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愛讀人物傳記,你就會發現,許多優秀人物生前都非常貧困。

就說說那位最著名的印象派畫家凡•高吧,現在他的一幅畫已經賣到了幾千萬美元,可是,他活著時,他的一張畫連一餐飯錢也換不回,經常挨餓,一生窮困潦倒,終致精神失常,在三十七歲時開槍自殺了。

要論家境,他的家族是當時歐洲最大的畫商,幾乎控制著全歐洲的美術市場。
作為一名畫家,他有得天獨厚的便利條件,完全可以像那些平庸畫家那樣迎合時尚以謀利,成為一個富翁,但他不屑於這麼做。
他說,他可不能把他惟一的生命耗費在給非常愚蠢的人畫非常蹩腳的畫上面,做藝術家並不意味著賣好價錢,而是要去發現一個未被發現的新世界。
確實,凡•高用他的作品為我們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萬物在陽光中按照同一節奏舞蹈的世界。

另一個荷蘭人斯賓諾莎是名垂史冊的大哲學家,他為了保持思想的自由,寧可靠磨鏡片的收入維持最簡單的生活,謝絕了海德堡大學以不觸犯宗教為前提要他去當教授的聘請。

我並不是提倡苦行僧哲學。問題在於,如果一個人太看重物質享受,就必然要付出精神上的代價。
人的肉體需要是很有限的,無非是溫飽,超於此的便是奢侈,而人要奢侈起來卻是沒有盡頭的。
溫飽是自然的需要,奢侈的欲望則是不斷膨脹的市場刺激起來的。

你本來習慣於騎自行車,不覺得有什麼欠缺,可是,當你看到周圍不少人開上了汽車,你就會覺得你缺汽車,有必要也買一輛。
富了總可以更富,事實上也必定有人比你富,於是你永遠不會滿足,不得不去掙越來越多的錢。這樣,賺錢便成了你的惟一目的。
即使你是畫家,你哪裡還顧得上真正的藝術追求;即使你是學者,你哪裡還會在乎科學的良心?

所以,自古以來,一切賢哲都主張一種簡樸的生活方式,目的就是為了不當物質欲望的奴隸,保持精神上的自由。
古羅馬哲學家塞涅卡說得好:“自由人以茅屋為居室,奴隸才在大理石和黃金下棲身。”
柏拉圖也說:“胸中有黃金的人是不需要住在黃金屋頂下面的。”或者用孔子的話說:“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我非常喜歡關於蘇格拉底的一個傳說,這位被尊稱為“師中之師”的哲人在雅典市場上閒逛,看了那些琳琅滿目的貨攤後驚歎:“這裡有多少我用不著的東西呵!”

的確,一個熱愛精神事物的人必定是淡然於物質的奢華的,而一個人如果安於簡樸的生活,他即使不是哲學家,也相去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