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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心佛學院,在五十年代的香港佛教界,是史無前例的,像是黑夜中的火炬,格外明亮。有人歡欣鼓舞,也有人懷疑妒忌。「事修而謗興,德高而毀來。」自古已然,於今尤甚。特別是那些「已不修而惡人之修」的人,加以頭腦中充滿「重男輕女」的毒素,竟然不擇手段,蜚短流長,內憂外患,接踵而來。

正心佛學院備受攻擊,究其主因,在於「尼眾」二字。在思想偏差的人看來,比丘尼怎麼值得栽培呢?最後竟致院長的法眷屬出面,要求院長立即解散正心佛學院,改在鹿野苑另辦男眾佛學院。正如印順老法師在《佛法概論》中所說:「二千多年的佛法,一直在男眾手裡,不能發揚佛法的男女平等精神,不能扶助女眾,提高女眾,反而多少傾向於重男輕女,甚至鄙棄女眾,厭惡女眾,以為女眾不可教,這實是對佛法的歪曲。」我們這一群年輕好學的比丘尼,就在這種歪曲佛法的偏激思想攻擊下,險些成為犧牲品。幸而院長深明大義,堅守諾言,雖然另請竺摩法師,在鹿野苑辦棲霞男眾佛學院,但仍然繼續負責正心佛學院的經費,直至我們畢業為止。

同學們在院長那種:「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堅忍寬恕的精神感召下,在導師殷殷企盼,親切鼓勵中,重整旗鼓,以不屈不撓的鬥志,繼續向波濤洶湧的學海航行。雖然,有人妒火末熄,仍然讒言中傷,但我們都能處之泰然,堅守學習崗位,不為所動。

豈料外患剛息,內憂又來,有位同學,來自中國東北,年紀大、學識差,每次考試,穩坐末席。又因語言不通,懷疑同學們譏諷她,初因誤會而爭執,繼因妒忌而挑撥離間,最後,竟敢在導師之前讒言讒語;不幸讒言中傷的對象,竟然是我。因為當時的我,已有六年佛學基礎,且善於速記,每聽課完畢,即謄寫筆記,借給同學們閱讀,應付覆講。又因體弱多病,為爭取最高獎金,支付藥費,不得不忘餐廢寢,找資料、寫文章、背講詞,日以繼夜,不敢稍懈。是以每次比賽結果,必得首獎,相形之下,益令她妒火中燒。至此,同學間失去親善和睦,師生間不時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造成困擾。幸而後來她知難而退,而我們也一本初衷,在平息內憂外患中完成學業。

三年後,我們畢業了,正心佛學院也就宣佈結束。佛教史上,可以說是在僧伽教育史中,由尼眾奮鬥所激起的火花,隨即消逝。

同學們各奔前程,敏公回到山上,又展開他不平凡的工作。我為了一紙文憑,不得不以出家人身份,考入中大前身的「聯合書院」,攻讀社會教育;那些少見多怪的人,又起風波,視我為叛教罪人。我一氣之下,便與圈中人士謝絕往來,不免疏離了院長、導師。我寄居友人土庫,除了考取孟氏獎金繳交學費,就靠投稿報章,維持生活,飽受精神壓力及物質困乏的苦惱。有位讀者,幾經波折才找到我說:「讀妳的文章,以為是一位高僧,原來妳是個尼青年,畢業了,有何打算?」我說:「希望去日本深造」。於是在這位熱心的讀者資助下,前往日本東京大正佛學研究院深造。回港後,又接受政府師資訓練,然後展開弘法工作,組織佛教青年會,創辦義務教育。公餘課後,從事寫作,又在香港政府大會堂公開佈教,主持佛學講座。可是又有人罵我,公開佈教,志在招搖,用黑板講解佛經,點點篤篤,太不尊敬。豈料不久,罵我的人,竟與我爭租大會堂講經,給我無限的欣慰與鼓勵,因為長老們終於覺悟了,而肯步著我的後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