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雲老和尚117歲走路不沾地 手提400斤

各位長老,各位法師,各位居士,各位善信朋友們:

借著這次因緣,向香港佛教界人士簡略地介紹一下上虛下雲老和尚在雲居山的事蹟及其生活特點,希望以他老人家的種種嘉言懿行,作為我們後人學佛的榜樣。也想藉此為紀念老和尚圓寂四十周年,獻上一片微薄的心意,以酬報他老人家對我的法乳之恩。由於本人修行很淺,佛法水平有限,若有錯誤或不到之處,還請諸方大德們慈悲指正。

於一九五六年八月,從安徽省含山縣到江西省永修縣雲居山真如寺,投靠虛雲老和尚求出家的。當年我十九歲,高中畢業後就離開家裏到雲居山去。其實,早在十六歲開始,我已瞞著家人給老和尚偷偷寫信,他老人家雖然是海內外知名的大德高僧,但每次都親自給我回信。見到老和尚後,他問我為何出家?我說是為了成佛。他老人家聽後很歡喜,隨即收我為徒,並親自為我剃度,取名宣德,號紹雲。當年冬月,即去南華寺受具足戒。然後返回雲居山常住,隨眾出坡。幾個月後,開始侍奉老和尚,白天則在常住上聽住持和尚海燈法師講經。

老和尚當年一百一十七歲,身高兩米多,雙手下垂過膝,雙目炯炯有神,晚上在煤油燈下看報紙的小字從不戴眼鏡。牙齒三十六隻,整整齊齊,沒有缺損,聽他說是九十歲後才再生的。他的聲音非常洪亮,有時在禪堂裏講開示,聲音一大,把禪堂裏的報鍾震動得嗡嗡作響。老和尚于一九五三年七月到雲居山時,山上滿目瓦礫,荒草遍地,只有三間破舊大寮和四個僧人。這是自一九三九年三月十九日真如寺慘遭日本軍人炮火,殿堂樓閣毀壞殆盡後,所剩下的一片荒涼景況。

老和尚到雲居山後不數月,已來了五十多人,他們見了老和尚後都不肯離去。老和尚於是向政府申請重建雲居山,獲批准後隨即動工。為了生活上能自給自足,便開始開墾荒地,栽種莊稼。我五六年去的時候,已經開發了近一百畝水田地,六十多畝旱地;每年可收水稻六、七萬斤,紅薯和馬鈴薯七、八萬斤。

後來,人愈來愈多,當時常住就規定,不允許沒有勞動力,不能生產的人掛單。到了五六年底,已住有一百二十多人,開墾荒地二百多畝,旱地一百多畝;每年可收水稻近十萬斤,各種雜糧十多萬斤,基本上可以自給自足了。

當時,已是一百一十七歲高齡的老和尚,每天都要到建築場所和開荒的地方巡看,並親自指導,還要接待來自各方的人士。晚上六點到禪堂裏講開示,八點以後,開始翻閱來自各地的信件,信件有時一天多達百多封,他老人家都要一一過目。若是重要的函件,他便親筆回復;若是一般書信,他說明意思,就由我們代覆。平常都要深夜十二點左右才休息,翌日淩晨兩點又起床打坐,直至打四板,即大約三點半,才起床洗臉。

他不用牙刷牙膏,只用溫水漱一口水,然後吐在毛巾上,先洗雙眼,再洗整個面部。他說這樣洗,可防止眼疾,且能增加視力。洗過臉後,就到佛前禮拜,之後又回到床上打坐。那時,我們就開始上早殿了。早殿後稍為休息一會,聞打梆聲大眾就往齋堂過早堂了。

當時,山上的生活很艱苦,開發的田地不多,收成的穀子也很少。因為紅薯粗生,收成較多,每年七月份開始,直到第二年的三月,都是吃紅薯的季節。而紅薯的葉子和枝幹,就是我們的小菜了,有時連蕃薯根和葉也沒有,就只有炒鹹鹽,加進稀飯裏吃。每天過早堂吃的稀飯,只是一點點的米,混了多多的紅薯一起煮的。中午吃飯呢?雖然當時師父們吃飯吃得很多,也只是隨便弄一點小菜,有青菜已算是很好的了。晚上,是沒有飯或面的,只有煮一些蕃薯或是馬鈴薯,放在齋堂裏面,要吃藥石的就自己去弄一點,但是吃的人很少。

老和尚吃的稀飯和菜,都是由我們從大寮裏打的,跟大眾師傅們吃的一樣。如果沒有客人的話,他從不多加一道菜。他老人家那種節儉簡樸的生活,我們現在想起,還記憶猶新。

雲居山地勢很高,海拔一千一百多米。冬天氣候很冷,低至零下十七、八度。收藏在地窖裏的紅薯,經不起寒冷的空氣,皮都發黑了,煮熟後吃起來很苦的。 有一次,我和齊賢師一起在老和尚那裏吃稀飯,吃到了那種又苦又澀的紅薯皮,便揀出來放在桌邊上。老和尚看到時默不作聲,待吃過稀飯後,他老人家卻一聲不響地把那些紅薯皮撿起來都吃掉了。當時我們倆目睹那情景,心裏感到很慚愧、很難過。從此以後,再也不敢不吃紅薯皮了。事後,我們問他說:“您老人家都這麼大年紀了,而那些紅薯皮好苦啊!你怎麼還吃得下去呢?”老和尚歎了一口氣,對我們說:“這是糧食啊!只可以吃,不可以糟塌呀。”又有一次,江西省宗教事務處處長張建明先生,到山上來探望老和尚。老和尚自己加了幾道菜,請他吃午飯。張處長始終是個在家人,不懂得惜福。當他在吃飯時,掉了好幾粒米飯在地上,老和尚看見了也不說話。等吃完飯後,他才自己彎下腰來,一粒粒地把那些米飯從地上撿起來,放進口裏吃下去。使得那位張處長面紅耳赤,很不自在。他一再勸老和尚說:“老和尚,那些米飯已掉在地上弄髒了,不能吃了。”老和尚說:“不要緊啊!這些都是糧食,一粒也不能糟塌的。”處長又說:“你老人家的生活要改善一下啊!”老和尚答:“就是這樣,我已經很好了。”

老和尚的身體很好,早上除了吃兩碗稀飯外,有時還會吃一點馬鈴薯。中午吃兩大碗米飯。晚上有時吃一小碗麵條,或者吃一點稀飯。聽他說:他晚上開始吃藥石,是從雲門事件發生後才開始的,在此以前,他老人家一直都是過午不食的。

他的牙齒特別好,記得有一次,有個居士送了一些炒熟的蠶豆上山。老和尚看到我們在吃,他也要吃。我們說:“這東西很硬的,你老人家牙齒行嗎?”他一言不發,拿起蠶豆就吃起來了,吃得比我們還要快,我們甚感意外。

他老人家是很節儉惜福的,他睡的草席破了,要我們幫他用布補好。不久後,在同一個地方又破了,實在補無可補。我們就對他說想把草席拿到常住去換一張新的。那時,一張草席只不過是兩塊人民幣左右,不料他老人家聽後,便大聲地罵:“好大的福氣啊!要享受常住上一張新席子。”我們都不敢作聲了。

無論是冬天或夏天,他老人家都只是穿著一件爛衲襖,即是一件補了又補的長衫(禪和子們叫它做百衲衣)。冬天就在裏面加一件棉衣,夏天裏面只穿一件單褂子而已。

老和尚時常開示我們:“修慧必須明理,修福莫如惜福。”意思是修慧參禪一定要明白道理,道理就是路頭。如果想參禪用功,但是路頭摸不清楚,對參禪的道理未能領會,那麼工夫便很難用得上了。所以古人說:“修行無別修,貴在識路頭;路頭識得了,生死一齊休。”至於惜福,出家人在情理上那裏有錢來培福呢。其實“造福莫如惜福”,那就是要自己珍惜生活上的一切福德因緣。他經常訓誡我們年青的一代說:“你們要惜福啊!你們現在能遇到佛法,到我這裏來修行,可能是過去世栽培了一點福報。但是你們若不惜福,把福報享盡了,就會變成一個沒有福報的人。猶如你過去做生意賺了錢,存放在銀行裏。如果現在不再勤奮工作賺錢,只顧享受,把銀行的儲蓄全部花光了,那麼再下去便要負債了。”

所以老和尚對我們的要求是很嚴格的。我覺得我們現在的出家人福報太大了,生活上,衣、食、住、行各方面比過去不知道充裕了多少倍。因而,我們在這個福報當中,要更加注意惜福。有福德的人,修行起來也會比較順利。如果沒有福德,無論修那一種法門,都會有種種的障礙。

老和尚曾經對我們說:他在每年的臘月三十才剃一次頭,三十晚上才洗一次腳。所以在相片上,看到他的頭髮和鬍鬚都是很長的,就是這個原因。但自從五二年以後,他每兩個月、或許有時一個月便剃一次頭,洗一次腳。他的眉毛很奇特,在眉尾長了幾根長毛,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已長了六、七吋長,垂至下顎。有時他感到洗臉吃飯礙事,便一手把它拔掉,但不久後,它又長出來了。當時,我們把他的頭髮和長眉毛都收藏起來,直至文化大革命才被抄走。

他又說自己終生不洗澡。那如果是在大熱天,出汗了又怎麼辦呢?在大熱天有時他也會淌汗,但是每次都要我們一再催促,好幾天才肯勉強更換一次衣服,奇怪的是他換下來的衣服,一點汗臭味也沒有。尤其是他穿的布襪子,經常半個月或一個月才換一次,也沒有一點臭味。他老人家的行持是與眾不同的。

老和尚已有一百一十多歲的高齡,但是他的氣力卻是無法測量的。曾跟隨老和尚在雲門寺同住的師傅說,有一次他們在雲門開荒,有一塊大石頭,好幾個人都搬不動;後來老和尚來到,叫他們都走開,獨自一人就把那塊大石頭搬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五七年下半年有一天,我剛好從外面回來,見到老和尚雙手提著兩大捆木柴向大寮方向走,便問:“老和尚呀,您老人家怎麼到這裏來搬木柴呢?”經我一問,他就把木柴放下,回寮房去了。我便到大寮找那位負責砍木柴的自性師,把剛才的情景告訴他,他很驚訝地說:“我砍了三大捆木柴,自己扛了一捆回大寮去。還留下兩大捆在茅蓬西面的路邊上,因為太重了,我連一捆也扛不起來,老和尚怎麼有那麼大的力氣,兩大捆一起提起呢!”後來我幫他把那一捆扛起一秤,一捆就有二百多斤重。所以老和尚的氣力是沒法測量的。修行的人,環境愈是艱苦,道心愈是堅固。老和尚常說:“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

當時,雲居山的生活非常清苦,工作勞動量很大,很緊張。除了耕種、蓋廟、建房子,以及日常的坐香、上殿外,師傅們每天還要劃定很大面積的荒地來開墾,若果白天不能完成,天黑了還得繼續幹,直至把目標完成為止。

有時有東西要運上山,在有月亮的晚上,坐完養息香及四支香後,還要到山下三十裏路去擔。回來休息不到兩個小時,又要上早殿了。早殿、早堂過後,早板香只坐半小時,又要打板出坡了。所以那時的生活是很緊張、很忙碌的,但是師傅們的道心都非常堅定。

此外,晚上還要每兩人一班,每班兩個小時來輪流看守著稻田,防止野豬來犯。因為那時山上的野豬、老虎很多。當穀子開花後,快成熟時,野豬就聯群結隊的來了。只要有一隻野豬叫,其他幾十隻野豬就聞聲而至,大肆吞噬稻田裏的穀子支杆,如是一大片稻田一下子就沒有了。

老和尚年紀雖然那麼大了,還是堅持要參加我們晚上看守稻田的輪班工作。當時海燈法師在山上當住持,他看到老和尚都這樣辛苦,於是也來參與大眾輪班看野豬的工作了。

老和尚在雲居山,不但時常上堂為大眾師傅講開示,更在種種生活細節中以實際行動來以身作則,教育大眾。現在我們回想起來,真是感到慚愧萬分。所以說善知識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我們後人的榜樣。

他老人家在雲門事件中,骨頭被打斷了好幾處。在五六至五八年間,經常生病發燒,身上的舊患、骨折的地方疼痛不已時,他便躺在床上呻吟。可是一聽說有人來見他,馬上又坐起來,盤起腿子,精神好得很,可以一談三、四個小時,一點也看不出他有病。我們有時催促客人走,想讓他休息一下。他反而不高興,罵我們說:“人家有事才來找我,等人家把事情說完了才能走嘛。”可是客人一走,他又躺下來呻吟了。我們問他:“剛才人來了,你精神那麼好;人才走,為何又這麼痛苦呀?”他說:“這是業障呀!閻王老子也管不了我,我要起來就起來,要不起來就不起來。”實際上我們也感到很驚奇。

一九五七年正月,他老人家病得很厲害,永修縣和省政府的幹部都來探望他,並派了車子想接他到南昌省立醫院去看病。本來他不願去,但是省政府的領導一再勸說和催促,才勉強答應。到了醫院,接受檢查,化驗血型時,那些醫務人員都感到十分驚奇。他們說:“聽說這位老人家已一百多歲了,但是他的血型,就像一個十三歲以下孩童的血型一樣,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像這麼大年紀的人有這樣的血型。”經過詳細化驗後,他們說老和尚的血型是純陽性的。而老和尚只在醫院住了四天就回山了。他老人家的血型,直至現在仍是個謎。

他老人家中午休息時,有時也打昏沉,頭向前俯,甚至打鼻鼾。有一次,我們聽到他在打鼻鼾,便偷偷地離開,拿著房裏面的果品到外面邊吃邊玩。當他醒後,就逐件事來罵我們。我們問:“剛才您老人家不是睡著了打鼻鼾嗎?你怎麼會知道呢?”他說:“你心裏面打幾個妄想我都知道,你拿東西到外面吃,我會不知道嗎?”自此以後,我們才相信悟道了生死的人,已經破了五蘊。見他是睡著了,其心思卻是明明了了,清清楚楚的。

我們也借著機緣問了他老人家在終南山住茅蓬的事蹟。

當年,他老人家六十七歲,在終南山住茅蓬。戒塵法師,是一位講大部經的法師,聽說老和尚在高旻寺開了悟,便到終南山茅蓬找老和尚辯論禪宗的機鋒語。老和尚聽他把話說得很大,便對他說:“你的機鋒辯論雖然很好,但這個不是你自己真正工夫,在生死根本上作不了主,閻王老子不會放過你的。不要再多辯了,咱們倆坐坐看吧。”於是他們兩人就在茅蓬裏打坐。老和尚一坐,就是七日七夜,如如不動。而戒塵法師只坐了半天,雙腿已痛得不得了,心裏的妄想更是煩躁不安。

戒塵法師每天都繞著老和尚走幾圈,好不容易才等到第七天,老和尚終於出定了。他問老和尚:“您在定中,是有覺知,還是沒有覺知呢?若是有覺知的話,就不名為入定;如果沒有覺知的話,那豈不是枯定,不就是所謂的死水不藏龍嗎?”老和尚說:“要知道禪宗這一法,原不以定為究竟,只求明心見性。若是真疑現前,其心自然清淨。由於疑情不斷,所以不是無知;也因沒有妄想,所以不是有知。雖然沒有妄想之知,但就是一支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清清楚楚;你每天繞著我走幾圈,我都知道,只因疑情之力,不起分別而已。雖然不起分別,因為有疑情在,功用不斷,所以不是枯定。雖然不是枯定,這亦只不過是功用路途中事,並非就是究竟的。所以過去這七天,我只是覺得好像一彈指間就過去了,如果我一生分別心,便會出定了。參禪辦道的人,必須將此疑情,疑至極處,一旦因緣時至,打破疑團,摩著自家鼻孔,才是真正的道契無生啊!”自此以後,戒塵法師就一直跟隨著老和尚,對他老人家非常信服和尊敬了。 後來,有一次,老和尚入定十八天;山上其他人知道了,都來參拜他。他感到厭煩,於是他們倆便背著背架子朝峨嵋山去了。一天晚上,他們倆在一個沒有人住的小破廟過夜。老和尚說睡到半夜時,戒塵法師有跳蚤在他身上咬,他就把跳蚤放在地下,跳蚤摔倒地上,把腿摔掉了,老和尚在定中聽到那跳蚤叫得很慘。翌日,老和尚就將此事查問戒塵法師,他聽後感到很驚訝,心想:“竟然連我放一隻跳蚤在地上他都知道,而且還聽到跳蚤的喊叫聲,定中的功夫真是了不起啊!”可知身心清淨的境界真是不可思議。

後來他們倆一起到雲南去開辦道場。當時五七年,雲居山有一些八十多歲的老師傅都知道這些事情的。他們說那位戒塵老法師也很了不起,後來是預知時至,先行向大眾告過假後,坐著往生的。

在雲南時期,老和尚經常一坐七、八天。有時候人家有要事找他商量,就得用引磬為他開靜,他才出定。因此,老和尚在雲居山時,我們就問他:“是否有這些事情呢?”他說:“是呀。”我們又問:“老和尚您現在為甚麼不入定呢?”他說:“現在重建寺院,每天都有政府人員和其他人來找我,我不出去不行,所以不能入定呀。”他還笑著說:“如果我在這裏一坐七、八天不起,一些不懷好意的人,當我死了,就把我的色殼子搬去燒掉。那麼這個寺院就蓋不成了,所以現在我不敢入定。”

雖然,老和尚在雲居山時,沒有坐禪入定七、八天之久,但他經常一坐就一整天不動。有時從夜裏十二點左右開始坐,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起坐。所以他老人家的境界,不是一般凡夫所能知道的。

我們曾經請問老和尚:“聽說證了道的人,就是聖人,是嗎?”他說:“是呀!”我說:“那就是證到初果羅漢的人是不是?”“初果,是呀!”他又說:“實際上初果很不簡單,證到初果須陀洹的人,不但定中沒有妄想,就是平常的行住坐臥,也沒有妄想。他的六根不染六塵,就是六塵不能打擾他,他就入了聖流。”

據說證了初果羅漢的人走路時,雖然你看見他雙腳是踩在地上,但實際是離地有兩分高的。那時也有人問我們:“聽說了脫生死的人,走路時腳不觸地,不沾泥巴。那麼老和尚都算是大菩薩了,你們經常隨他走路,究竟他的腳踩不踩地?鞋子沾不沾泥土呢?”於是我們就很留心這個事情,並且經過多次的試驗。

雲居山的地都是泥巴土,經常下雨,一般人走了一趟回來,鞋子自然沾了好多泥巴;可是老和尚的鞋子從來不見有泥巴。奇怪的是,當我們走在他後面,留心注意他走路時,明明是見到他的鞋子踩在泥巴土上;但是回來後,我們再看他的鞋子,就是沒有沾上半點泥巴。這其中的奧妙,我們至今還搞不清楚。

一九五七年真如寺關外山上失火,大眾師傅都去救火,老和尚也叫我們跟著他去打火。初時,他穿一件短中褂,步履輕快地在我們前面走,當走到趙州關外將要上山時,前面的老和尚突然不見了,卻見他在離我們好幾丈遠的一塊大石頭上站著。我們不禁大喊:“老和尚,您剛才還在這裏,怎麼一下子跑得那麼遠呀!”他站在高處說:“你們快點打火啊!”我們真不曉得他是怎麼走過去的。

當時,老和尚每天晚上,或有時隔一、兩天,在禪堂講開示。時間一到,叫香板一打響,不但我們種田的、在外面出坡的師傅們都往回跑;連天空上的烏鴉也一群群地飛回來聽開示。那時雲居山的烏鴉特別多,屋頂上,附近的樹上以及從茅蓬到禪堂的路上都被站得密密麻麻,令我們寸步難行。有時要用杖枝動它一下,它跳一下我們才有路可走,否則,就要踩到它們身上。開示說完了,老和尚回茅蓬,烏鴉也回巢了。所以說鳥雀也是很有靈性啊。

一九五七年六月上旬,天氣酷熱,一天,老和尚他忽然要到五老峰頂看地形。當時有晴空、淨行、傳印師和我等一共六人,我們就將一張靠背籐椅,用兩根竹子捆綁起來,做一個小轎子讓老和尚坐,我們就分了三班更替。出門時已近九點,天氣很熱,太陽很猛。我們心中暗想:“老和尚體質這麼弱,天氣又那麼熱,偏偏選上今天上五老峰頂,一定被太陽曬得很難受了。”奇怪的是,當我們抬起轎子的時候,天空中飛來了很多很多的烏鴉,會聚在轎子上方盤旋,把太陽遮得密密的,我們一點陽光也曬不到了。它們隨著我們前往,轎子抬到那裏,烏鴉就像烏雲般到那裏盤旋,使到我們一點也不覺得熱。

一直到了五老峰頂,老和尚下了轎子後,那些烏鴉隨即飛下來,圍繞著轎子的四周,翹首望著老和尚叫個不停。老和尚在五老峰頂逗留了一會兒,四周觀看完地形後,就折回了。我們剛把轎抬起時,烏鴉又一窩蜂地飛上天空,像來時一樣在上空跟著盤旋,會成一把大傘子,擋著猛烈的陽光,直到茅蓬門口後,才逐漸散去。

進了茅蓬後,老和尚說:“你們都害怕今天會熱得不得了,結果熱不熱呀?”我們六個人都憋著嘴笑了。我們說:“今天全賴你老人家的福德呀,感動了那些烏鴉來護法,遮了太陽。不然這麼猛烈的陽光,我們一去一回,可不好受呀!”所以道人動一念,有情鳥群也來護持了。

一九五五年七月,老和尚的茅蓬被火燒了,相連的小廚房的外牆也倒坍了。那是土牆,要先用兩塊板夾起來,然後用泥土來打。當時打牆的師傅有淨行師、晴空師等四人。他們剛剛把泥土倒上不久,那時正是下午,西邊天空上烏雲滾滾,大有暴雨欲來之勢;四位打牆的師傅都很著急,因為新打的土牆未實,被雨水一淋,便會倒塌了。其中的淨行師說:“老和尚正在門口坐著,我們過去請老和尚動個念頭,叫這場雨不要來這裏吧。”其他三人都贊成。於是淨行師就過去頂禮老和尚說:“老和尚慈悲,我們那個土牆剛打好,下雨便會倒掉,不能下雨呀。”老和尚望瞭望天,一話不說,就起身回寮房去了。

過了一會兒,刮起大風,大雨隨即而至,風雨交加,下到茅蓬西邊房子,離那土牆不到五呎遠的地方,那雨就沒有了。持續下了一個多小時,雨水從屋頂上嘩啦嘩啦地淌個不停,就是打土牆的茅蓬四圍,一滴雨水也沒有。風雨過後,他們四人就歡天喜地的跑去頂禮老和尚,感謝他老人家的幫忙。老和尚不哼氣,也不說話。

古德說:“道高龍虎敬,德重鬼神欽。”是真實不虛的。他老人家一動念頭,好像海龍王也得聽從,不讓雨淋的地方,雨就下不到那裏。 一九五七年的五月中旬,水稻田裏的秧苗剛插下不久。山中連續下了幾天大雨,山洪暴發,安樂橋都被沖斷了。挾帶小石泥砂的洪水翻越山溪堤埂,快要衝往稻田了。時間大約是中午十二點多,宏清師剛從小廚房出來時,很意外地發現老和尚獨自一人在風雨中,沒有打雨傘,身穿衲襖,腳穿羅漢草鞋,由安樂橋溪堤緩向東行,朝稻田方向走去。他馬上趕緊拿了一把雨傘,自己也打了一把,跑向老和尚處去了。

奇怪的是,他發現老和尚走過之處,洪水就不往稻田裏面沖,反而都沿山那邊向東流,高出稻田邊、溪堤數尺之高,即是洪水不往低流,反而向高處沖!就是這樣,剛插秧的稻田便免遭洪水泥砂淹沒之患了。

之後,老和尚走至佛印橋,站在那裏。宏清師便回來喊印開當家師,當家師知道後便一面安排打出坡板,一面自己走去老和尚處,請問他:“這樣大雨,您老人家怎麼一個人跑出來呀?”老和尚說:“我不出來,上面的幾十畝稻田就沒有了,都要被山洪泥砂覆蓋了,到時還哪有穀子收呢?”

當時,我們見到老和尚的衲襖上雨點並不多,只有腳穿的羅漢草鞋被雨水打濕了。真是道人走過的地方,水也要讓路。

他老人家行住坐臥的威儀很嚴正,真正做到“行如風、立如松、坐如鍾、臥如弓”。他站起來都是雙手下垂,頸靠衣領,筆直地走路。也經常對我們說:“身直影無斜”,即身子筆挺,影子一定是直的。他老人家隱喻著用功辦道的人,若有直心,決定能夠成功的。

他老人家平生的一言一語,都是我們的指引;一舉一動,都是後人的榜樣。

老和尚的一生,建有小寺院八十多座;重興大叢林六個,包括雲南雞足山祝聖寺、昆明雲棲寺、廣東曲江南華寺、乳源雲門寺、福建鼓山湧泉寺、及江西雲居山真如寺。老和尚為使禪宗五派傳承延續不斷,以一身而參演五宗,分別為臨濟宗第四十三世祖、曹洞宗第四十七世祖、溈仰宗第八世祖、法眼宗第八世祖及雲門宗第十二世祖,他親自剃度的出家弟子一千多人,國內外歸依徒弟一百多萬。所以說他老人家是當代禪宗的泰斗。

一九五八年社會主義教育時期,當時有一些極左路線的人,利用那些不好的出家人,對老和尚進行譭謗。因為老和尚是全國政協委員,不能把他打成***,只能在名譽上給他造成打擊;所以便寫了老和尚很多不符事實的大字報。老和尚看了,一言不發,並在會上表示感謝。可是,他老人家內心的難受,難以言喻。

一九五八年以後,他對我們說:“我要走了。”我們很難過地問他:“你老人家怎麼現在就要走了?”他說:“你們不知道,以後還有十年的罪,好難受呀!”當時我們不明白,後來就是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

從一九五八年開始,他老人家就經常生小病,便開始把事情逐一交代後人,並且把他所有的東西都分給大眾。

一九五九年九月十日下午,老和尚向大眾作最後開示及遺囑,老和尚說:“我的最後遺言只有:‘勤修戒定慧,息滅貪嗔癡。’”過一會兒又說:“要以正念正心,培養出大無畏精神,度人度世。”老人訓誡我們要好好持戒修行。