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論腦充血之原因及治法

腦充血病之說倡自西人,而淺見者流恆譏中醫不知此病,其人蓋生平未見《內經》者也。嘗讀《內經》 至調經論,有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反則生,不反則 死”云云,非即西人所謂腦充血之証乎?所有異者,西人但言充 血,《內經》則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蓋血必隨氣上升,此為一定之理。而西人論病皆得之剖解之余,是以 但見血充腦中,而不知輔以理想以深究病源,故但名為腦充血也。至《內經》所謂“氣反則生,不反則死” 者,蓋謂此証幸有轉機,其氣上行之極,複反而下行,腦中所充之血應亦隨之下行,故其人可生;若其氣 上行不反,升而愈升,血亦隨之充而愈充,腦中血管可至破裂,所以其人死也。又《內經》厥論篇謂“巨陽之 厥則腫首,頭重不能行,發為 (眩也)仆”、“陽明之厥,面赤而熱,妄言妄見”、“少陽之厥,則暴 聾頰腫而熱”,諸現象皆腦充血証也。推之秦越人治虢太子尸厥,謂“上有絕陽之絡,下有破陰之紐”者,亦 腦充血証也。特是古人立言簡括,恆但詳究病源,而不細論治法。然既洞悉致病之由,即自擬治法不難也。愚 生平所治此証甚多,其治愈者,大抵皆腦充血之輕者,不至血管破裂也。今略舉數案於下,以備治斯証者之參考。

在奉天曾治一人,年近五旬,因處境不順,兼勞碌,漸覺頭疼,日浸加劇,服藥無效,遂入西人醫院。治 旬日,頭疼不減,轉添目疼。又越數日,兩目生翳,視物不明。來院求為延醫。其脈左部洪長有力,自言腦 疼徹目,目疼徹腦,且時覺眩暈,難堪之情莫可名狀。脈証合參,知系肝膽之火挾氣血上沖腦部,腦中 血管因受沖激而膨脹,故作疼;目系連腦,腦中血管膨脹不已,故目疼,生翳且眩暈也。因曉之曰︰“此腦 充血証也。深考此証之原因,腦疼為目疼之根;而肝膽之火挾氣血上沖,又為腦疼之根。欲治此証,當清火、 平肝、引血下行,頭疼愈而目疼、生翳及眩暈自不難調治矣。”遂為疏方,用懷牛膝一兩,生杭芍、生 尤骨、生牡蠣、生赭石各六錢,玄參、川楝子各四錢,龍膽草三錢,甘草二錢,磨取鐵鏽濃水煎藥。服一劑, 覺頭目之疼頓減,眩暈已無。即方略為加減,又服兩劑,頭疼目疼全愈,視物亦較 真。其目翳原系外障,須兼外治之法,為製磨翳藥水一瓶,日點眼上五六次,徐徐將翳盡消。

在滄州治一人,六十四歲,因事心甚懊,于旬日前即覺頭疼,不以為意。一日晨起,忽仆于地,狀 若昏厥,移時蘇醒,左手足遂不能動,且覺頭疼甚劇。醫者投以清火通絡之劑,兼法王勛臣補陽還五湯之義, 加生黃 數錢,服後更覺腦中疼如錐刺,難忍須臾。求為診視,其脈左部弦長,右部洪長,皆重按甚實。 詢其心中,恆覺發熱。其家人謂其素性嗜酒,近因心中懊,益以燒酒澆愁,飢時恆以酒代飯。愚曰,此 証乃腦充血之劇者,其左脈之弦長,懊 所生之熱也。右脈之洪長,積酒所生之熱也。二熱相並,挾臟腑氣 血上沖腦部。腦部中之血管若因其沖激過甚而破裂,其人即昏厥不複醒,今幸昏厥片時蘇醒,其腦中血管當不 至破裂。或其管中之血隔血管滲出,或其血管少有罅隙,出血少許而複自止。其所出之血著于司知覺之神經, 則神昏;著于司運動之神經,則痿廢。此証左半身偏枯,當系腦中血管所出之血傷其司右邊運動之神經也。

醫者不知致病之由,竟投以治氣虛偏枯之藥,而此証此脈豈能受黃 之升補乎?此所以服藥後而頭疼益 劇也。遂為疏方,亦約略如前。為其右脈亦洪實,因於方中加生石膏一兩,亦用鐵鏽水煎藥。服兩劑,頭疼 全愈,脈已和平,左手足已能自動。遂改用當歸、赭石、生杭芍、玄參、天冬各五錢,生黃 、乳香、沒藥 各三錢,紅花一錢,連服數劑,即扶杖能行矣。方中用紅花者,欲以化腦中之瘀血也。為此時脈已和平,頭已 不疼,可受黃 之溫補,故方中少用三錢,以補助其正氣,即借以助歸、芍、乳、沒以流通血脈,更可調 玄參、天冬之寒涼,俾藥性涼熱適均,而可多服也。

上所錄二案,用藥大略相同,而皆以牛膝為主藥者,誠以牛 膝善引上部之血下行,為治腦充血証無上之妙品,此愚屢經試驗 而知,故敢貢諸醫界。而用治此証,尤以懷牛膝為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