷者,此為邪毒在裡,急與寒涼攻利,宜內疏黃連湯,四順清涼飲,內消沃雪湯,俱可選用。又兼有表症,防風通聖散,去麻黃,或雙解散,加桔梗,天花粉,又或小便不利者,兼入天水散,五苓散,俱可合用。務使二便通利,以杜其源。又有元氣素虛者,恐不勝前藥,以托裡消毒散,加蜜炒大黃,或兼豬膽導法,必得通利為度。首尾俱要閉而不結,通而不泄,得臟腑和平,表裡透徹,方可托裡排膿。內補之藥,又如潰瘍時,雖有口乾便閉,臟腑不和不利等症,此因潰後膿水出多,內亡津液,氣血虛耗,不能榮潤臟腑所致。其人必脈細而數,口和而乾,飲食減少,好飲熱湯,此乃虛陽之火為病,非前有餘可比。只宜養氣血,滋津液,和臟腑。如此治之,則二便自和,亦無變症。常有誤行攻利,多致不救者矣。

十日之間瘡尚堅,必用披針,當頭點破。

凡瘡十日以後,自當腐潰為膿,如不作膿腐,仍尚堅硬者,此屬陰陽相半之症,瘡根必多深固,若不將針當頭點入寸許,開竅發泄,使毒瓦斯無從而出,必致內攻也。倘內有膿,又便易出,此為開戶逐賊之意也。亦有十日外,瘡雖不腐潰,形尚紅活, 熱腫痛,此雖膿遲,後必有出,此又不必針之。蓋緣元氣不能充足,或失用補托之藥,又誤用寒涼,或蓋覆未暖,多致膿遲。有此症者,宜用補中健脾,大補托藥,以得膿為效。又以十五日至二十一日為期,過此外者,縱有稀膿,但元氣被毒相拒,日久必致耗散,誠難歸結也。

半月之後膿亦少,須將藥筒,對頂拔提,有膿血之交粘,必腐肉之易脫。

如瘡半月後仍不腐潰,不作膿者,毒必內陷,急用披針品字樣,當原頂寸許,點開三孔,隨瘡之深淺,一寸二寸皆可入之,入針不痛,再深入不妨,隨將藥筒預先煮熱,對孔竅合之良久,候溫取下。如拔出之物,血要紅而微紫,膿要黃而帶鮮,此為血氣營運活瘡,其人必多活。又謂膿血交粘,用藥可全,色鮮紅活,腐肉易脫。如拔出瘀血紫黑,色敗氣穢,稀水無膿者,此為氣血內敗死瘡,所謂氣敗血衰,神仙歡哉。此等之瘡難矣,其人必在月終亡。且如斯時,內有膿而不得外發者,以針鉤向正面鉤起頑肉,用刀剪,當原頂剪開寸餘,使膿管得通流,庶瘡頭無閉塞。

已用藥筒拔膿之後,外既有孔,內竅亦通。瘡期又當大膿發泄之後,如膿尚少,亦非自然得出,故瘡頭必有瘀腐塗塞,內肉亦有頑膜阻隔,多致膿管不通,自難出也。須用針鉤起瘡頂頑肉,以披針利剪,隨便取去寸餘頑硬之肉,取之微痛血出,俱自不妨,隨用兩手輕重得宜,從瘡根 處,漸漸捺至中間,剪出膿管處,內有聚膿,自然湧出,以黃色稠濃為吉,其膿日漸多者為輕,反此為慮。此功務使塗塞者開之,令膿毒外發也。

頻將湯洗,切忌風吹。

凡瘡未潰前,或已用照藥後,俱要煎蔥艾湯每日淋洗瘡上一次,甚者早晚二次,使氣血疏通,易於潰散。又已潰時,及藥筒提拔之後,尤宜避風,先去舊藥,用方盤瘡下靠身放定,隨用豬蹄湯以軟絹淋湯瘡上,並入孔內,輕手捺淨內膿。庶敗腐宿膿隨湯而出,以淨為度,再以軟帛疊成七八重,勿令太乾,帶湯覆於瘡上,兩手輕盈旋按片時,帛溫再換,如此洗按四五次,使氣血得疏通,患者自然爽快,毒瓦斯得解,腐肉易脫,疼痛得減,此手法之要,大瘡不可缺也。候腐脫已見紅肉時,洗後隨用紅玉膏挑於手心捺化,搽新舊肉上,外用膏蓋,四邊根腳已消,不必箍藥,每日如此,不數日,膿盡腐脫,新肉頓生。再加內補,調理得宜,輕瘡只在月餘,大瘡不過七十日,必完口而愈。

關節在於斯時,變生出於此候。

關節者,陽瘡以十四日為關,陰瘡以二十一日為節,此時務要出膿勢定,不可過釀。但膿出方自腐脫;腐脫方自肌生,肌生方自收斂,收斂方自瘡平。如斯時不得膿者,後必有變,為一關順,後必多順,一關逆,後必多逆。

治當大補,得全收斂之功,切忌寒涼,致取變生之局。

凡瘡潰後,五臟虧損,氣血大虛,外形雖似有餘,而五內不足,法當純補,乃至多生。已潰時發熱惡寒,膿多自汗作痛者,十全大補湯。虛熱少睡,飲食不甘者,黃耆人參湯。皮寒虛熱,咳嗽有痰者,托裡清中湯。四肢倦怠,肌肉消瘦,面黃短氣者,人參養榮湯。膿多心煩,少食發躁不睡者,聖愈湯。脾虧氣弱,身涼脈細,大便溏泄者,托裡溫中湯。飲食不甘,惡心嘔吐者,香砂六君子湯。脾虛下陷,食少虛熱間作者,補中益氣湯。腎虛作渴,不能相製心火者,加減八味丸。仿此選用,蓋托裡則氣血盛而脾胃旺,使膿穢自排,毒瓦斯自解,死肉自去,新肉自生,飲食自進,瘡口自斂。若不務補托,而誤用寒涼,謂之真氣虛而益虛,邪氣實而益實,多致瘡毒內陷,膿多臭穢,甚則脈洪大渴,面紅氣短,此真氣虛而死矣。

蓋瘡全賴脾土,調理必要端詳。

脾為倉廩之官,胃為水穀之海。胃主司納,脾主消導。一表一裡一納一消,營運不息,生化無窮。五臟六腑,藉以生養,又謂得土者昌,失土者亡。蓋脾胃盛者,則多食而易飢,其人多肥,氣血亦壯;脾胃弱者,則少食而難化,其人多瘦,氣血亦衰。所以命賴以安,病賴以安,況外科尤關緊要。善養脾胃者,節飲食,調寒暑,戒喜怒,省勞役。如不然,則精神氣血由此而日虧,臟腑脈絡由此而日損,肌肉形體由此而日削,所謂調理一失,百病生焉,故脾胃不可不詳也。

冬要溫床暖室,夏宜淨幾明窗。

人之氣血,喜暖而惡寒,又謂遇寒則結,遇熱則散。況瘡乃肌肉破綻之病,若不防御,風寒最為易襲。凡看瘡時,冬要圍爐暖室,逼盡餘寒。夏宜淨幾明窗,庶外風不入,然後方可揭膏洗貼。

飲食何須戒口,冷硬膩物休飧。

人之病中,腫痛時自然痛傷胃氣,諸味不喜。直待潰後,膿毒一出,胃氣便回,方欲思食。彼時但所喜者,便可與之,接補脾胃。如所思之物不與,此為逆其胃氣,反致不能食也。切要不可太過,惟恐生冷傷脾難化,硬物肥膩滑腸,故禁之。

癰疽雖屬外科,用藥即同內傷。

古之以外科推為雜病之先,蓋此傷人迅速,關系不淺,故特設於前也。且如癰疽腦項疔毒大瘡,情勢雖出於外,而受病之源,實因於內也。及其所治,豈可舍於內而治外乎?所以外不起者,內加托藥;表熱甚者,內必清解。血虛宜用四物湯,氣虛宜用四君子湯,脈虛足冷溫中,脈實身熱涼膈。以此推之,內外自無互異。

病要論久新,要法在於寬治猛治。

病有新久,勢有緩急。如受病之初,元氣未弱,治當隨症迎刃而解。若懼行霸道猛劑,定不能決效於危急時也。用藥中病,如表症盛者,用萬靈丹,大加表散。裡症急者,以內疏黃連湯,急與通行。又如受病日久,邪正相拒,其元氣示有不衰弱者,縱有餘症雜症壤症,俱當先固其本,而後調之和之散之,使病氣漸退,元氣漸醒,飲食漸進,根本漸實,則餘患再無不愈之理。

藥必求標本,功莫別於先醫後醫,若一概之攻補,恐兩途之誤用。

物理皆有標本。而病之標本,尤莫切焉。身體之標本,五臟為本,六腑為標。五臟主裡主血,六腑屬表屬氣。疾病標本,以初病為本,以傳病為標;又以元氣為本,病氣為標。此所以寒熱表裡緩急之病,應汗下補瀉和解之方。凡治病者,必先治其本,後治其標。若先治其標,後治其本,使邪氣滋甚,其病益增。又謂緩則治其本,急則治其標,假如先得瘡疾,而後得泄瀉嘔吐食少等症,宜舍本從標之法治之,候瀉止嘔定食進,方再治瘡,餘皆仿此。

又說陽變為陰,內外被寒涼克伐。

瘡本發於陽者,為癰為熱為實為疼,此症易治。患者不覺,以為小恙,不早求治。反又外受風寒,內傷生冷,或再被醫者失於補托,而又以涼藥敷圍,以圖內消,合病家之意,多致氣血冰凝,脾胃傷敗,使瘡毒變在十一日未出膿之前,情勢與好肉相平,不疼不熱,軟慢相兼,瘡孔止流清稀肥水,更兼身體不熱,脈亦細微,飲食厭飧,精神昏短。

有此症者,變入真陰,雖強投溫中健脾之劑,不應者,百無一生。如瘡變在十五日之後,已出膿時,毒瓦斯已將外發,如有調攝失宜,誤食冷物,忽變為陰者,急投托裡溫中湯,十二味異功散,輕者十全大補湯,俱倍加參 桂附以救之。須得瘡熱作痛,膿出身溫,脈起食進者為吉。但瘡原本於陽其人故得多生者有矣。

豈期陰變為陽,首尾得辛熱扶衰,病分真似,理究陰陽。

瘡本發於陰者,為疽為冷,為硬為虛,此症難治。患者知覺欲生,而故將辛香酒煎大方熱藥以助之,醫者又欲患處高腫, 熱作膿,敷以熱藥,圖其起發,故瘡得藥性大熱,轉陰為陽。其瘡雖得微腫微熱微痛微膿,但瘡形終不似真陽紅活,不得真濃黃膿,如此者不久複歸陰矣。但瘡原本於陰,其人多死。凡值此症,若患者方寸不雜,托信於醫,而醫者又得機關透徹,治法得宜,內外融和,每每中節,其中亦有可生者,十中一二矣。

既有針工之異說,豈無線藥之品詳。

凡瘡毒既成,當托其膿;膿既成,當用針通,此舉世自然之良規也。必當驗其生,熟淺深上下而針之。假如腫高而軟者,發於肌肉,膿熟用針,只針四五分;腫下而堅者,發於節脈,膿熟用針,只在六七分;腫平肉色不變者,毒瓦斯附於骨也,膿熟用針,必須深入寸許,方得見膿。又輕按熱甚便痛者,有膿且淺且稠。重按微熱方痛者,有膿且深且稀。按之陷而不起者,膿未成。按之軟而複起者,膿已成。按之都硬不痛者,非膿即瘀血也,或濕水也。所謂有膿即當針,膿孔宜順下。若膿生而用針,氣血反泄,膿反難成。

若膿熟而不針,腐潰益深,瘡口難斂。若膿深而針淺,內膿不出,外血反泄。膿淺而針深,內膿雖出,良肉受傷。元氣虛者,必先補而後針,症隨膿退。又有氣癭腫而綿軟不痛者,血癭腫而內疊成塊者,頑毒結之日久,皮腐肉紫,根硬四邊紅絲纏繞者,以及結核之症,漸大漸痛漸腐者,以上四症,俱不可輕用針刀掘破。若妄用之,定然出血不止者立危。但用針之法,妙在膿隨針出,而寂然無所知覺也。至於癭瘤瘰癧諸痔諸漏,疔毒堅硬頑瘡,此等症者,若非線藥之功,亦不能刻期取效。夫線藥乃有五六種,難以概說,與其各病相應者,亦隨症而善用之。

湯散丸丹,要在發而必中,神聖工巧,誠為學人機關。

醫善用方,如將善用兵。善於水者,涉海潛波,渡津破浪;善於陸者,穿山越嶺,附葛攀藤;奇偶者鼓舞飛揚,蹊徑者浮沉鑽鑿,弱者可守,強者當敵,此為將用兵之大法。凡為醫者,理皆仿此,其要在知人之強弱,識病之內外,究病之淺深,察時之順逆,然後可汗可攻,或吐或下,或宜和解,或宜補益,又知某湯善汗,某散善攻,某丸善和,某丹善補,因其病而用其方,如矢發機,投之必中,中之必勝,勝之則病無不愈之理,此為用方之大法也。又如望聞問切,神聖智巧,亦可兼之。所謂望其形而通其神,聞其聲而明其聖,問其由而得其工,切其脈而續其巧。此四者,誠為初學之繩墨也。

至於千萬百症,難將說盡短長。

方不在多,心契則靈。症不在難,意會則明。方不心契,症不意會,如疏淡之交,寡游之地。性情情勢不切,何以便托用哉﹗故藥不應病,病不應藥,即此據也。

治在活法,貴在審詳。

動靜世務不同,勞逸機關亦異。昔之受病,從外而來,今之受病,從內而發。又古者多實,設方宜散宜宣,今者多虛,治法宜滋宜補。若醫者不識古知今,一概施與,必多致其夭亡者也。用之必得其當,醫斯可以稱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