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索引

卷之一

一辨氣

風寒氣從外收斂入內,病無臭氣觸人,間有作臭氣者,必待數日轉陽明腑証之時,亦只作腐氣,不作尸氣。

瘟疫氣從中蒸達於外,病即有臭氣觸人,輕則盈於床帳;重則蒸然一室,且專作尸氣,不作腐氣。以人身臟腑、氣血、津液得生氣則香,得敗氣則臭。瘟疫,敗氣也,人受之,自臟腑蒸出於肌表,氣血、津液逢蒸而敗,因敗而溢,溢出有盛衰,充塞有遠近也。五行原各有臭氣︰木臊、金腥、心焦、脾香、腎腐。以臭得其正,皆可指而名之。若瘟疫,乃天地之雜氣,非臊、非腥、非焦、非腐,其觸人不可名狀,非鼻觀精者,不能辨之。試察廁間糞氣與凶地尸氣,自判然矣。

辨之既明,治之毋惑。知為瘟疫而非傷寒,則凡於頭痛、發熱諸表証,不得誤用辛溫發散;於諸裡証,當清、當下者,亦不得遲回瞻顧矣。

二辨色

風寒主收斂,斂則急,面色多繃急而光潔;瘟疫主蒸散,散則緩,面色多松緩而垢晦。人受蒸氣則津液上溢於面,頭目之間多垢滯,或如油膩,或如煙熏,望之可憎者,皆瘟疫之色也。一見此色,雖頭痛、發熱,不宜輕用辛熱發散;一見舌黃、煩、渴諸裡証,即宜攻下,不可拘於下不厭遲之說。

三辨舌

風寒在表,舌多無苔,即有白苔,亦薄而滑;漸傳入裡,方由白而黃,由黃而燥,由燥而黑。

瘟疫一見頭痛、發熱,舌上即有白苔,且濃而不滑;或色兼淡黃;或粗如積粉。若傳經入胃,則兼二、三色,又有白苔即燥與至黑不燥者。大抵疫邪入胃,舌苔頗類風寒,以兼濕之故而不作燥耳。惟在表時,舌苔白濃,異於傷寒。能辨於在表時,不用辛溫發散,入裡時,而用清涼攻下,斯得矣。

四辨神

風寒之邪傷人,令人心知所苦而神自清,如頭痛作寒熱之類皆自知之;至傳裡入胃,始神昏譫語。緣風寒為天地正氣,人氣與之乖忤而後成邪,故其氣不昏人神情也。

瘟疫初起,令人神情異常而不知所苦。大概煩躁者居多,或如痴如醉,擾亂驚悸,及問其何所苦,則不自知;即間有神清而能自主者,亦多夢寐不安,閉目即有所見,有所見即譫妄之根。緣瘟疫為天地邪氣,中人人病,中物物傷,故其氣專昏人神情也。

五辨脈

瘟疫之脈,傳變後與風寒頗同,初起時與風寒迥別。

風寒從皮毛而入,一、二日脈多浮,或兼緊、兼緩、兼洪而皆浮。迨傳入裡,始不見浮脈,其至數亦清楚而不模糊。

瘟疫從中道而變,自裡出表,一、二日脈多沉。迨自裡出表,脈始不沉,乃不浮、不沉而數,或兼弦、兼大而皆不浮,其至數則模糊而不清楚。其初起脈沉遲,勿作陰寒斷。沉者,邪在裡也;遲者,邪在陰分也。

脈象同於陰寒,而氣色、舌苔、神情,依前諸法辨之,自不同於陰寒。或數而無力,亦勿作虛視,緣熱蒸氣散,脈不能鼓指,但當解熱,不宜補氣。受病之因有不同,故同脈而異斷也。

辨時行疫癘與風寒異氣

風主疏泄,寒主凝泣,二氣雖有不同,然皆冷而不熱。其中人也,郁而不宣。方其初受在表,均宜溫散,麻黃湯、桂枝湯、芎蘇、十神、神术等方,皆散寒之劑,非解熱之劑。時行之氣屬濕溫二氣合成,熱而不冷。其中人也,立蒸而腐敗。方其初傳在表,即宜涼解,大青龍湯、六神通解散、九味羌活湯、葳蕤湯、大羌活湯、人參敗毒散,皆解熱之劑,非散寒之劑也。

以解熱之劑治風寒,輕則寒中嘔利,重則厥逆亡陽。

以散寒之劑治瘟疫,輕則衄、渴、譫妄,重則枯竭、亡陰。此氣之不可不辨也。

辨時行疫癘與風寒異受

風寒從表入裡,自皮毛而肌肉,而筋脈,而胸膈,而腸胃,一層漸深一層,不能越此而入彼,故汗不厭早,下不厭遲,為和為解,淺深毫不可紊。以其氣皆屬冷,一層收斂入一層,必待寒化為熱,邪斂入內,方可攻下涼解。否則邪未入裡,預用攻利涼解,虛其裡氣,反引表邪內陷,而成結胸、痞利、諸險証也。

時症從口鼻而入,先中中焦,後變九傳。其傳自裡出表,雖出表,而裡未必全無邪留;經過之半表,未必全無邪干。故下不厭早,汗不厭遲,為和為解,淺深必不可拘。以其氣皆屬熱,熱能作蒸,不必郁變,而此蒸即帶彼熱。當其未出表時,強欲溫表,在始則引毒熱成燎原之勢,為斑、衄、狂、喘諸凶;在末則傷真陰,為枯槁、沉昏、厥逆諸危也。

辨傳經

溫疫傳經與風寒不同︰風寒從表入裡,故必從太陽而陽明,而少陽,而入胃;若溫疫,則邪從中道而出表入裡,惟視人何經本氣之強弱為傳變。故吳又可曰︰疫邪有先表後裡者,有先裡後表者,有但表不裡者,有但裡不表者,有表勝於裡者,有裡勝於表者,(二句,吳又可本作有表裡偏勝者一句。)有表而再表者,有裡而再裡者,有表裡分傳者,此為九傳。

愚按︰所謂表者,發熱,惡寒,頭痛,頭眩,項強,背痛,腰疼,腿膝足脛酸痛,自汗,無汗,及頭腫,面腫,耳目赤腫,項腫,發斑,發疹皆是。所謂裡者,渴、嘔,胸滿,腹滿、腹痛,脅滿、脅痛,大便不通、大便泄瀉,小便不通、小便黃、赤、澀痛,及煩躁,譫妄,沉昏,舌燥、舌卷、舌強,口咽赤爛皆是。

在風寒從表入裡,裡証必待漸次閉郁而成,故見表証,不必兼見裡証。且入裡之後,表多自解,故見裡証之後,不必複見表証。若溫疫本從中道而出表,故見表証時,未有不兼一、二裡証者,且未有不兼見一、二半表裡之少陽証者。仲景所云︰陽明少陽合病,必自下利。三陽合病,脈浮大,上關上,但欲眠睡,目合則汗。

三陽合病,腹滿身重,難以轉側,口不仁而面垢,譫語遺尿。皆指瘟疫言,非指風寒言也。且瘟疫屬蒸氣,出表入裡,原自不常,有入裡下之而餘邪不盡,仍可出表者。嘗見譫妄昏沉之後,病愈數日,複見頭疼發熱,複從汗解者。此所謂表而再表,風寒必無是也。更有下証全具,用承氣湯後,裡氣通而表亦飽A 頭痛發熱,得汗而解,移時複見舌黑胸滿,腹痛譫妄,仍待大下而後愈者。此所謂裡而再裡,風寒必無是也。

若夫表裡分傳之証,風寒十無一、二,疫証十有六、七。但據傳經之專雜以辨之,一經專見一經証者多風寒;一經雜見二、三經証者多疫証;日久漸轉屬者多風寒;一日驟傳一、二經或二、三經者多疫証。則雖病有變態,而風寒不混於疫証,疫証不混於風寒,施治自無訛誤矣。

至若辨氣、辨色、辨舌、辨神俱已清楚,而投之以治疫之藥,複有不效者,則以時疫有獨發,有兼夾他証之故,是以辨時疫異於他証矣。至挾他証者,則此人時疫與彼人時疫又有不同,尤當細辨,其兼証凡五種,夾証凡十種,詳列於後。

兼寒

其一有兼寒者,初起一、二日,頭痛,發熱,身痛,惡寒,諸表証悉與時疫同,而以脈辨則不同︰時疫多軟散而不浮,兼寒則多浮數、浮弦、浮大,甚至有浮緊者。再以証辨亦微有不同︰時疫多汗,兼寒則無汗為異。亦異於單受寒者︰單受寒無煩躁,口苦、口臭証,時疫兼寒必有煩躁,口苦、口臭証也。一遇此等,更當辨其受寒與時疫孰輕孰重?疫重寒輕者,煩躁証多,無汗惡寒証少,則當以敗毒散加知母、石膏,或達原飲加羌、防、柴、葛,或六神通解散尤捷。寒重疫輕者,惡寒無汗証必甚,煩躁必輕,則只用敗毒散。其寒束於外,無汗、惡寒尤甚,疫郁於內,煩躁更甚者,冬月大青龍湯可借用,余月九味羌活湯最為的當。

此証若治寒遺疫,必有斑、黃、狂、衄之變;治疫遺寒,複有厥逆,嘔利,胸腹痞滿之憂,馴至沉困者不少,不可不知。然此皆為初起一、二日言也。若日久則邪疫勃發,表寒不能自存而變為熱,則惟以治疫之法治之而已。

兼風

其一有兼風者,初起一、二日,表証與時疫悉同,惟鼻塞、鼻鳴,嚏噴,咳嗽與時疫略異,脈亦多浮,而與時疫之不浮、不沉而數者微異。治法不大相遠,即於時疫諸方中加荊、防,咳加前胡、杏仁、蘇子而已。

大抵時疫兼寒能令病勢增重,兼風反令病勢易解。以寒主凝泣,則疫邪內鬱。郁一分,病勢增痼一分。風主游揚,則疫邪外疏。疏一分,病勢解散一分。(泣同澀。)

兼暑

時疫兼寒、兼風,四時皆有,至若兼暑一証,惟長夏有之。初起一、二日,與時疫無異,只胸滿,嘔利為異,而脈則兼弦、細、芤、遲,不似時疫不浮、不沉而數。治法於時疫諸方中微減發表之味,如用羌即不用獨,用柴即不用前。蓋時疫多汗,暑証更多汗,兩邪逼出表汗,則表必虛,故發表之味,不可重複也。寒潤之藥尤宜減,清熱之味亦宜減。以邪從表出,郁熱必輕,過用清涼,恐致寒中而增嘔脹泄利。況表氣太泄,裡氣必虛,易犯厥脫之証,故清涼寒潤,不可太多也。最宜加用分利燥脾之品,木通為上,滑石次之,豬苓、赤茯、澤瀉又次之。蓋分利則暑與疫皆從清道而出,邪有去路,正不必徒以寒涼逆折取效也。間有表見身痛,宜用香薷;裡見腹滿,宜用蒼朮者。

再時疫兼暑,則病勢反緩。以疫中瘟氣屬亢陽,暑為陽中之陰,陽得陰則解,雖不能盡解,然得一分陰氣,則和一分亢陽。每見時疫兼暑,其譫妄,舌燥諸証反緩者,職此故也。

兼瘧

時疫有似瘧,有轉瘧,有兼瘧之不同,用藥亦有微異。似瘧者,寒熱往來,或一日二、三次,或一次,而時無定也,時疫初起多有之。轉瘧者,時疫譫妄,煩渴大劇之後,已經大汗、大下,仍有餘邪不解,複作寒熱,轉成瘧象也,時疫末路多有之。兼瘧之証,乃寒、暑、時疫合病也。其証寒熱有常期,瘧証全具,但熱多寒少,且多燥渴擾亂,熱勢迅速,神情昏憒,穢氣觸人為異,秋令多有之。

時疫所以似瘧者,因邪氣盤錯於募原,欲出表而不能透達,欲陷裡而未得空隙,故見半表半裡之少陽証也。治法宜達原飲加柴胡為主。時疫所以轉瘧者,因汗、下後,邪氣已衰,正氣來複,邪正相爭,故在先陽氣獨亢,有熱無寒者,今則以陰液漸回,而寒熱相爭矣。在先邪氣秉綱,晝夜燥熱無休止時者,今則邪氣漸退,正氣漸複,而寒熱發作有時矣。治法以養正為主,去邪佐之,小柴胡湯、炙甘草湯、柴胡四物湯、參胡三白湯,量餘邪之盛衰,視陰陽之盈虧,酌而用之。至若兼瘧之証,最為難治。吳又可曰︰瘧疾二三發,或七八發後,忽然晝夜煩熱、發渴不惡寒、舌上苔刺、心腹痞滿、飲食不進,下症漸具,此時疫証見,瘧疾証隱也。以疫証方藥治之則生,瘧家方藥治之則劇。治之如法,脈靜身涼。每日或間日寒熱複作有常期者,時疫解而瘧邪未盡也,仍以瘧法治之。

愚按︰時疫與瘧病,不甚相遠,疫乃濕溫二氣合病,瘧乃風、寒、暑、濕四氣合病,其邪氣雜而不純相類。瘧邪橫連募原,時疫亦發於募原,其受邪之處相類。但時疫之溫氣發,則為亢陽,故宜下、宜清之証多;瘧之暑氣停,則為鬱滯,故宜宣利之証多耳。所以時疫初起,方用達原飲,與瘧之主方用清脾飲,藥品亦多相類。至其傳變,則緩、急、輕、重迥乎不同也。善悟者,於此處細參,思過半矣。

兼痢

時疫本多自利証,表証初起即每日解數次稀臭水者是也,詳見後自利條下。更有春夏之交得時疫,即兼下利紅白而裡急後重者,名為疫痢。初起慎不可從痢治,蓋痢屬裡証,今兼疫邪之發熱、頭痛為表裡俱病,先用治疫之法解其表,表解而裡自和,其痢多有不治自愈者。若用治痢之法先清其裡,裡氣虛而表邪陷,輕者增其煩躁、沉困,重者遂至嘔逆、昏憒而危矣。所以古人於疫痢初起專主倉廩湯,其方乃人參敗毒散一意解表,但加陳倉米以和中養脾胃。俟表証解後,裡熱証具,方可議清、議下,不但香連、芍藥、承氣之類宜緩,即淡滲分利之劑,亦宜緩投於表証未解之先也。若太陽証不見,而微見少陽,陽明証者,則柴葛五苓散不妨借用。

痢証夾表不可清裡,不特時疫兼証為然,凡一切痢証微兼身熱,即宜慎用苦寒淡滲,用之若早,必增嘔逆,此歷驗不爽者。

疫証兼利,其熱勢反多緩,亦由痢為暑氣,陽中之陰,能和亢陽,且鬱蒸之熱有所疏泄故也。若疫毒太甚,驟發即下純紅、純紫惡血,或兼見舌煩、譫妄諸惡証者,黃連、大黃又在急用,不可拘此論矣。
以上五條,其辨明所以為瘟疫兼証,固己不憚逐類詳審。然總以前所備具氣、色、舌、神、脈五辨為主,五者之中,必有一、二確據,方於疫門求治。否則各按各門施治可也,若混以時疫治之,為害甚矣。

夾痰水

飲入於胃,經蒸變而稠濁者為痰,未經蒸變而清稀者為水,痰與水,一物也。痰能作熱,水能作冷,時疫屬熱証,故夾痰者,更增其熱,脈証治法,無甚參差,但於治疫藥中加栝蔞、貝母,甚則加牛黃。夾水者,脈証往往相悖,治法則有不同,不可不細辨也。時疫之脈必數,而夾水在胸膈,其脈多緩,甚則遲弦,此脈夾水之辨也。

時疫之舌,一經傳裡,即轉黃、轉燥、轉黑。若有水在胸膈,則煩躁、譫妄、沉昏諸証備具,而舌色白潤,間有轉黃黑者,亦必仍有白苔;或滿舌黃黑,半邊夾一、二條白色;或舌尖、舌本俱黃,中夾一段白色,此舌夾水之辨也。

時疫胸滿,心下硬痛,手不可按。一有水在胸膈,心下雖滿痛,按之則軟,略加揉按,則漉漉有聲,此証夾水之辨也。

時疫見夾水脈証,雖有表,不宜純用辛涼發散,純用辛涼則表必不解而轉見沉困;有裡証不可遽用苦寒,早用苦寒必轉加昏憒。此水氣鬱遏熱邪,陽氣受困,宜於發表清裡藥中加辛燥、利氣、利水之品,以去水氣。迨水氣去,鬱遏發,然後議攻、議涼,則無不效者矣。燥濕則半夏、蒼朮;利水則木通,苓、澤;利氣則萊菔、草果、木香,甚至有須用大戟、芫花者。

在時疫雖屬熱邪,往往有投三承氣、黃芩、白虎而不效,偶用溫暖藥收功者,遂相訟清熱之非,不知熱邪乃其本氣,夾雜乃其間氣也。

夾食

時疫夾食者最多,而有食填膈上、食入腸胃之不同。入腸胃,則為陽明諸熱証,治法備於三承氣湯。惟食填胸膈,往往有脈沉、手足冷者,誤認三陰,投以溫劑,亦無一毫熱渴發見,但煩躁倍增,甚則一、二日即死。蓋胸中乃陰陽升降之路,食填之則氣閉,氣閉則熱鬱於下而無所疏泄,誤溫則熱愈郁。熱鬱於內,故外無發熱証,熱鬱於下,故上無口渴証。疫熱以出表為輕,入裡為重;在淺為輕,入深為重。此証一溫,則逼邪入裡、入深,以致速死而無熱証也。如氣、色、神、舌、脈辨得為疫証矣,而遇脈沉、手足冷,即當細詢其胸膈。若痞塞悶滿,即是夾食。再辨其舌苔白濃而微兼淡黃,益為食填膈上之明驗。於治疫藥中加枳、桔、青皮、萊菔、曲 ,甚則用吐法以宣之,使膈開而陽氣宣達,然後熱証自見,當解表、當清裡,自無誤治矣。

夾郁

時疫夾氣鬱者,初起疫証悉同,而多脈沉,手足冷,嘔逆胸滿,頗類夾食。但夾食為有物,為實邪,舌苔濃白而微黃,胸膈滿痛不可按而亦不移;夾氣為無物,為虛邪,舌苔白薄,胸膈滿痛,串動而可按。宜先宣通其郁,然後解表清裡,自無不效。若不舒郁而徒發表,則裡氣不能外達而難於徹汗,遽用清下,則上氣不宣,多致痞逆。惟於解表藥中加蘇梗、木香、大腹皮、香附等類,以宣其氣,則表易解;於清裡藥中加川貝母以舒其郁,則裡易和。貝母為舒郁要藥,但力性緩,必用至五錢一兩,方能奏效。

夾血

時疫傳裡之後,蓄血最多,治從攻裡,茲不具論。惟本有內傷停瘀,複感時疫,於初起一、二日,疫之表証悉具,而脈或芤、或澀,頗類陽証陰脈,但須細詢其胸、腹、脅肋、四肢,有痛不可按而濡者,即為蓄血確驗,其芤、澀非陽証見陰脈,乃表証見裡脈也。治法必兼消瘀,紅花、桃仁、歸尾、赤芍、元胡之類,量加一、二味,表邪方易解,澀、芤之脈方易起。若誤認芤、澀為陰脈,而投溫劑,輕者變劇,重者危矣。

夾脾虛

時疫較之風寒,本為難治,以風寒傳變有次序,時疫傳變無常經;風寒表邪,一發即散,時疫散而複集,且往往複之再三;風寒傳裡証,一攻即和,時疫攻而複合,有下至一、二十次者,此時疫之難治也。而脾虛者更為難治。蓋時疫必得汗下而後解,脾虛者,表不能作汗,裡不任攻下。或得汗矣,而氣隨汗脫;得下矣,而氣從下脫。治此等証,汗勿強汗,發表必兼養正,人參敗毒散是也;下勿輕下,攻裡必兼固氣、生津液,黃龍湯是也。其外証無大分別,惟脈不任尋按。然邪有進退,當其邪進方張之時,脈亦有尋按有力者,不可泥也,必合氣、色、神、情、脈証以相參。如面色萎黃,神情倦怠,氣息微促,及心悸、耳鳴皆脾虛中氣不振之象,更須通體合參。如通體皆見有餘實象,而獨見一、二虛象,則虛象反為吃緊;通體見虛象,而獨見一、二實証,則實証又為吃緊。總須權衡標、本,凡証之屬表、屬上焦、屬六腑者,皆為標;証之屬裡、屬中焦、下焦、屬五臟,皆為本。若實証居標,虛証居本,則虛証為重;虛証居標,實証居本,則實証為重。到此虛實關頭,必著意參詳,庶幾無失。

夾腎虛

時疫夾脾虛者,為難治矣,夾腎虛者更難。時疫屬熱証,腎氣虛則手足冷;時疫屬實邪,腎氣虛則眩暈驚悸,腰膝萎軟。腎虛之中,又有陰虛、陽虛之分。時疫必待汗、下、清而後解。陽虛者,一經汗、下、清則脫絕之証隨見;陰虛者,一經汗、下則枯竭之証隨見,必須時時諦察。

凡在表時,見腰痛異常,小便頻數,膝脛冷軟,其人平日非有淋濁、陽萎,即系遺泄、好內,須詢明。於通表藥中加人參、白芍,陽虛兼杜仲,陰虛兼知母,以照顧腎氣,免後來意外之變。若入裡當下,必以陶氏黃龍湯為主;當清,必以人參白虎湯為主。或屢清、屢下而熱更甚,舌上燥而無苔;或有黑苔,愈清而愈長;或有燥苔,愈下而愈燥,此皆腎虛之証。察其陽明,無實邪可據,當從腎虛治,以六味地黃湯易生地,加知柏。王太仆所謂︰寒之不寒,責以無水,壯水之主,以製陽光者,此也。或仍不應,則合生脈散以滋水之上源;或用四物湯流通經絡。似此熱勢燎原,非杯水所能救,必大作湯液,藥味必以兩計,湯液必以斗計,乃有濟耳。見幾若早,十救二、三;涸竭已見,十難救一;或更兼脾胃敗証,如嘔、呃、噦、利之類,湯藥不下,百難救一矣。

夾亡血

疫証亡血有三。

其一,未病之先,素亡血而陰虛,一受疫則邪熱乘虛煎熬,亡陰最易。解表清裡,用藥必步步照顧榮血,如九味羌活湯之用生地,人參敗毒散之用人參是也。

其二,當受病之時,忽然吐衄,女子崩漏,甚至血暈昏厥,勢甚危急,亦疫証常有也。病家但知血之可駭,往往不知受疫;醫家亦忽其客邪,惟汲汲於止血、清涼、滋補,多至危殆。不知血由疫逼,惟當治疫,疫邪解而血自止。此証不遽見於疫在表時,而見於發熱數日之後,人猶易知,惟疫郁於陰經而暴見此証者難識,以其証外無頭痛、發熱之可據耳。但見微惡寒而大作嘔,急當視其氣、色、神、脈、舌苔,若舌有白苔,氣色有一、二疫象,即是疫毒無疑。以達原飲為主,嘔加藿香,脹加青皮,但治疫毒,血証自已。若脫血太甚而氣欲絕者,加人參以固中氣,俟疫証傳變歸經,然後按經治之,此疫証兼血之最危者。

其三,疫邪大張之後,煩熱、燥渴之餘,而見亡血証,則又瘟疫常態,詳後血証各條。

夾疝

疫邪夾疝,其腎囊少腹引痛,全是疝証,當照辨氣、色、神、脈、舌苔法辨之。一有疫邪,不必治疝,但治疫而疝自消。若依常治疝法,用吳萸、桂、附、茴香諸燥品,輕者變為囊癰,重者變為呃逆、噦、厥、沉昏而莫救矣。

夾心胃痛

時疫有兼心胃痛者,於其痛時,察其氣、色、神、脈、舌苔。若有一於時疫,但治時疫,雖平時因寒而發,此則惟治其熱。蓋以疫邪客於募原,傳於太陰,而發心胃痛之痼疾,於達原飲中加木香、蒼朮,以開通郁疫,使其透發於表而痛自已。若誤認平常心胃痛,用桂,附、薑、萸,必致危殆。

夾哮喘

哮喘乃肺家素有痰火,一受疫邪,其濕熱之氣從其類而入肺,發其哮喘。遇此當察其氣、色、神、脈、舌苔,有疫但治疫,其哮喘自除。於治疫藥中加貝母、栝蔞、淡豉、桑皮,疫邪、哮喘並解,法更精密。
以上諸條,凡言兼者。疫邪兼他邪,二邪自外入者也。凡言夾者,疫邪夾內病,內外夾發者也。二邪兼發,以疫為重,他邪為輕,故略兼治他邪而病即解。二邪夾發,如夾水、食、血、氣、痰等實邪,則以夾邪為先,疫邪為後。蓋清其夾邪,而疫毒始得透達,透達方能傳變,傳變方能解利也。如夾脾虛、腎虛、亡血諸虛証,則以治邪為主,養正為輔。蓋疫邪最易傷正,故不可養正遺邪也。如夾疝、哮、心胃痛諸舊病,則但治疫邪,舊病自已。蓋舊病乃新邪所迫而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