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素,是律宗東塔宗的創始人。俗姓範,祖籍南陽。父名強,作過唐朝的左武衛長史,所以他生於京兆。十歲發心出家,不久,玄奘法師回長安(645),他就堅決要求從玄奘受學。顯慶中(656—660),二十二歲時,從道成受戒並學律。學了法礪的《四分律疏》和道宣的《行事鈔》等,對於兩家著作,都感到不滿意,認為「古人義章未能盡善」,決心自己另撰新疏(參照《宋高僧傳》卷十五《如淨傳》)。咸亨元年(670)開始撰《四分律開宗記》,上元三年(676)奉詔住西太原寺,仍繼續聽道成講律並撰述。永淳元年(682)撰成了新疏。又自講了五十餘遍,然後去世。年七十四歲。
懷素的著作,現存有三種:1、《四分律開宗記》二十卷,一稱《律疏》,或作十卷。因為《四分律》的傳譯較遲,建宗在後,直到法礪著《四分律疏》,還注重於開宗之說,懷素即在法礪著書的基礎上,發揮了自己的新意而寫成了這一部新的《四分律疏》。即以「開宗」為題。2、《四分僧羯磨》三卷(或作一卷,《宋僧傳‧懷素傳》同《尼羯磨》合為《四分僧尼羯磨文》二卷)。據本書自序說,因研究了曹魏康僧鎧、曇諦,元魏惠光、隋法願、唐道宣五人所集的羯磨,感覺未盡恰當,才集成此書。內容分:方便、結果、授戒、師資、說戒、安居、受日、自恣、衣缽藥受淨、攝物、德衣、除罪、治人、設諫、滅諍、雜行、修奉十七篇,正文下並有略注。3、《四分尼羯磨》三卷(或作一卷),分十七篇,同上。
佚失的有:《遺教經疏》二卷、《鈔》三卷、《四分比丘戒本》一卷、《四分比丘尼戒本》一卷、《開四分宗拾遣鈔》二十卷、《俱舍論疏》十五卷(或作十卷)等。因懷素從玄奘受學,對於戒體採取有部的色法說,顯然是受自《俱舍》學的影響。
懷素住長安西太原寺的東塔,因而由他創立的這一派律宗即稱為東塔宗,這和道成另一弟子住在同寺西塔的滿意、定賓師弟們相對峙。東塔宗立說和律宗中南山(道宣)相部(法礪)兩宗不同之處,最重要的是關於戒體的問題。最初四分律家解釋戒體,原有兩種主張,一種以為戒體是色法,一種以為是非色非心。法礪疏中肯定了非色非心之說。他引證《成實論》,認為《成實論》是曇無德部的著作,謂須依據此論以解釋同部的《四分律》。道宣的著作,本來也主張非色非心,到了接受唯識思想之後,遂改變主張而以心法為戒體。懷素在兩家之外,獨樹一幟的肯定戒體是色法。他的理由是曇無德部的著作,中國不傳,但此部出於化地部,而化地出於說一切有部,故解《四分律》應依說一切有部之書,以色法為戒體(見《四分律開宗記》卷十二)。因此,他在疏文中引了不少《俱舍》、《婆沙》和迦濕彌羅諸大論師的主張。只許心、心所、及不相應行為戒因,而不認為是戒體。他的立說精神,始終不出於聲聞乘的範圍。
其次則為《四分律藏》的宗旨問題。懷素在《四分律開宗記》中以戒行為律藏之宗,而破斥七家異解。其中第二家以「受隨」為宗的,正是法礪。懷素破此說云:「受隨二法,對初行者分行不同,始終有異,如何即得以此為宗?」又云:「夫論宗者取『詮』所顯,『詮』既顯戒即是其宗。故《婆沙》云奈耶『論』戒。又宗謂是族義、尊義、崇義、重義。此教始終崇尊戒行,故用戒行為宗。餘止作等是別明法,不可就別立以為宗。」「受隨」即包在止作之內,是戒行的前後兩部分;既有前後不同,就不好立以為宗。只有戒行才能通貫始終,算是宗旨。
由此,關於受隨的界限,懷素亦有二解:一、約能詮之教說,以律藏中受戒犍度全文和比丘尼犍度中關於受戒的部分為受,餘文為隨。二、約所詮之行說,第三羯磨以前,根本和加行都能成辦戒體,判之為受,第三羯磨以後,所有說戒相等事都名為隨。其說亦與他家不同。
不過,懷素學說原是淵源於相部和南山的。《四分律開宗記》的內容,基本上採用法礪舊疏的原文,其修正舊疏發明自己新意的只占了一部分。同時他也吸收了道宣的學說,如化制二教的建立等。他還從玄奘接受了俱舍學。所以懷素的學說性質,是比較複雜的。他尊重前人說的成果,也富於批判前人的勇氣。如說「相部無知」、「南山犯重」,都是大膽的批評。他又批評道宣的《刪補隨機羯磨》,說「近棄自部之正文,遠取他宗之旁義,教門既其雜亂。指事屢有乖違。」
懷素對於前人的著作很能捨短取長,所以他的主張曾轟動了一時。他的弟子最有名的是法慎,也為當時的士大夫所推重。後來元載(八世紀時唐朝的宰相)支援東塔宗,其根源也許就在這裏。
西塔門下,不但出了著疏破懷素的定賓,還出了法藏等有名人物。他們都為相部宗張目,南山宗也同情相部。因此,相部與東塔勢均力敵,「兩疏傳授,學者如林,執見相朋,互興違諍。」大曆十三年(778)由於元載生前的建議,朝廷特令兩街臨壇大德十四人齊集安國寺,定奪新舊兩疏的是非(見《宋高僧傳》卷十五《圓照傳》及《大唐貞元續開元釋教錄》卷中)。主持其事的人是學《新疏》的如淨。當時檢定的原則是「新章有理義準新章,舊疏理長義依舊疏,兩疏有據二義雙全,兩疏無憑則依經律」(見《貞元續開元錄》),似乎很為公允,但元載的意思是要如淨從懷素的《新疏》中刪去一些引證和論辯,只留正義,以便學習。如淨主持其事,照此進行。到建中元年(780)十二月檢定疏成,送上祠部,當日就有不服的學者,具狀出過。結果,只好仍讓新、舊兩疏並行,任學者所好。元載的同事韋皋,於貞元元年(785)作劍南四川節度使,為了貫徹元載的遺志,自以俸錢寫《檢定新疏》四十本,使如淨弟子光翌在成都傳行,並且自製了《寶園靈壇傳授毗尼新疏記》(見《全蜀藝文志》卷三十八上),於貞元十八年(802)十一月刻石。自此三宗並傳,直到宋初不替(見《宋高僧傳》卷十六《澄楚傳‧系》)。但傳東塔宗的學者,在如淨、澄楚、圓照數人之後,著名的人物就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